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近乡情怯。
安上娆虽说未曾背井离乡独自漂泊,如今往蔡府走了一遭转身再回到神捕司的时候却仍是觉得惴惴不安。
冷血看着在神捕司前来回不停踱步却就是拼死不肯进去的安上娆,面无表情地上前拎过了她的后衣领就往神捕司府内走去。
——我勒个去!
多么熟悉的感觉!这tm不就是那天落水的完美再现吗!
安上娆突然很想捂脸。所以她也照做了。
和煦的日光拂过参差交错的树影和眉梢。
安上娆闷闷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冷血,放开我。”
冷血把安上娆拉进了神捕司才松手。
从树叶罅隙泄露的微光透过神捕司的匾额落在他寡言的眉眼上。冷血环着胸,漆黑晦暗的眸子半敛着,开口道:“铁手不在。世叔在书房,追命和游冬在后花园,无情在房间,雪姨在厨房。”
你想找谁就自己去。
冷血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这是安上娆自己脑补的。
安上娆踮着脚低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光斑突然觉得有些忸怩。
不过她也没别扭太久,歪过头便对着冷血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接着她转过身,向着书房跑去。
[叮!
鲜衣怒马,追逐江湖,无需恩怨,不问情仇!
主线任务:聚离欢1%进度。当前任务进度91%
奖励积分五点!]
安上娆是一口气跑到书房的。没有用轻功,实实在在的一步一步跑到了门口。
诸葛正我伏身在铺开的画卷上作画。
展开的宣纸上落笔勾勒而出的是一幅百花戏蝶图,诸葛正我已用狼毫小笔将线条描摹完全。
他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安上娆。
“回来了?”
将笔搁在一边,诸葛正我笑着抬头看向安上娆。睿智明朗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安上娆突然地就鼻子一酸,把头低了下去轻轻地喊了一声,“爹。”
“嗯,在蔡京那里没受委屈吧?”
诸葛正我问道。
“没。”
安上娆小声地回答着。
她敛着眉眼,侧着玉瓷一般的脸庞被点染着涔涔的沉默,“但他说我是他女儿。”
她这样说道,听上去似乎并不开心。
诸葛正我突然就笑了。
他将摊开的画卷铺在桌子上,绕过书桌走到了安上娆面前。
“那,上娆丫头。”
诸葛正我伸手摸了摸安上娆简洁干净的只有一根七宝珊瑚簪的长发,问道,“你觉得你是谁的女儿呢?”
“我是您的女儿。——安上娆是诸葛正我的女儿。”
这句回答甚至不用经过大脑便已脱口而出。
安上娆是真心尊敬并且敬慕诸葛正我,不止是他的风度和气态,更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足够像她的妈妈和姐姐——像那种即使天塌了,他也仍会守你护你,为你支起一隅收容之处的人。
安上娆将自己埋入诸葛正我的怀抱。
诸葛正我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似是感叹般的开口道:“对,你是我的女儿。”
“……爹。”
安上娆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诸葛正我应了一声,声音也是有些喑哑。
这明明该是非常严肃的氛围,而安上娆混沌的意识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我勒个去这个声音——难道爹他哭了?!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就想去看诸葛正我的脸。
诸葛正我被她目不转睛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行为给逗笑了,“上娆丫头用这么火辣的目光看着我,难道也不怕无情跟我急吗?”
