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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

唐淮墨的尾音放的有些轻,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苏华裳的师父到底是哪位。

苏华裳唇角的笑容有几分僵硬,“家师姓云。”

所以说这位唐谷主是完全不记得有他家师父这么个人了吗?

苏华裳蓦地觉得自家师父斤斤计较了对方十多年实在是件很亏本的事情。毕竟他耿耿于怀数十年,对方却完全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着实有些不公平。

但好在唐淮墨倒也不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你的师父,莫非是子岚?”

他问,随即又道,“想必也该是他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是未曾看破。”

苏华裳以状似恭敬的口吻道:“不比唐谷主忘怀旧友令人心寒。”

“人年纪大了,难免记性不好。”

苏华裳:……

束歌:……

迟墨:……

你用那么嫩的脸皮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吗?

最后还是迟墨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无比想知道的问题,“师父……今年几何?”

听到她的问话,唐淮墨向着她的方向半侧了身,“宝儿忘了吗?为师已年逾三旬。”

这也就是说,便宜师父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还有些人想道:唐谷主不愧是神医谷的谷主,当真是妙手无双,医术卓绝。

这样想着,就难免有几道轻轻的感慨,“果真是神医,驻颜有术啊——”

唐淮墨听了,淡淡的回道:“只是天生不显老而已。”和医术没有半毛钱关系。

某些人的感叹于是就这样被哽了回去,好半天没回过劲儿:这位唐谷主怎么这么的——不通人情?

也姑且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虽然比起不通人情,他们更想用语出惊人来形容他。

然而迟墨却微微笑了起来。

毕竟比起城府深沉的人而言,和单纯直接的人相处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起来。

尤其是在对方还长得秀色可餐的情况下。

唐淮墨看了看自家小徒弟浅薄的几乎微不可见的笑容,问道:“宝儿,可是师父有何处说错的地方?”

迟墨摇了摇头,“不曾。”

而后她轻轻捏了捏唐淮墨的手指,“师父,我们走吧。”

心爱的小徒弟发了话,当师父的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好。”

唐淮墨点头,握着迟墨的手便准备离开。

只是无论是苏华裳,亦或是束歌都不会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

束歌暂且不提,苏华裳已是跨马上前,将手中长剑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半抬着眸子,手中长剑映着唇角噙着的笑意似有若无,“小辈斗胆提上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唐谷主将迟姑娘留下。”

“不允。”

几乎是在苏华裳话音落下的同时,唐淮墨就给出了确切的回答。

随之,那横在他们面前的软剑也随之碎成了好几截。

似曾相识的画面。

唯一不同大概就是碎在唐淮墨手中的软剑比碎在苏华裳手上的长琴更彻底了一点。

迟墨站在唐淮墨的身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师父实在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看着苏华裳被打脸,估计所有人中只有束歌的心情是最好的了。

他弯了弯眸子,连一贯来装着的温和笑容都顾不上了,直接将唇角小小的虎牙暴露了出来,笑的格外得意。

他对苏华裳道:“苏华裳,凡事不能强求,不是你的就始终不是你的。”

苏华裳冷冷地扫了束歌一眼。

束歌却不以为意,继续拉仇恨,“要说请迟墨姑娘留下,应是从我口中说出才顺理成章。毕竟我还要叫唐谷主一声三叔呢。”

方才还因为对方皮相太嫩而叫不出敬称的束歌现在扬着笑倒是叫的一次比一次顺口,“三叔觉得可是?”

然而,唐淮墨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允。”

束歌:“……”

束歌:“妈的,臭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

清风忙拦住自家张牙舞爪,明明没个武功还一副想跳下马车和唐淮墨拼个你死我活的自家少爷。

清风:夭寿啦少爷!那可是连苏华裳都打不过的唐谷主啊!

