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朱雀街,街边上有不少贩卖字画为生的儒生,而在其中有一算命的中年书生,身着一袭灰色衣袍,朦胧的眼睛带着几分的睡意,静静地拿着一本《周易》看着,神色专注,摊子上有一面小旗,上面书着一个“易”字。

字是小篆写的,写得很好看,细细瞧去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这书生的生意并不好,一个上午只有几个客人,中午时分,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风度翩翩地走来,打开了折扇,坐下来,恭敬地说道:“师傅!”

中年书生抬起睡意朦胧的眼睛,满是书卷味的脸庞上溢出了一丝柔和的神色,这笑容很平和也很温暖,便如同慈父的笑容一般,“希白来了!”

那中年书生复又说道:“为师睡了很久了,难得出来晒晒太阳!”

若是告诉旁人这个中年男子就是江湖中人口中的大魔头,正邪惊惧的邪王石之轩的话,想来应该是很多人不相信吧,微微苦笑一声,旁人或者不知道男子话中的意思,但是侯希白却是知道的,这是石之轩刚刚醒来的人格。

当年石之轩心智受创,人格分裂为二,各走极端,如同侯希白与杨虚彦两人一般各走极端,如今这个便是石之轩平和的人格。

“李唐要乱了!”这是侯希白的第二句话。

石之轩身子微微一震,疑惑地目光投来。

侯希白露出了一个苦笑,道:“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想要动手除去李世民!”

石之轩目光闪烁不已,忽然笑了起来,正要说话时。浑身一震,目光之中一片深沉,望向了街头的另一边。

侯希白心中疑惑,顺着石之轩的目光望去,那里正有一个女子站在那里。

侯希白心神剧震。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祝后?”

长街如河,行人如水,小小的街道上,那女子孤身立在那里,雪白的衣裳仿佛仙女的织锦。雪白而不染一丝纤尘,水袖宽大,偶尔露出了一点欺霜赛雪的肌肤,让人不忍眨眼。

她身上罩着一件朦胧的轻纱,曼妙的身躯极尽曲线的美感,脸上樱唇如丹。柳眉如黛,明眸善睐,都在一层朦胧的饿面纱之下更显得几分的神秘而朦胧,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流苏粉黛水袖轻,朱唇半点雪凝脂。

这就是阴后祝玉妍。

这个女子不应该出现在人世之中,侯希白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比起师妃暄,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的人情气息,那独特的风韵和淡淡的愁怨更平添了几分的楚楚让人怜惜的气质。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侯希白的心中泛起了这首李延年的《佳人歌》,心中惊艳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只是眼前的女子完全无视了侯希白的存在,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端坐在小摊子前的石之轩身上,目光之中有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似怨似恨。

“唉……“侯希白想起了师傅与祝后的纠葛,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两人的目光在这短短地距离间相触。一时间,时间也仿佛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江湖之上最为臭名昭著的两大魔头邪王、阴后在此相会,若是旁人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惊慌?

“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没想到如今竟然反目成仇!”侯希白微微感叹。花间一脉的传人都是天生的感性,天生的性情奔放,也是天生的诗人。

世事便是如此的奇妙,若是当年……他们早已经一统了圣门。

“小子侯希白见过祝后!”侯希白微微叹息,躬身拱手为礼道。

“多情公子!”祝玉妍微微回过神来,嘴角边上溢出了一丝的笑意,细细地打量着侯希白,道:“花间一脉的传人吗?真像当初的石之轩!”

虽然只是像而已,却让祝玉研生出一种毁掉他的感觉。

祝玉研的话是对石之轩说的,见到石之轩依然沉默,祝玉妍星眸之中带着一股朦胧的光泽,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只是可惜了!”

轻轻一叹,眉间微蹙,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侯希白的心神被紧紧吸引,举手投足间,祝玉妍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惊人的美感,比起师妃暄,祝玉妍更让人动心。

“确实是可惜了!”

石之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目光中带着一阵温厚的神色。

侯希白浑身一震,心中警兆忽生。

与此同时,祝玉妍瞬间动了起来,素白的水袖轻扬,仿佛飘飘的羽衣一般,带起一阵馥馥的香风,足不点地。

侯希白只感到眼前一花,祝玉妍已经瞬间来到了眼前,宽大的水袖带起了一阵柔和的风,向着自己卷来。

那轻飘飘地水袖卷来,仿佛不着丝毫的气力,但侯希白相信只要被这宽大的水袖轻轻一卷,自己的脑袋便会像西瓜一样被绞碎。

美人扇陡然张开,扇面斜斜地切割而出,切向卷来的水袖。

“不好,是天魔力场!”侯希白心中一惊,陡然间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奇异的力道锁定,那股力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搓面粉一般向着他挤压,让他感到呼吸不畅。

如此魔功,让人悚然大惊。

素白水袖拂来,轻飘飘地不着一丝的力道,水袖一扬,便贴住了侯希白击来的折扇,下一刻,那水袖如同毒蛇一般贴了上来,向着侯希白的脑袋卷来,一股阴柔的劲气更随着水袖透入侯希白的经脉之中。

