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因为前世作恶多端,所以现在必须才导致冤魂缠身?”
牧雪歌伸手按了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一直勾着的嘴角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无奈。
“我才不是冤魂!”
穿着白色衬衣的小少年愤愤地瞪大了深色的眼眸。
他长的精致,那张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还没完全张开的脸让这份精雕细琢的漂亮更趋于可爱。
“好,你不是冤魂。”
牧雪歌从善如流地点头。
她看着面前比她还矮上一点的小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啊!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牧雪歌!”
头顶松软的头发刚一被触摸,小少年就跟炸了毛的猫咪一样猛地往后蹦了一米;红着脸,和炸毛一样。
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才只堪堪触到对方发丝的手,牧雪歌随即将手放在身侧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做你看到的事情啊。”
她微笑着说道,笑容却让人觉得着实欠扁的很。
小少年梗着脖,哼了一声后才道:“牧雪歌,你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好几辈子前都是坏人,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你回到过去扭转曾经!”
牧雪歌:“……”
“你什么眼神!”
看着牧雪歌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小少年炸毛。
“咳咳。”
牧雪歌干咳了一声,将脸上那过于生动的表情掩去,换上了一贯的笑容道,“我并不是不信,只是我的前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小少年又哼了一声。
他背过身缓缓开口道,“你的前几世作恶多端,使得你这辈子霉运缠身——虽然现在是看不出来,可是日后就有你好瞧的了;而且这霉运不止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但凡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牵连,因你而家破人亡,灾祸临头!”
“听起来很恐怖啊?”
牧雪歌眨了眨眼睛道。
“那是自然。”
小少年道,“不过本君看你此世虽无大善之举,但却安守本分,固特许你回到以前,你此后便做个好人,切勿再重复前世的悲剧了。”
他转过身,精致的小脸上却分外严肃。
——这不是改天逆命吗?
牧雪歌愕然,正想在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小少年的身影也越加模糊……
她眯起了眼睛,希望能看的清楚一些,却不料最终还是无力而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牧雪歌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一个很飘忽的梦。
她在梦境中看到了一个与她有着相似容颜的被叫作黎昕的少年,看着他从小到大——从懵懂孩童,到弱冠之年;她看着他一个乡下的孩子独自一个人跑到大城市打拼,看着在三流大学混了四年日子的他咬牙堆笑着只为找个工作;最后,她看着他在过马路的时候冒险救下了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女孩子,任清妍。
女孩儿长的清秀可爱,家庭小康,被救了以后更是芳心暗许;于是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在了一起。
有了女朋友以后,少年更加努力拼搏,一天三份工是必须的。
可惜老天着实不待见他,给了场莫名的大火把他工作的地方烧了起来。
少年的工作是保安,原本应该是在门口附近晃悠的,可惜那天不巧,老板叫了他进里面查看一番。
少年照做,于是火起的时候被困在了里面,当时时间又不早了,等到别人发现失火的时候,少年早就晕在里面不省人事了;眼看着就要被烧死了,消防员又还没来,女朋友来了。
这姑娘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原本只是想着到少年工作的地方看一看,却突兀地看到了那么大的火,再向旁一询问,得知心上人竟然还在里面,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跑了进去。
幸好小姑娘比较幸运,往里跑了几十米就找到了心上人,抱着心上人就往外跑。
不过虽说紧急时刻确实能让人潜力爆发,但小姑娘却还是挺娇弱的;快跑到门口的时候被绊了一跤,头顶一根燃着的房梁就这么砸了下来。
小姑娘下意识地把心上人往旁一推,自己却被砸了个正着;手上,脸上烫伤了一片,一张漂亮的脸就这么毁了。
得亏消防员到了,否则两个人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等少年醒来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少年从病床上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破相的脸,差点没吓死;虽然后来知道这是他女朋友,而且女朋友脸上这伤也是为了救他才留下的,心里却还是厌恶上了。
脸毁了以后,小姑娘也是开始消沉下去了,自卑心泛滥,却还是喜欢少年喜欢的要命。
不过少年却是相反。
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浸染了这么久,原本干净的性子也早就污浊不堪了,见着女朋友脸毁了心里就不由得嫌弃了起来,恰逢这个时候有个白领熟|女姐姐看上了他,想要包养他当小白脸,少年也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小姑娘一开始不知道,直到后来亲眼看到了少年和那女人在马路上放肆拥抱接吻,她才伤心欲绝地发现男朋友真的变心了。
情伤和脸伤一起打击,小姑娘整日恍恍惚惚的;最后在听到自己亲妈为了给自己整容治脸而过度操劳累死后小姑娘终于受不了了,自杀了。
……
从梦中转醒。
牧雪歌还有种飘飘飘然然像是一脚踩在棉花上一样的诡异感觉。
她费力地抬起软的跟棉花一样的眼皮,吃力地抬起眼,然后……被吓了一跳。
——“阿昕,阿昕!”