苏华裳没去看束歌的逗比行为。他看着手中断缺的长剑,手一松,就将它扔在了地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泄露。

他与束歌不同。

即便同是离别父母,然而却云泥异路。

一个恣意妄为,一个却一无所有。

苏华裳的命途和经历告诉他做万事都不能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半分。

所以——他不能哭,不能笑,不能生气,不能忧虑……更不能,去在乎一个人。

因此,他对着唐淮墨微微一笑,冷沉的眸子里只是流转着晦涩暧昧的暗芒。

“既然唐谷主与迟姑娘师徒情深,不愿将迟姑娘留下来,那么便由我护送二位到前面的城镇可好?”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尤其是对于看起来是孤身而来,身边并没有坐骑的唐淮墨而言。

然而他却拒绝了,“不必劳烦。”

他的面容、眉眼一如松间雪,泉上明月。虽是清澈透明,却也因过分干净而显出深深的冷漠。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云间。

他轻声念道,“来了。”

迟墨随着他一并抬起了头。

正于他们头顶飞入视野的却是一只白鹤。

这是活生生的白鹤。

迟墨曾在资料库中的立体投影中看到。

高科技的三十六维全息技术将白鹤模拟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但那些由虚幻所带来的感叹如今在亲眼所见的震撼下全然被打破——哪怕这只是一个通过连接脑电波才能建立联系的恋爱游戏。但是迟墨深以为:做出这个游戏的一定是个天才。

白鹤在头上盘旋一圈后提声长鸣,扑扇着洁白的羽翼便停落在了唐淮墨的面前。

唐淮墨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白鹤蹭了蹭他的手便就将身体伏下了。

于是唐淮墨放下了手,对着迟墨道:“宝儿,走吧。”

迟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师父是想坐着白鹤而走。

这是不是有点玄幻?

无怪乎她这么想。

就是连一边看着的其他人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人出声问道,“唐谷主,此白鹤——莫非是你所豢养的?”否则怎么能这么听话。

“它是自由的。”

唐淮墨回道,将握着的迟墨的那只手搭在了自己的手心,扶着她走上了白鹤低伏的后背。

“宝儿莫怕。”

迟墨有些不敢踩上去,“它会觉得疼吗?”

唐淮墨轻轻地眨了一下眸子,“宝儿缘何要担心这个?”

当然是因为在活物的身上摆放超过负荷的重量是会被判刑的。

但是迟墨没说话。

毕竟这种条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在这里说出口的。

然而唐淮墨却还是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迟墨只好说,“我不知道,就是担忧罢了。”

听到她似是而非的回答,唐淮墨却笑了起来,如融冰销雪一般。明明是那么单调的笑容,在他脸上却骤然生活了起来。

“好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像以前那么傻。”

迟墨:……这应该是好话吧?

“莫怕。”

唐淮墨将手收了回来,让迟墨放心大胆的踩上去,“宝儿并不重。”

迟墨:……师父你还是别说话了。

总觉得被自家师父吐槽了体重的迟墨小心翼翼地将左脚放在了白鹤的背上。

说实话这踩上去的脚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脚下软绵绵的,就好像陷进了泥地一样。

唐淮墨将她的左手臂托在手中,扶着她顺利地将两只脚都踩上了白鹤的背上。

周围看着的人没有一个阻止的。

说实话,他们也看愣了。

这年头,见过骑马骑驴的。

再不济,骑猪也算是人生一大奇景,倒还真没人看过骑着野鹤的。

话本折子里倒是不少,但是亲眼所见却是头一遭。

唐淮墨眼里只有自家小徒弟。

见着小徒弟已经上去了便也跟着站在她的斜后侧。

白鹤随之将翅膀轻轻扇动。

先只是以极轻的速度,而后却是慢慢地加重了力道。

脚下一个颠簸,迟墨就险些向一边摔去,好在唐淮墨一直扶着她,没让她摔下去。

因为此时——白鹤已经飞了起来。

迟墨的表情有些新奇,但绝称不上害怕。

但突然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唐淮墨问她:“宝儿可有事?”

迟墨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师父,我们这算驾鹤西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