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初十,各官员减少了走动,等十五元宵一过,就要开始恢复上早朝。印心和施宁一共在吴宅住了五天,就是初十那天才回来的。

十五的晚上一起出去晃了一圈儿,在河岸上的小楼里看一看人间灯火。十五后,印心少不得就要忙碌,这段日子来,二人同进同出,施宁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骤然要结束这般美好的日子了,他有些不习惯。

“莫要愁眉苦脸地,你生辰之前,你千岁爷给你个惊喜。”印心见他不开心,就说道。

“什么惊喜?”施宁果真给吸引了注意力,他猛然想起来,印心还欠他好多东西没兑现呢!

“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能告诉你。”印心又不说了。

“真正讨厌啊,说一半不说一半地……”施宁嘟着嘴抱怨道,抓了一把瓜子恶狠狠地吃着,很烦躁的样子。

“丑死了!”印心嫌弃着他眼下的模样,可眼里头尽是笑意。

“你嫌我丑?”施宁惊愕道,然后就气呼呼地伸手要打他:“你才丑呢,我娘亲说我是天下间最俊俏的男子!”

“倒也没说错,不过说不上男子,你还小。”印心认真道。就是这幅认真的模样,可把人气坏了,闹得施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动手动脚脚。

亏得二人衣着光鲜,身份明显不凡,也就没人敢说他们闲话。要不然呐,两个男人这般放肆,早就被说烂嘴了。

这时楼梯上,上来两个少年郎,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人似地。

“阿奕,快看!是他们!”徐惟和严奕,在这边已经候了几天了,今天晚上终于在茶楼里再次见到了印心和施宁。徐惟激动地大力推了一下严奕。

“嗯。”严奕已经习惯了同伴的咋咋呼呼了,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他要找的人,他们就在这里。

“咱们,就这样过去?真的行吗?”可是人找到了,徐惟就开始不确定了。他觉得这事儿,没戏,人家为什么还要管这个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的手长着呢。”严奕说道,就移步前往那桌。

印心和施宁正打闹着,就看见两个少年站在自己桌边儿,他们停了下来,看着俩人。

“九千岁。”严奕拱手行礼道,他身边的徐惟见状,连忙也紧张地低头行礼。

“你有何事?”印心一看就认出了,这是年前那个画画的少年,他还给过他一只令牌。今儿这架势来,是有事求他。

“我命严奕,家父是靖远侯严伯冬。我有一事相求。”严奕把令牌拿出来,握在手里说道。

“说罢。”印心伸手取过令牌,收入怀中。

“我,我想拜入尹阁老门下学画,请九千岁帮我。”严奕低着头请求道。

“尹阁老?他不是退居国子监,坐先生去了吗?你想学画,大可以进入国子监。”一个侯爷的儿子,进国子监应该不难罢。

“进国子监容易,可是……我爹并不同意我学画,他不会让我进国子监。”

“你的意思是,要我说服你爹,同意你学画?还是说,让你进入国子监,顺利拜在尹阁老门下?”

“两者皆是。”严奕抿了抿唇说道。

身边徐惟一阵胆寒,他觉得严奕也太大胆了,居然提这么过分的要求,还要两者都是。人家可不是专门管这些闲事的。

“倒也不是不行。”印心看了一眼施宁,对那少年说道:“看在你画技还不错的份儿上,我帮你一帮也不难。”靖远侯府是吧,虽则没有交情,可是也不妨碍。

“谢谢九千岁!”严奕向印心拜了一拜,然后充满感激地笑了一下。

“那个……九千岁,我也想进国子监,可以吗?”徐惟看见严奕竟然真的成功了,也忍不住怯怯地说道。

“哦?你又是谁?”

“我叫徐惟!我爹是礼部侍郎徐中厚。”徐惟说道。

“你爹是不是也不让你学画?”印心问道。

“不不不!”徐惟赶紧摆手道:“我爹希望我拜入名师门下,想得快疯了,可惜他为人老实不会钻营,至今还没和尹阁老搭上交情。”说罢嘿嘿地笑了一笑。

“那也无妨。”印心不在意道:“一个是拜,两个也是拜。”届时三个也是拜……

徐惟一听有戏,连忙激动地拜谢:“谢谢九千岁!您真是大好人!居然真的肯帮我们!”

