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麦当看着门口的迟晏，手上还抓着手机贴在耳朵里，迟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人却站在了他的面前，在他还闪神的时候迟晏往前跨了一步，手穿过他的耳边按在他的后脑勺上，稍稍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

迟晏从照片上看过了麦当缝针的样子，知道他伤了额头，但是这回亲眼看到他额头上包着的纱布心底还是忍不住疼，他压着麦当的后脑，凑近他的伤口仔细观察。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因为已经包扎好了，只闻到淡淡的药味。

……不是壁咚，是头咚吗？麦当迷迷糊糊地想，迟晏凑得太近了，鼻尖离自己的脸大概只有两公分的距离，让他原本就晕眩的头晕得更严重了。

“你怎么了？”迟晏保持这样的姿势问他，说话间呼吸轻轻打在麦当的脸上，让他的脸痒痒的，动了动鼻子。

“你靠得太近了，我有些晕。”麦当恍惚回答。

“哦，是吗。”迟晏扬眉，说着就要松开手，下一秒麦当却说：“不过我还可以再晕一点……”

迟晏轻笑了声，松开压在他后脑勺上的手，和他一起进到屋里，“怎么突然受伤了？”

“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麦当说道，高家的糟心事他没想过要告诉迟晏。

“以后注意点。”迟晏叮嘱了一句，又问，“医生怎么说？严重吗？什么时候去复查拆线？”

“不严重，就一丁点小口，过几天就能拆了。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啊？还知道我缝了针。”麦当问，刚才两人还在微信聊天呢。

“有人告诉我的。”迟晏没有说是谁，弯腰抱起扒着他腿的麦萌。

麦当想到刚才陪自己去医院的是麦芽，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告诉蒋柠柠，如此一来他就知道是谁说的了。之前不想告诉迟晏自己受伤的事情是不想他担心，只是没想到迟晏会逃了课来看自己，麦当突然这伤得还挺值的？

从来不放过任何机会的麦当即刻便想好了计策，他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坐到沙发上，“头有点晕。”

听他这么说，迟晏把麦萌放下，走过去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确认了下温度正常后才说：“很晕吗？医生有没有说有脑震荡？”

“好像有吧，没注意听。”麦当扶着头说，一副“头好晕，动不了”的模样。

迟晏闻言眉头轻皱，语气带了点责备，“你脑子在想什么，医生说什么都不听吗？”

“想你啊。”麦当睁开眼看着他，露出一个笑来，“当时顾着跟你聊天呢，没注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大大的猫眼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眼睛像是浸过水一般显得很明亮。

看着这样的麦当，迟晏心脏漏跳了下，和他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斥责收了回去，伸手推了推他说：“不舒服先回去睡一下。”

“可是我想跟你聊天。”麦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不差这点时间，等你起来再说。”迟晏说着干脆直接将人拉了起来。

“可是我现在不困啊。”麦当被他推着往房间走，边说边回头。

“你需要休息。”迟晏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将他按在床上坐下。

麦当顺从地坐下，盘腿坐在床上歪着头看他，笑道：“真的要睡吗？你也受伤了，要不我们一起睡好了。”

“我头不晕。”迟晏没有理他。

“那好吧。”麦当可惜地说，他其实也真的是头晕，脑震荡肯定是有点，只是不想错过和迟晏相处的时间罢了。

躺下后他也没有直接睡觉，而是问迟晏，“你要回去上课吗？”

“不上了。”迟晏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拉了电脑旁的椅子坐下。

“那你要回家了吗？还是干脆跟我一块睡？”麦当再次提议，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迟晏一块睡的机会。

“我不困。”迟晏对他的邀请无动于衷。

“那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走了吧？”麦当问。

麦当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玩笑的语气，可眼睛里却掩藏不了一丝想要迟晏留下来的期待，这副模样让迟晏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问自己要电话时的样子，不禁轻笑了一声，安抚道，“我不回去，你放心睡吧。”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就在这里，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我就在这里，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听到这句话麦当脸上的玩笑慢慢收拢，他看了迟晏半晌，像是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低声说了句：“那你不要骗我。”

那你不要骗我，不要像妈妈一样。

迟晏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他不清楚麦当想到了什么，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麦当说完话后微低着头，自己只能看到他的鼻尖和下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那一的黯然他却是记下了。

拿手揉了揉麦当的头发，迟晏轻声说：“不会骗你的，睡吧。”

确定他不会开玩笑，麦当才闭上眼睛睡觉，脑袋传来的晕眩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迟晏如他说的没有走，而是去找书来看。麦当的书架是和置物架在一起的，上面大部分是小说和漫画，他对网络小说兴趣不算大，随便拿了本应该是麦当专业课的书，他想看看麦当平时都学点什么。