他这样说着,并且也笑了出来。只是眼圈却红红的。
安上娆没理他调侃的话语,认真又严肃的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说道:“爹,你哭了。”
诸葛正我一怔,随即摇头笑道:“我太开心了。”
安上娆忍不住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笑容,“爹,我也很开心。”
“傻丫头。”
诸葛正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将嘴角的笑容放的更柔了点。
他温声对安上娆道,“去看看无情吧。他从月照山庄回来就高烧不断地。”
“嗯。”
安上娆点了点头。
本来她也是要去看一看他才能放心的。
安上娆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夜幕漆黑孤清,微弱地闪着星光。
安上娆一路踏月而行,踩着神捕司掌起的细碎的灯光行至无情的门前。
她抬起手臂叩了叩房门。
没人回应,她便干脆直接推了门进去。反正这事儿她之前干的也挺多,现在想通了之后干得更加是顺手。
屋子里没点灯。冷冷清清的,只有透过敞开的窗户铺入的月色和星光。
安上娆怀疑无情是睡了,便也没点灯,摸黑走到了他的床边。
所幸夜色不算太深,即便只是借着清丽朦胧的月光安上娆也是能够分清无情的方位和他脸上清冷的表情。
而正如她所料,无情是睡了。
闭着眼睛,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睡不安稳的模样。
安上娆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和仅仅蹙起的眉头。
指尖才从他深深的眼窝顺着眉眼抚过紧皱的眉头落在了滚烫的额头上,安上娆便吃了一惊:我去!搞什么鬼怎么这么烫!金剑、银剑他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他啊!
她这样想着,隐隐的怒火之后却又是止不住的担忧。
低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安上娆抽回手,转身就要离开。
突然,她感到手腕一紧,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嗽声,她就这样被人抱住了腰身。
安上娆知道那是谁。
这似乎不必猜测,事实真相便就这样直白的摊在眼前。
只是安上娆却沉默着。
然而她并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样说起来倒是有点矫情。
不过安上娆不得不承认,就在那熟悉的温度握住她的手腕时,她的脑海中就像自动播放的幻灯片似的把和无情从相识到现在的所有记忆都快速的放了一遍。
早在那些浑浑噩噩的晕船日子里,每日每日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的安上娆就在考虑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这个神经兮兮的系统,比如另一个世界的她的妈妈和姐姐,比如她近乎逃避似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后的一切,又比如说看起来对于她来说似乎是虚幻、毫无真实感所言的这个世界的一切。
她想起无情。
想起那个食盒,那个针盒,那枚簪子,那块被他深藏于心的帕子……她想起他对她说:此事了结,可愿陪我回成家一趟?
姐姐曾说,及时行乐。
她也曾问,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笑着回答,是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拼命去喜欢,不能错失良机,让他白白逃走了。
那么如果失败了呢?那么如果结果并非如同想象中的一般呢?——那么如果一切都是虚幻的呢?
安上娆不曾这样问过姐姐。
但是她想,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是笑的非常温柔地说道:可那又怎么样呢?终归你是喜欢他的呀。既然是喜欢,那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万一成功了呢,玩意结果就如同想象中的一般呢,万一一切都是真的呢。
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是有可能,这便够了。
安上娆本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最终。她为他的沉稳与耐心,温柔与敏感动了心。无法自拔。
只不过安上娆想到了自己未知的身份,又想到了那个让人头疼的自称是她爹的蔡京不由一阵牙疼,觉得她和无情公子这辈子大概都没可能了,还好那个时候没说些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不然现在就妥妥的是一场生离死别爱情戏。
当然无情公子显然没打算效仿琼瑶剧的马景涛,把安上娆摇个死去活来后咆哮着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云云云之类的。
他只是沉默地伸手抱着她,一言不发。
安上娆等了他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便知道只能自己先开口了。
于是她无奈道:“无情……”
“想去哪儿?”
他没让她把话说完。带着轻咳的声音中不减凌厉。
安上娆瞬间就闭嘴了:“……”
妈个鸡我去给你打水擦脸!这么凶几个意思啊你!
安上娆表示宝宝不开心,宝宝要闹小脾气了。
不过虽是这样想了,安上娆却是不敢说出来。所以她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了身道:“我就去打个水。”
“不准走!”
无情穿着单薄的里衣撑起身。
他把安上娆的手握得很紧,连连咳嗽着也死都不松手,只是又狠狠地补充道,“你敢走试试看!”
明明都咳嗽到那般无力虚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仍是不容反驳。
安上娆哭笑不得,却觉得真是心酥软的可以。
安上娆轻轻一笑,没被握住的那只手便轻轻的抚上了无情的头顶,一下一下地,顺着长发温柔地抚摸着。
接着她敛了敛温和的眉眼,将下巴抵在了他的发旋上轻声问道:“我走了,你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