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多时,帘幕哗啦一声响动,一人从外面走进来。他刚进来,御书房宁静的气息霎时一改。紧接着,响起老皇帝压抑怒火的沉怒声,“太子进来!”

夜天倾从外面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

“你知道你今日错在了哪里吗?”老皇帝怒问。

“儿臣不该对睿太子出手。”夜天倾哑着嗓子开口。

“南凌睿是南梁太子,在天圣一日,便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你倒好,居然对他出手,堂堂宫门外,多少人眼睛看着,今日若没有冷邵卓挡着,他若是被你打伤躺进太医院的话,朕看你这个太子不必做了!”老皇帝怒道。

夜天倾身子一颤,“父皇,他功力比儿臣高,儿臣怎么可能将他……”

“就是因为这样,你中了他的圈套,才更愚蠢!”老皇帝拿起桌子上的奏折“啪”地扔在了夜天倾的头上,怒道:“你现在就滚回府去闭门思过,从今日起未来一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太子府一步,想明白了出来继续做你的太子,想不明白朕看你不必做了。”

“是!”夜天倾身子一震,惨白着脸向外退去。

“对了,你顺便去丞相府通知秦玉凝,从明日起让她进宫跟在秦太妃身边教导宫仪。”老皇帝想起什么又吩咐道。

夜天倾脚步一顿,“是!”

“滚出去吧!”老皇帝摆摆手,不再看夜天倾,对外面喊,“天逸进来!”

夜天倾走出,夜天逸从外面进来,二人碰了个对头,互看了一眼,错身而过。

夜天逸气息绵长平静,走进来对老皇帝见礼,语气清淡随意,“父皇!”

“说说你和月丫头是怎么一回事儿?”老皇帝看着夜天逸,脸色依然不好。

“父皇想知道什么?”夜天逸询问。

“朕想知道什么你心里清楚!”老皇帝盯着夜天逸的眼睛。

“父皇心里想什么儿臣怎么能清楚!”夜天逸迎上老皇帝的目光。

“你能不知道?若说太子不知道朕信,四皇子不知道朕也信,朕的其他皇子都不知道朕都信,可是你不知道朕不信。”老皇帝本来压抑的怒意又有勃发之势。

“儿臣若是能猜出父皇心里想什么的话,五年前也不至于让父皇将母妃获罪,母族全部被杀,将儿臣一人发配到北疆苦寒之地。”夜天逸挑眉,“才五年而已,父皇不会忘了当年之事吧?”

“你母妃若不死,如何会有今日的你?少跟朕提你母妃!”老皇帝大怒。

“是,我母妃若不死,自然不会有今日的我。但我母妃死后,我险些也不是我。若不是月儿,父皇今日怕是都见不到儿臣。”夜天逸无视老皇帝怒意。

“你这是在怪朕?”老皇帝眯起眼睛。

“儿臣怎么敢怪父皇?当年不过是母妃的选择而已。”夜天逸目光有些冷。

老皇帝面色一变,微微惊异,“当年的事情你知道?”

“本来不想知道,却运气不好,碰巧知道了!”夜天逸面无表情地道。

“朕本来以为就朕和你母妃知道,没想到被你知道了!也好!免得你说朕心狠,以为是朕逼死你母妃,实则是她自己的选择。朕给了她机会,她抓住了!如今你能如此成器,九泉之下她也该瞑目。”老皇帝泄去怒意。

夜天逸不置可否。

“朕问你,月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别和朕说只是通信,能在朕眼皮子底下和你在北疆通信五年,看来朕这些年真是小看她了!她除了和你通信,还做了何事?”老皇帝板下脸。

“父皇隐卫遍布天下,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父皇的眼睛?她和我通信不过是我一人之力防护的隐秘而已,这些年她行了何事父皇不是一清二楚吗?”夜天逸挑眉。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还是在维护她,今日公开他和她的关系看来真被她逼急了。

“少给朕打马虎眼!你一人之力从天圣到北疆,应付太子多番刺杀还不足,如何能将五年通信保护得极为隐秘?连朕都没摸到半点儿风声?若是以前你这话朕还信,如今你这话朕是一个字都不信。月丫头若是没有本事,让你心心念念了五年?让容景甘愿此生只此一人,非卿不娶?这些年朕怕是被这小丫头在眼皮子底下给耍得团团转,真以为她纨绔不化没有半丝可取之处了。”老皇帝沉怒,“今日你给朕如实交代!”

“儿臣都交代的话父皇能给儿臣和月儿赐婚吗?”夜天逸看着老皇帝。

“你还想着朕给你赐婚?”老皇帝脸色极其阴沉,“她心里半点儿都没有你!如今一门心思就想嫁入荣王府,你要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何用?”

“天圣的历代皇后的心都不在皇上身上,还不是照样住在荣华宫为天圣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只不过父皇这一代不要皇后的孩子而已,想了断四大王府。”夜天逸看着老皇帝挑眉,“再说父皇怎知她心不在我身上?她心今日不在,不能保证明日不在,明日不在,还有后日,总有一日会在的。这就够了!”

云浅月心底一颤,夜天逸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你别跟朕说你此生也只此一妻,非她不娶了?”老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儿臣正是此意!”

