“玉太子给人的感觉很温暖,不过绝对是不寻常之人。”凌莲又道。

“他当然不是寻常之人,他是东海国的太子。”云浅月笑着提醒凌莲。

凌莲点点头,忽然又道:“不过奴婢觉得玉太子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云浅月笑问。

“我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但也说不出哪里熟悉,就是那种隐隐约约和别人不一样的那种感觉,和小姐有时候散发出的气息很像。”凌莲犹豫了一下,据实以告。

云浅月埋在水中的身子细微地一颤,唇角的笑意收起,语气有些低缓,“是吗?”

“是,奴婢也感觉出来了!七大长老当年特意地训练了我们关于嗅觉气息辨认,所以凌莲和我都比较敏觉。”伊雪也接过话,须臾,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道:“也许奴婢二人的感觉不对,毕竟是那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嗯!”云浅月又低低应了一声。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觉得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

“你们的衣服还湿着吧?赶紧去换了,自己熬点儿姜汤喝了,免得染了寒气。”云浅月沉默片刻,对二人吩咐。

“是!”二人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房中静了下来,水中花香馥郁,花瓣在水中漂浮,荡起一圈圈涟漪。

云浅月待了片刻,站起身,拿了干净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出了屏风。

似乎听到她走出的动静,弦歌才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顺便给屋中掌灯。

“你家世子用过晚膳了吗?”云浅月坐在椅子上问。

“世子从京城出来之后这几日都和官员在府衙用膳。”弦歌道。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弦歌退了下去。

屋内灯光昏黄,打在她身上,淡紫色的阮烟罗如蒙上了一层光晕。

“浅月小姐,世子被府衙里面的事情给拖住了,说还要晚些才能回来,让您用过膳之后自己先睡吧。”弦歌似乎在外面和谁耳语了几句,之后那人离开,他轻声道。

云浅月看向外面,见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她蹙眉,“他说晚些是什么时候?”

“世子没说!”弦歌摇头。

云浅月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弦歌道:“你带我去府衙。”

“浅月小姐,您要去府衙?”弦歌一惊,连忙道:“您日夜赶路定然是累了,世子让您休息,世子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事情太多,世子都亲力亲为。所以才……”

云浅月摇头,“我不累,你带我去。”

“这……”弦歌犹豫。

云浅月笑道:“他不回来我也睡不着,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去看看他。”

弦歌见云浅月坚持,不再阻拦,回房间拿了一盏灯笼,头前带路。

二人出了院落,云浅月看到街道上都被挖了水沟,水沟里还有未排净的水,每一条街都有倒塌的房舍,有人在房舍前忙活着重建。显然河谷县这一场大雨受灾比所有的地方都重,她轻声问,“死了很多人吗?”

弦歌闻言摇头,语气有些叹服地道:“本来可能会死很多人,但下雨的时候东海国的玉太子正好到达河谷县,他帮助这里的人做了全部的迁移和救灾,几乎没死人。”

云浅月脚步猛地顿住,“这样?”

“是这样。”弦歌佩服地道:“世子说若按照现在的房舍倒塌和大水情况来看,至少河谷县要死半数人以上,如今几乎没死人,是个奇迹。世子从来不夸人,属下还是第一次听到世子用那种语气夸别人呢。”

“的确是个奇迹!”云浅月抿了抿唇,河谷县大约上万人,如此大的雨,房屋倒塌,山石滑坡,能及时让所有人迁移不受其害,几乎无人伤亡,不是个奇迹是什么?

“更为难得的是玉太子是东海国的人,能让天圣的官员百姓在那么短的时间相信他,且不计较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相害而倾心相助非常人难以做到,如今河谷县的百姓对玉太子甚为感恩,都要给他建立一座寺庙,享受香火供奉,被他给婉拒了。”弦歌又道。

云浅月嘴角淡淡勾勒出笑意,“自古来被供奉的有两种,不是神就是鬼,他是个人,自然不要这些。”

弦歌“扑哧”一声笑了,回头看着云浅月道:“当时玉太子也是这样说的,您若不是刚刚来,还没有见过玉太子,属下以为你和他早就熟识呢,居然说了一样的话。”

云浅月唇瓣的笑意顿收。

弦歌没察觉云浅月神色变化,回过身继续道:“幸好玉太子在河谷县赶上了这一场大雨。否则这里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他对天圣的子民都如此,怪不得能得东海国上下爱戴。以前那句尊太子令等同于尊皇命的话我还当说说而已,原来真有这样的人。”

云浅月不说话,静静听着。

弦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而且说的人还是东海太子,若是被自家世子知道自己在浅月小姐面前一直说别的男人,那么他就惨了,连忙后知后觉地住了口。

走了一段路,弦歌回头看了云浅月一眼,伸手指道,“浅月小姐,前面就是府衙了!”

