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班的春天]明日边缘
人们打破隔阂,时而用音乐,时而用爱情。
如果说克莱门特·马修先生以音乐打动了皮埃尔·莫安琦,并教会了他何为音乐。
那么,奥黛丽·马修小姐一定是以爱情融化了他,并告诉他,何为爱情。
——你拥有世界上最浪漫的名字,以后也一定会拥有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
这句话在奥黛丽·马修小姐的梦中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她从寒冷中惊醒,从那张狭小的床铺上坐起身时壁炉已经停止了供暖。
“我就知道。”
小姑娘裹紧身上的单薄的被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看起来最多也只有七八岁,然而扯着唇角笑时却又将那张过于稚嫩的面容快进了另一个以冷漠著称的社会的成年人的年龄。
可事实上,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却确实不止这个年纪。
算上上辈子的年龄的话,她现在应该有三十了。但具体是三十几,她却不记得了。就像是她明明记得奥黛丽这个名字有着无人可知的风情与昭著的秀丽,却又不知道这名字到底被赋予了什么,又或者是被谁赋予了什么。
上帝让她在转世重生的时候虽然仁慈的准许了她一些记忆的遗留,但却没有更详细的细节了,这着实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
奥黛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去他妈的上帝!
她可不敢直言说出口。
被战火绵延了六年之久的法|国现在可是信徒集中营。
但谁会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奥黛丽拉开被子,一边将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想道。
反正她不会。
等她换好了衣服又折好了被子后,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穿着一身棕色过度朴素风衣的男人微笑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才关上门,拿出了一直揣在风衣里的热牛奶,“亲爱的,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好得很,我想我不得不奖励你些什么。”
“谢谢,克莱。”
她跳下床,接过了他手上还是有些冷了的牛奶,踮起了脚。
克莱门特很自然的低下头让她在自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非常好。小公主洗漱过了吗?”
将脚后跟落下,比宝石更加明亮的蓝眼睛看着他轻轻地眨了两下,然后才说:“我马上去。”
牛奶被她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等她洗漱完回来后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烤好的吐司和小半瓶果酱,甚至还有两个煎蛋。
“哇哦——”
她状似虚浮地扯了扯唇角。
双手正有些纠结的握在一起的克莱门特立刻就撤下了手,对着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想试试看今天的新搭配吗?”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点头坐了下来。
克莱门特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他往掌心狠狠地做了两个收紧的动作后这才又重新摆上了笑容拧开了果酱的盖子,涂抹在烤的有些过头的吐司上。
奥黛丽伸手拄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动作。
突然,她问道:“学校教师新的补助吗?”
克莱门特的手一抖就把果酱抹到了自己的虎口。
他迟疑了片刻,而后抬起手将手上浪费的果酱舔掉,佯装镇定的说道:“嘿,当然,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就像我带回来的牛奶——”
他用手中的果酱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牛奶。
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用来证明的东西了。
奥黛丽似笑非笑地继续问道:“辞退补助吗,先生?”
克莱门特的动作顿住了。良久,他才放下手,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显得像只郁郁寡欢的仓鼠。
“甜心,我——我很抱歉。”
他只能说这个了。
可是这大概是最没用的一句话了。
“我真的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同样的,奥黛丽回答了他。
她的表情显得又温柔又认真。
“但是我觉得我也可以找点事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克莱门特打断了。
“做点事干?——不不不!我不需要那些!”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听着,奥黛丽,我不需要你去做那些事!完全不需要!”
他生气起来的样子与他平时的温和简直大相径庭。
“我曾经答应过你父亲的,我会照顾好你。就算没有你的父亲,我也不想让自己的亲侄女去、去……”
他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奥黛丽好心地替他接下,“去做‘社交明星’。”
“上帝啊!那是妓|女!”
他还是把这个词说出来了。
“克莱,你看不起妓|女吗?”
“但是……我怎么能让你去——”
“可是我很漂亮。”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不带一丝起伏。
“只要我再长大一点——”
“听着,亲爱的。”
克莱门特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是不会、绝对不会答应的!你的美丽毋庸置疑,但是上帝啊,谁会忍心让你去这么做。”
她歪着头看他,宝蓝色的眼睛雾气蒙蒙的,流出些许忧郁和悲伤,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亲爱的。”
克莱门特不得不又一次对她软下心肠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金色的长发,“你是上帝派到我们身边的小天使。我是说,别担心好吗?”
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恳求,“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一个男人该是要有多可悲才会让自己可爱的侄女去出卖自己的肉|体以此来谋求一种可能。
活下去的可能。
可这在二战后接踵而至的经机中却不计其数。
奥黛丽真的恨极了上帝将她投放到这个就连第命都还在酝酿中的时代。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甚至只能依靠着政府微弱的救济存活!
如果不是因为有舅舅克莱门特·马修与她相依为命,她简直就想自杀了!
去他|妈的自杀者永不赦入天堂!
她简直都快疯了——
并不是每一个带着上辈子记忆的人重生之后都能风生水起有一番大作为。
她尝试着在身无长物的情况下向报社投递过稿件,用她记忆中那些知名作家的文章。
谢天谢地,除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外,她对这些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无比清晰。
虽然说那些稿件都是写在了废弃的纸张上——但是她发誓,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白纸了!
然而那些信件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在她等待的回信中销声匿迹了。
再之后她看到报纸上刊登了几篇小说,愚蠢至极,然而作者的笔名却极其嚣张的用以真名取代,狂傲不羁的姓氏让奥黛丽面无表情的折起了报纸从中狠狠地撕开。
这个他|妈被有钱人支配的世界——!
奥黛丽实在想不出自家过于腼腆温驯的舅舅在丢失了老师这份职业后还能做什么。
而这个微胖看起来很是含蓄的男人在想了一会儿后,颇有些踌躇地对他的小侄女商量道:“也许我还能去大街上弹些曲子。”
她就知道。
自家舅舅就是个重度音乐痴迷者。
“我觉得克莱你还是去淘金吧。”
“甜心,政|府可不允许这样。”
克莱门特把涂好的吐司递给她。
“挖出一块金子他们要收取多少的中介费——少看那些美|国小说,你会被教坏的。”
“是是。”
奥黛丽敷衍的点了点头。
克莱门特知道她没有听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就被她咬着吐司的含糊声音打断了。
“克莱,八点钟有教堂发放的救助金,你还不去吗?”
“哦,天哪,我差点忘了这事!”
克莱门特马上抓起放在一边的围巾,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已经六点半了,天知道这队伍已经排了多久了!”
奥黛丽递给他桌上的一块吐司,“吃点什么再走吧。”
“谢谢你,甜心。”
克莱门特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吐司这才匆匆的出了门,只留下奥黛丽一个人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吐司。
克莱走了,她开始想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当然不会因为前几次的挫败就放弃去改变。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克莱。
克莱没有妻子也没有子女,她是他哥哥病重临死前托付给他的,她是他的全部,同样的,克莱也是她的全部。
她就算是不想为了自己,也必须得想办法让终日奔波于生计而精疲力尽的克莱能高枕无忧。
可是——该怎么做呢?
她错过了第燃机的发明,又不是很懂这个时代第命中的科学技术,那她到底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