“胡扯!”老皇帝勃然大怒,拿起桌子上的奏折扔向夜天逸。

夜天逸偏头躲过,奏折“啪”地掉在了地上,和早先扔到夜天倾头上夜天倾没敢躲的奏折摔在了一处。

“你居然敢躲?”老皇帝瞪着夜天逸。

“父皇果真是老了,手上也没力气了!儿臣轻轻一躲就躲过了!能躲而不躲,难道让父皇给儿臣挠痒痒不成?”夜天逸声音没半丝起伏。

“你……”老皇帝气怒,“你想气死朕不成?那个小丫头气朕,你也来气朕?”

“父皇保重龙体,您的身体尊贵,您若是倒了,这天圣万里河山没准就倾塌了。”夜天逸面不改色,即便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老皇帝忽然怒极反笑,“你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夜天逸不再言语。

“那个小丫头如何朕如今也不问你了,但给你赐婚不可能,有本事你自己将她从容景手中夺过来。你要是真能将她夺过来,朕就算再让云王府兴荣百年又如何?但你若是没本事将她夺过来,便别怪朕心狠毁了她。”老皇帝沉下语气,威严狠戾,“若是不在你手里,朕断然不会留她!”

云浅月心里冷笑,毁了她?如何毁?

“父皇毁不了她!”夜天逸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儿臣如今回京,只要儿臣在一日,父皇便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她如何,儿臣说了算!”

“你说了算?你拿什么说了算?”老皇帝目光凌厉。

“拿天圣江山,夜氏皇陵,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儿臣以及所有皇子的命。”夜天逸声音平静,“若是夜氏再无子嗣,皇陵崩塌,江山倾覆,父皇可以想想会如何结果?”

“混账!”老皇帝气怒地一掌拍在玉案上,伸手指着夜天逸,浑身颤抖。半响,大怒道:“你给朕滚出去,现在就滚出去!”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儿臣告退了!”夜天逸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御书房。

老皇帝盯着晃动的珠帘,听着夜天逸脚步走远,他忽然挥手打掉了玉案上堆叠的奏折,御书房刹那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怒气不消,又一脚踹翻了桌子,又气又怒的声音响彻御书房内外,“朕的好儿子!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

云浅月听着在屏风后想笑,但夜天逸的话在耳边环绕,让她怎么也笑不出。她和夜天逸牵扯究竟有多深?深到让他为了保她拿江山和夜氏皇陵子嗣威胁老皇帝。她正想着,揽着她腰的手突然一紧,她偏头,只见容景正抿唇看着她,她扯了扯嘴角,依然没扯出笑意。

“将你刚刚听到的话都忘记,一个字也不准记得!”容景面色不见暖意。

云浅月转身抱住容景的腰,偎依在他怀里,好笑地道:“真是霸道!以后不该你叫你黑心黑肺嘴毒心毒既小气又爱吃醋的黑蘑菇,应该叫你黑笼子,有你这个黑笼子罩着我,就算笼子外有大片的桃花林我也飞不出去。”

容景闻言露出笑意,“你知道就好,所以乖些,不准红杏出墙。”

“容公子,我还没嫁给你,想出墙也没墙可出。”云浅月拉长音提醒容景。

“嫁不嫁给我都不准出墙,墙里墙外只有一个我。”容景俯身含住了云浅月的唇瓣。

云浅月一惊,连忙躲闪,容景追逐着她不放,她气息一乱,嗔怪道:“别闹!”

“你乖乖的,我就不闹!”容景低声诱哄。

云浅月瞪着他,“前面还有老皇帝,这里是御书房!”

“我知道!”容景不容她再说,将她唇瓣含住。

云浅月想着这个人真是……生怕被前面的老皇帝发觉,不敢出声,只能任他所为。

屏风前,老皇帝气得在御书房来回走,沉重的脚步将御书房的金砖踏得砰砰直响,显然怒极,即便屏风后气息偶尔不对,他也察觉不到。

“皇上!后宫传来消息,冷贵妃醒了,大哭大闹要见皇上。”文莱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皇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怒道:“她又闹什么?”

“皇上,您忘了,冷贵妃的脸和牙被浅月小姐……”文莱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皇帝顿时响起冷贵妃的凄惨,沉默了片刻,压下火气道:“让皇后去看看她!”话落,又喊住文莱,“等等!朕还是亲自去一趟吧!”话落,大步出了御书房。

老皇帝脚步走远,御书房再次静了下来。

云浅月气喘吁吁地推开容景,美眸瞪着他,“这里不是你家,是御书房。”

容景笑了笑,揽起她的纤腰,飞身出了御书房。

“如今又是去哪里?”云浅月看着他不是带着她走出宫的路,低声询问。

“送你去姑姑的荣华宫!如今午时了!我也顺便去姑姑那里用膳不错!今日虽然没能洞房花烛,但我在你身上也好一番劳累,需要补一补,姑姑的皇后膳食是有规制的,每顿都极为丰盛。”容景道。

云浅月脸一红,猛地用胳膊撞了他腰一下,愤声道:“你脸红不红?那是我姑姑!”

“以后也是我姑姑!”容景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