找书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最下层的那个篮球，篮球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不止表皮破旧，上面还落了一层灰，迟晏的手刚碰上去就沾了些许，在球的下方用黑色的笔写着麦当的名字，颜色有些掉色，麦字中间还掉了一小块皮，整个字看起来空荡荡的。

“喵？”麦萌不知道何时进到房间里来，它见迟晏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拿头蹭了蹭他，像知道麦当睡觉了一样，它的动作声音都很轻。

迟晏把它抱起来，拿着书回到电脑前的椅子坐下，椅子是藤制的，上面还铺了坐垫和靠枕，可以看得出来麦当经常在这里上网，和外面有些乱的客厅相比，房间的电脑桌显得异常整齐。

迟晏并不知道这些都是麦当昨天趁他洗澡的时候收拾的，他只要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就能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抽屉的缝口还卡着一张没收好的纸，不过这些迟晏都没有注意，他的目光被上面一张相片吸引了。

那是麦当小时候的照片，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和迟宝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些瘦，穿着简单的短裤和t恤，眼睛笑得弯弯的，他的旁边蹲在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非常漂亮，笑起来的样子和麦当很像，迟晏猜是他的妈妈。

……他好像见过小时候的麦当。

迟晏看着照片里的麦当陷入了沉思，慢慢的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声音。

“谢谢你请我吃面，你是个好人。”

“我喜欢这种味道的酸奶，很好喝，谢谢你。”

“你明天还来吗？”

迟晏的脑中突然窜出这些话来，记忆中有个小孩拉着他的手跟他道谢，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在邑安路遇到了一个小孩，看到他在哭就把自己的酸奶给了他，然后带他去吃了拉面。那个时候他也还小，记忆并不深刻，随着年龄慢慢长大，这件事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那个小男孩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是上次和麦当吃拉面的时候见他吃面的动作和那个小男孩相似才稍稍想起了一点。

如今看着这张照片，那些模糊的影像突然鲜活了起来，记忆里那个小男孩的脸也变得清晰，慢慢演化成麦当小时候的样子。

迟晏把照片放回去，目光移到床上睡着了的麦当身上，麦当腰间搭了张薄被，他似乎很习惯缩着睡，双腿曲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的姿势让他看起来非常稚气。

静静地看了一会，迟晏微微俯身过去，伸手落在他的发间，嘴角露出一个浅淡温柔的笑容，“原来是你。”

麦当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老城区的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距小，太阳一下去屋里就会显得非常暗。

睁开干涩的眼睛，麦当感觉头部的晕眩感已经好了许多，他伸手想去摸手机看看几点了，刚伸到一半就想起睡觉前迟晏来找自己的事情，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迟晏的身影。

“我就在这里，你起来就能看到我了。”

迟晏的话在耳边响起来，麦当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都还没穿就跑了出去，“迟晏！”

他的声音非常急，把已经拉开门准备出去的迟晏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他光着脚跑出来，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忙问：“怎么了？”

麦当以为迟晏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但见他开着门又忙上前拉住他，“你要走了吗？”

“没有。”迟晏从一旁的鞋架拿了双拖鞋给他，“先把鞋穿上，也不嫌脏。”

麦当家的地板是那种很旧的地板，因为时间太久了，变得很粗糙，麦当又没有打扫卫生的习惯，所以地面并不干净，从房间到客厅短短的距离就让他的脚沾上了一层灰。

麦当乖乖把鞋穿上，“我这不是怕你走了吗，你刚才不是说我一起来就看到你了吗？你要出去吗？”

“我没走，只是出去买点菜。”迟晏说。

“买菜？”麦当看着他，像是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嗯，买我们晚餐需要用的菜。”迟晏点头。

“可是，我不会做饭诶。”麦当挠了挠头，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要不我请你吃饭好了。”

难得看到麦当不好意思的样子，迟晏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才说：“我做，你只要负责吃就行。”

正在后悔自己没有去学两招厨艺，先抓住男神的胃再抓住男神的人的麦当听到这句话傻了，伸手扯了扯耳朵，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听错了吗？”

“没有听错，我出去买菜，你在家等着。”迟晏说着就要出门，麦当连忙拉住他，“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迟晏目光停在他额头的伤口上，“头不疼了吗？”

“一起去买菜就不疼了。”麦当说话时抓着迟晏的手不放。

迟晏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有多严重，便说：“先去洗脚。”说着目光在他的脚上扫了一眼。

“我马上！”麦当说完就飞快去了厕所，一进去里面就传出了水声。

迟晏勾了勾嘴角，站在一旁等他。

麦当洗干净脚后，两人一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