施宁笑眯眯地,在一旁笑着低语:“他说你是大好人。”竟是用眼神调侃了印心一遍。

“我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吗?”印心抱着人亲了一口,然后就对那二个傻站的少年说道:“你们可以走了,三日后自由消息。”

严奕徐惟这才回过神来,移开在施宁羞红的脸上的视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亲热,真是太羞人了,特别是两个男人,把他们刺激得不浅。

“那九千岁,我们先告辞了。”严奕拉拉徐惟,二个手软脚软地离开。

“阿奕……我就问一个问题。”徐惟好容易才撑到楼下,就忍不住要问:“那个九千岁,他是太监来的吧?”

严奕道:“九千岁不是太监还能是什么?”

徐惟一脸的绿:“那他和他的情人,怎么那个那个……”竟然抬起两只手比划了起来,形象地比划出床上欢爱的核心动作。

“你操心这许多干什么,烦恼的人又不会是你。”严奕心道,人家的对象都没操心,你操心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瞧,那么俊俏的一个小公子,白白浪费了不是。九千岁又不能让他……快活。”徐惟觉得可惜了,猜测那个小公子又是一个为了权势而委屈自己的。说到底还是虚荣爱财。

“谁说没有那个就不能快活了,你少见多怪,自己去想想吧。”严奕和徐惟不一样,他接触的东西可比徐惟多。反正他知道,宫中有钱有权的太监,不乏喜欢和年轻俊俏的小太监相好的。

做那种事,自然可以依靠工具什么的。

“怎么想啊,我爹又不许我看春画,也不许我去逛青楼。”徐惟可惜地说道,他今年十六了,也不小了。满京里公子哥儿,和他这般年纪的,只怕没几个还是童子鸡。“阿奕,你呢你呢,你去过青楼没有?”

严奕鄙视了他一眼:“我需要去青楼?”

“也是,你家中大把美婢伺候,哎,天天都快活着呢。”徐惟羡慕地道,同人不同命啊,人家爹除了强势一些,其他都挺好的。他爹就不行了,老古板一个。

“胡说八道,谁告诉你我会和婢子玩到一块儿。”严奕生气道。

“咦?难道不是?”他可是听闻,好些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满十三四上就有婢女通房。

“我才没那么急色。”严奕又鄙视了徐惟一眼,他向来觉得徐惟这种人可耻的,天天想着风流快活,更没见过女人似地。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天守着一屋子的美人儿也无动于衷。”徐惟惊讶地说道,想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阿奕,你不会是……和那九千岁一样,喜欢俊俏的公子哥吧?”

严奕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胡说什么呢?以后可别乱说胡,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九千岁的闲话可不是由得你乱说的。”

徐惟被打得愣愣地,不过也知道其中利害,连忙答应道:“好,我以后不说了就是。”

严奕见他乖觉了,才哼了一声不再发作他。

二人回去,忐忑地等了三天之久。到了第三天,果然有人传消息来,要他们准备好去拜见尹阁老。这就惊动两家的家长,特别是徐惟的父亲礼部侍郎徐中厚,他早就想替儿子疏通疏通,看能不能跟这位尹阁老拉上关系,可惜没有门路。今天突然听到此消息,怎么能不惊讶。

“惟儿,这是怎么回事?”

徐惟把自己和严奕的际遇转述了一番,不过略过了施宁那一段,只说是九千岁出手相帮。说出来之后,可把徐中厚惊坏了,他小小的不起眼的礼部侍郎之家,从来都不敢肖想能得到那位的青眼。

严奕这边儿,可就没那么惊喜了。一来,靖远侯本来就不同意儿子学画,二来,九千岁亲自找上了他,他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儿子不应该学画,这都是闲暇时候消遣的东西,不能当正途。

“父亲,儿子虽然不能保证能成为一代名师,但是儿子保证,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辱没了我们靖远侯府的门楣。也不会让人说,靖远侯的儿子如何如何。您同意我去学画,我只会感激您,体谅您对我的期待,也很抱歉我暂时不能令您满意。”

这是头一次,父子俩说起画画这件事的时候能心平气和。靖远侯不是不爱儿子的,事到如今,他的心结突然被儿子的几句话解开了,换之是欣慰和感慨。

“你既然喜欢学画,也罢,允你去学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