突然出手,在先机尽失的情况下,侯希白连一丝的反抗都没有,只能够引颈待戮。

“最美丽的花朵有着最致命的刺儿!”此刻面对着那素白的水袖,一如佳人优雅的动作。侯希白心中竟是生出了这般念头。

“牡丹花下死,也不算白活一场!”这个花间浪子便是一个诗人,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嘭!”一只白皙的大手凭空生出,一掌击在侯希白的身前,一道气墙陡然升起。然而这气墙并不比一张纸来的坚固,眨眼间,气墙破碎,水袖间一只素白的纤手缓缓伸出。

那如同天地精华荟萃的秀美,让侯希白一时间失神。

运掌成拳,拳头轰出。下一刻,侯希白只感到浑身一轻,天魔力场被这一拳给完全击碎,劲气如同翻转的漩涡一般向着四周狂飙而去。

面色不变,祝玉妍的玉手轻飘飘地击出,如同棉花一般。这一掌有着难以言喻的柔和,仿佛丝带一般,身在其中的侯希白却有有着不一样的感觉,“这一掌阴柔无比,若被击中的话,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侯希白不得不再次感叹。

祝玉研

他在等待时机。

五指微微弯曲,祝玉妍嘴角边上露出了一丝的弧线。运掌成爪,一爪抓来,丝丝的劲气如同蚕茧一般笼罩而来。

石之轩的反应也很简单,那一拳去势不减,拳劲陡然间转变,从至刚到至柔,精妙得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也只有师傅的不死法印方才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侯希白心中暗道。

“嘭!”

劲气相交,发出轰鸣的爆破声,两人身子均是一震,而祝玉妍此时也是露出了一丝凝滞。

“就是这个时候!”侯希白心中想到。折扇一点,如同枪刺一般刺出。

“真是可惜了!”祝玉妍微微一叹,水袖一拂,一指点出,恰好点在那折扇的骨架上。

侯希白如遭雷击。一股阴柔地劲气直透经脉,让他之后的后手尽数无法施展,而祝玉研如同蝴蝶一般,挥舞着水袖退到了数丈开外。

如同没有动过一般,祝玉妍站在那里,微蹙着眉头,让人心中怜惜不已。

“真是好险!”

此刻侯希白方才明白祝玉妍先前的意思,第一声“可惜”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徒弟就要死了,而石之轩的“可惜”确实针锋相对,可惜祝玉妍的打算无法实现,最后一声“可惜”是可惜功亏一篑,无法击杀他侯希白。

由此至终,他侯希白都是两人的棋子,若有万一,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此处,侯希白不由汗流浃背。

“可惜了,不能够击杀侯希白!这样的他和当年的你很像,都是一样的风采翩翩,花间派的武功……”祝玉研露出了一丝的弧线,“培养出来都是诗人一般的感性!”

“这样的他让我很讨厌,总让我想起当年的你,让我很想毁掉他!”

淡淡地话语,透着几分的哀怨,侯希白却听得汗流浃背,心中暗自起了以后见到这个女人都要躲到远远的念头。

石之轩抬起朦胧的眼睛,满含着风霜地眼睛之中透着淡淡的神色,眼瞳之中映着佳人的身影,一袭白衣,素白如初,人生再见宛若当初。

“玉妍,多年不见,石某自觉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你的恨还是像当初一般!”石之轩淡淡一笑,负手站在侯希白地身前。

侯希白默默地看着邪王此刻的背影,高大的背影有一阵温厚地感觉,此刻的邪王丝毫没有另一个人格的那般疯狂而毁灭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平和。

花间与补天二派武功各走极端,而石之轩的两个人格也是如此,各走极端,另一个人格继承了邪王恶的一面,那么这个人格就继承了善的一面,若非如此,石之轩也不会有愧疚的神色。

祝玉妍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吹着她素白的衣裳,动人眸光望着眼前的男子,此刻的他已是中年的摸样,两鬓也依稀可见银白,但是风采更胜当年。

见过了沧桑,阅尽了唏嘘,此刻的石之轩更有一种难言的魔力。

“当年的事情,本后历历在目,不敢忘怀,而你也不必惺惺作态!”

石之轩叹息一声,悠悠无言。

“你又何必呢?”

正当二人无语之时,一阵喧哗的声音传来,三人抬头望去,只见禁卫军正汹涌而来,他们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得禁卫军前来。

祝玉妍淡淡一笑,拂动着三千青丝,虽然经过了数十年的岁月,但是她武功精深,样貌依然是如同数十年前一般,只是平添几分的成熟风韵,也使得她更加有魅力。

“不要让我发笑了,堂堂的邪王竟然说出这般幼稚可笑的的话来!”祝玉研盈盈一笑,眸间带着一股灵动的神色,负手而立,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也没有离去的意图。

“本以为岁月会淡忘很多的事情,没想到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而恨意也更加深了!”祝玉妍朦胧的眼神更加朦胧。

“本后想要杀你的决心一点也没有变,反而更强了!”祝玉妍淡淡地说着,云淡风轻,没有一丝的杀气,反倒是像在叙述情话一般。

侯希白浑身一震,感觉到祝玉妍那深藏在心底之中的恨意。

“若是本后要一统圣门,你必须要死,只因为你太危险了!”

祝玉妍微微拂起肩膀的秀发,目光之中透着冷冷的杀意,凌厉而骇人。

石之轩负手而立,风吹着他的衣袍,静静地望着祝玉妍,一如当年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