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墨最后还是决定去吃早饭。
换衣服这种事情没人说,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找人这种事对于迟墨而言实在是很方便。
打开地图看一看标着师父和师兄的绿点在哪里就好了,反正他们都是可攻略角色。
“宝儿。”
迟墨走到饭厅的时候就听见唐淮墨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其实用以饭厅来形容眼前的屋子也不尽然。
处处都以翠竹制成的尽显风雅的房间即便是被冠以书房也毫无违和感。
——但是唐淮墨却拿它当了吃饭的地方。
这也不是说浪费。
怎么说呢。总之很有他的性格吧。
迟墨不再多想,越过了门槛,在唐淮墨的手边落了座。
而她的对面是南久卿。
一个房间,一张桌上,只有他们三个。
还带着些竹香的桌面上放着三份不同样式的早点。
唐淮墨面前的是简单的米粥,配以一碟咸菜,加上了一个馒头。
南久卿面前的也是米粥。只是比起唐淮墨的倒是要显得精致一些,加的食料也是多了些。同时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个水煮蛋。
只有迟墨面前的不是米粥,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在他们的中间则是又放着一叠蛋饼和水煮蛋,还有一大碗磨好的豆浆。
见迟墨只是看着,唐淮墨便敛起长袖,从桌上拿起一个水煮蛋。
他将鸡蛋倒扣在桌上叩了两下,随着蛋底敲开的碎纹将蛋壳剥了下来。
唐淮墨知道自家小徒弟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就算是没吃,但用手碰的也不行。
于是待等到将蛋壳剥一半的时候他将手上的鸡蛋往自己的空碗里一倒,放到了迟墨的面前。
迟墨顿时便低头看了看被送到了自己面前的鸡蛋。
唐淮墨见她还只是看着,不由温声问道:“可是今日的早点不合你口味?”
迟墨立马摇头。
她拿起手边的筷子就插在碗里的鸡蛋上,举起来吃着。
这吃法倒是不费劲,就是看着难看了些。
唐淮墨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又拿起了她面前的馄饨,拿起自己还没吃过的筷子为她将碗里的葱花一粒一粒的挑了出来。
迟墨险些没噎着。
这实在是五星级的服务。
她有些受宠若惊。
然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唐淮墨却不觉得有什么。
待挑完葱花后他又倒了碗豆浆给她。
豆浆也是早上现磨的。
这一顿早饭迟墨吃的实在有些消化不良。
然而帮她忙前忙后的唐淮墨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多嘴,因此只是默默地埋头吃着。虽然味同嚼蜡。
饭桌上的第三人南久卿倒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弯了弯唇角,什么都没说。
最后吃完了早点,收拾碗筷的是唐淮墨。
联系他早上来叫她时说的话,唐淮墨在迟墨的心里已经光升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男人,目前地位已经远超了她想好好恋爱的云清岚。
唐淮墨倒是对小徒弟心目中自己排位的变动一无所知。
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青年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对迟墨和南久卿道:“卿儿若是无事便带着宝儿在谷中到处逛逛吧。”
南久卿应了,“是。”
于是迟墨便跟着他出了门。
吃完饭后散步是一个好习惯。
南久卿带着迟墨走了几个地方就不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回头对迟墨道:“师妹应是累了吧,还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迟墨没有推辞,坐在了一边的石椅上。
她是真的累了。
早上的太阳虽说不烈,却也是夏日的太阳。而神医谷又大的出乎她的想象。
但说实话,和南久卿走在一起实在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他长得好看这件事就不用多说了,关键是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能让人很舒心——这就非常难得了。
迟墨并不排斥这种长袖善舞的人。最起码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可以感到十二万分的舒适。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南久卿将目光向下偏了偏,落在了她身上。
他虚着眸光,微微一笑。
“师妹可是有事?”
“师兄一直站着,不累吗?”
迟墨眨了眨眼睛,随便找了个问题。
他们一路走来,如今他又是让她坐着,自己却站着。
南久卿回以迟墨一笑,“师妹坐着就好。”也没说自己到底是累还是不累。
既然他不说,那么她也没必要去逼迫他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有自己想说或者不想说的权利。
而她选择尊重。
就像苏华裳。
迟墨坐在石凳上,抬头看了看天气。
突然地,一片黑云拂过,遮住了头顶晴朗的天色。
没等迟墨反应过来雨点便重重的砸了下来。
夏天的天气大多都是这样。
要不万里无云,能把人热死;要不转眼即骤,霍然雨下。
无怪说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迟墨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起身就要拽过南久卿的手向屋檐下跑去。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手背时,南久卿微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迟墨没想他是故意躲开的,因此只是回过了头,颇有些困惑的看着站在自己手边的南久卿。
头顶雨水倾泻,如湍急暗流。
南久卿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被氤氲的烟雨覆上了几分模糊诗意的眸子凝视着她,唇角的笑意有几分融在雨水中。
迟墨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笑意,只能道:“雨势大了,师兄可要与我一同先去避雨?”
她问着,却被南久卿拒绝了,“师妹一人去罢。”
迟墨没强求,只是又重复问了一遍,待得到南久卿同样的回答后她也不再执着,一个人回了房。
房间的衣柜里摆放着各种款式和颜色的长裙。
迟墨先叫侍婢去烧一桶热水,而后就随手挑了一身衣服将身上的湿衣换了下来。
就在她刚将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收起来的时候,房门就被轻叩了两下。
迟墨问了一声:“谁?”
“是我。”
唐淮墨的声音。
“我可否能进来?”
“……可以。”
于是提着一桶水的师父推开了门。
迟墨歪了歪头,“师父?”
唐淮墨将手中的热水倒进侍婢先前已经在屋子里备好的木桶中,扶住了衣袖,探了探水温,“我见天色沉了便想着出门寻你们,正好遇上了阿巧,知道你要用水我便帮她提了过来。”
说着,他收回手,将长袖敛下,“好了,宝儿洗漱吧。我去给你和卿儿煮碗姜汤。”
临走之前,他又将迟墨放在一边的湿衣服也拿走了。
迟墨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轻地阖上了房门。
……糟,这种被师父反攻略的感觉?
迟墨深深的纠结了起来。
但最后,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泡个热水澡,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后,她就被唐淮墨喂了一碗姜汤。
姜汤是甜的。
因为师父撒了很多红糖。
当看着捧着一碗姜汤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着的迟墨时,依旧一身衣白如雪的长衣的师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女孩子来葵水之时,总是要多喝一点这个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被放得有些温柔。
迟墨一下就给咳住了:“咳!”
唐淮墨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
迟墨又咳了两下,“师父——”
她想问,“这种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这种事?”
唐淮墨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黄帝内经》且都有注明。”
将自己心爱的小徒弟模糊在男女之外的男子用以类似孩童一般懵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是不明白所谓的男女大防。
只是相比于他而言,这种世俗的隔碍完全不足以与自己在意的人相提并论。
这正是他最为纯澈,也是最为残酷的地方。
唐淮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从她肩上散开的几缕发丝垂在他的膝上。明明与他的衣服一样都是白色的,然而在他眼中却显得尤为苍白——这全部都是因为他没能保护好她的缘故。
唐淮墨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对于这样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而言,唯一能使他们动容的也只有自己所在乎的——
“宝儿。”
听到了自家师父声音的迟墨下意识抬头,就见唐淮墨定定的看着她,深色的眼眸如落日映雪。
那是一种不经世事的秀美。
“师父?”
“我许你和卿儿的婚事,可好?”
迟墨:“……噗。”
她默默地将嘴里的姜汤给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