看着面前激动的只会反复念叨着“阿昕”两个字的左脸有块白纱包着的熟悉少女,牧雪歌有些头疼。
她试探性地喊道:“妍妍?”
才只张了嘴喊了个名字,牧雪歌就皱了眉,觉得喉咙一阵一阵得灼痛。
听见了心上人唤她,任清妍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掉下来了;她咬着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过是刚毕业的小姑娘,昨天晚上却被迫差点与心上人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此刻还能哭出来也真是万幸。
一想到昨天的那场大火,任清妍就不由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纱布。
任清妍在发呆,牧雪歌也没闲着。
她偏过头上下打量着任清妍,然后又转过头将病房看了个彻底,最后伸出酸软得根本无法抬起来的手臂往自己两腿中间一模……
最后牧雪歌终于无力地确定了自己变成了梦境中的那个渣男黎昕。
——渣男!妥妥的渣男!
任清妍为了救他都破相了,他还屁股一拍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
不念救命之恩不说,就连旧情都直接往狗肚子里塞进去了。
要说以前,牧雪歌还真看不起这种人。
只不过,根据那小正太的说话,好像这黎昕……是自己的前世啊?
牧雪歌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有,一边沉默地看着坐在自己床前边发呆边掉眼泪的任清妍。
——根据小正太的说法,她这辈子是要好好对待任清妍,然后让任清妍开开心心的这才算是改命吧。
她这么想着,便扯出了一个笑容喊道:“妍妍……咳咳!”
不过可能是在火灾现场昏倒的可能,牧雪歌感觉自己一说话喉咙就跟被刀子割开了的感觉差不多。
咳嗽声惊醒了发呆的任清妍。
看到穿着病号服,一脸苍白地睡在病床上咳嗽的牧雪歌,任清妍瞬间便慌了神,忙起身将手从牧雪歌的背后胸前穿过,将人抱了起来靠在床头,拍着她……现在是他的背。
“阿昕,你没事吧?”
任清妍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牧雪歌干喘了几声。
空气流经胸膛发出了风吹过旧机箱般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在床头的紧急呼叫的按钮上按了一下。
任清妍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
任清妍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床尾的桌子上正放着保温杯和盒饭。
她一愣,忙起身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倒了杯水,便又飞快地跑回床头扶着牧雪歌帮水给他喝了下去。
不过一杯水对于牧雪歌来说明显不够,反而有些加重了喉咙的不适。
就在牧雪歌想要腆着脸跟任清妍说再来一杯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却突然开了门,鱼贯而入。
任清妍看到医生来了便主动地放开了牧雪歌的手,握着杯子胆战心惊地站到了一边,担忧地看着医生为牧雪歌又检查了一番。
牧雪歌斜眼,瞥了一眼任清妍手中被她握得死死的杯子;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把再来一杯说出口,只是微笑着由着医生翻着他的病历本给他检查了一番。
说实在,他的嘴唇也干得要命。
嘴角上扬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好像有不结实的布料被“刺啦”一声撕开的声音。
等着医生听诊完了,还将他的眼皮,鼻子,嘴巴挨个都翻了一下后,牧雪歌才有些受不了地缓缓抬起手臂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他将拇指放到自己的眼前——果然,干裂的一笑就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