云浅月见前面不远处是一座高门大院,门前两座石狮子,门匾上写着“河谷县府衙”几个大字,府衙内灯火通明。她点点头,“走吧!看看你家世子在做什么?”

“虽然玉太子救了河谷县的人,但是河谷县受的水灾太重,玉太子是东海的太子,哪里能插手管天圣百姓的卷宗和后续安顿之事?这些都只能世子做。”弦歌道:“世子来了之后就没闲着,半日都喝不上一口水。房舍要重建,灾民要温饱,道路要修葺等等,属下都担心世子再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住。”

云浅月蹙了蹙眉,“事情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干完的。”

“是啊!浅月小姐,您一会儿进去就将世子拉回去休息吧!属下就不明白了,世子明明日日想您,恨不得您在身边,您如今来了,他还来这里做什么?有些事情也可以交给别人来做的,又不差这一日半日。”弦歌不解道。

云浅月脚步顿了顿,别人不了解容景,她还不了解吗?这个男人啊!在他的眼里,天下百姓虽重,但重不过她,如今她刚刚来到,他却来了府衙,有些事情她想不明白都不行。她点点头,“好,我将他拉回去。”

弦歌不再说话,总觉得世子从来了河谷县之后有什么不对,但他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来到府衙,守在府衙外的士兵都认识弦歌,无人敢拦,任二人走了进去。

府衙的大堂内外灯火明亮。

云浅月清晰地看到府衙大堂内或坐或立大约十几个身穿官府的人,其中一身月牙白锦袍的容景站在中间,周围的人都与他保持三尺之巨,他低头在说着什么,如玉的手指着桌案,桌案上放着一幅河谷县的地形手绘图,那十几个官员打扮的人在认真地听着。人人面色虽然疲惫,但恭敬谨慎,半丝声音也不发出。

云浅月的脚步很轻,那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自然没发现府衙来了人,容景低着的头却抬起,向门口看来,须臾,他眸光碎出一抹光。

众人一直看着容景,此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当见到云浅月,眼中都现出惊艳。

云浅月并没进去,而是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对容景浅浅一笑,并没说话。

“你怎么来了这里?”容景也没走过去,一改在众人面前的温润疏淡,面色现出暖意。

“过来看看你!”云浅月笑笑,自然地道:“你们继续,不用理我,我在这里等你。”

容景看了她一眼,眸光又向四周扫了一眼,众人立即惊醒,齐齐撤回目光,他伸手揉揉额头,继续看向桌案,浅淡的声音继续道:“我们继续!”

众人点点头,连忙拉回疑惑猜测等情绪,恭谨倾听。

容景一边伸手指着桌案上的那副河谷县的地势图,一边继续安排,和早先云浅月没出现的时候一样,哪一处如何排水,哪一处如何建堤坝,哪一处如何修葺,哪一处安排多少人手,通过他浅淡的声音,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没有任何不恰当之处。

众人不用插话,只需要倾听和执行就可以。

云浅月目光定在容景脸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他是侧着身而站,温润如玉,雅致卓然。她想起那次启动凤凰劫失忆醒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摸样,那时候他被伞遮挡面部。让她想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话。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种天生的尊贵和优雅,这种优雅,每次见到都让她心动。尤其是此时,他面前虽然是小小的河谷县地图,却让她看到了指点江山的感觉,这种感觉更让她心动。

也许云浅月的目光太过痴然,容景再一次抬头向她看来。

云浅月脸色有些红,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帘。

容景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中尤为悦耳,他看着云浅月,语气温柔,笑意暖暖,“云浅月,你盯着我看了半响,说说你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关于云王府浅月小姐的传言遍布天下,此时才见到她本人。不由想着传言真是骗人,这个女子明明清丽脱俗,温软娇美,哪里有半丝嚣张跋扈的模样?若是景世子不说,他们大多数人心里还以为这个女子是东海国的公主。

“你脸上长了一朵大桃花!”云浅月红着脸嗔了容景一眼。这个人是明摆着告诉人们她的身份和他们的关系。

“是吗?我怎么看你的脸上才像是长了一朵大桃花?”容景看着云浅月云霞的粉面,笑着挑眉,浑不在意十几个官员在场,这样的话随意地从他薄唇吐出。

云浅月瞥过脸,语气有些羞愤,“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够了!”容景又低笑了一声,本来指着桌案上河谷县地图的手拿开,对众人道:“今日的安排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众人连忙回神。想着景世子来了这两日他们都不曾见到他一个笑脸,温温淡淡的样子,虽然看着好亲近,但很是疏离。以为他不会笑,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