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吴老太爷问道,可不是又一阵风似地,“你有多久没回来住了,不若今天就不走了,你和宁小子陪陪我这老家伙。”他也是真希望印心不要走,为了留他都舍了老脸开口了。
“好。”印心说道,既然吴老太爷开口了,他不能令老人家失望,再者,也是许久不曾回来。
“嗯,我也不留你多久,你就住到冬至吧。皇帝那边还要你伺候,我也不舍得你大冷天地跑来跑去。”吴老太爷说道。
“无妨。”印心没有什么表情地,只垂眼帘听着。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上心一些,活得像个人样,知道吗?”吴老太爷唠叨道。
“我晓得。”印心说道。
“唉……”吴老太爷最不高兴和印心聊天儿,这都什么事儿,压根儿聊不起来。他道:“宁小子啊,你也听着,不要学他,知道吗?”
“嗯,我不学他,我对自己好着呢。”施宁翘着嘴角道,用眼神勾了勾那被嫌弃的人,然后径自偷笑。
“好,还是你听话些,太爷爷最喜欢你。”吴老太爷拉着施宁的手说道。
“我也喜欢太爷爷您。”施宁终是忍不住低头,闷闷地发笑道。
“行,有你这句话,你太爷爷高兴。”吴老太爷瞧了瞧印心,叹道:“人老了,坐一会儿就累得慌,我回屋里歇着,你们小年轻的聊着。”
“太爷爷……”施宁有些慌地站起来,吴老太爷要走了,留他和印心在一块?
吴老太爷摆摆手,叫道:“常新,咱们回屋里歇着去。”常新过来搀扶吴老太爷,二人就这么走了。
“不是不怕我么,这就慌了?”印心抿了一口茶,用艳丽的桃花眼挑了挑他,感到挺有意思,方才还张牙舞爪地,怎地就软了?瞧那慌张的小模样,呵!
“不是,我怎会是怕你。”施宁嘴硬道,复又坐下来。他不过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九千岁这样相处。假如他还是那个曾经最亲密的人,施宁很知道怎么对他,但是偏偏他不是的。
“那是什么?”印心忍不住又去瞧他,儿而自己却分毫不知道,他那艳丽的脸庞和眼神,对施宁来说是个什么景象。
“没有什么,你问这做什么,又不值当。”施宁捧着茶杯,颤动着长长的睫毛说道。他不想印心追问这许多,因为他自个也说不明白。
自印心这里望去,只看到两把小扇子,一下一下骚动着人心。
“好奇罢了,你弄得我的心发痒。”印心说道,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什么呀?”施宁发窘,脸颊顿时红成了两团胭脂。
“脸红了。”印心勾起嘴角,似是笑了。但是施宁细细去看,又觉得不是的。他虽然跟着印心三年的光景,但是依然摸不清楚印心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开心,什么时候是心烦。
而他这人的脾气呢,也着实不算好,多变又易怒,其实是很可怖的。
“我,也回屋去歇了,昨晚没睡好,有些困。”施宁声音艰涩地道,准备起身离开。
“走去哪儿?”印心说道,一伸手就将施宁拉入怀里,紧紧箍着不放。
“你干什么?”施宁睁大了眼睛叫道,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让我看看。”印心掐着施宁的脸颊,好生瞧了个仔细,特别是那双有神的眼睛,他哼笑道:“你就是这样哄得老家伙开心,嗯?”
“你说什么?”施宁不可置信,又恼怒异常,他竟然这样想他的?火气顿时攻心,他挣扎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就是个小玩意,还不许我抱么?”印心恶劣地笑道,但是眼里一丝笑意也无。他抱紧施宁的身子,嘴巴凑近人的脸蛋,张嘴就是一口。
“啊,你干什么!”施宁气死了,他竟然咬他!
“明知故问,欲拒还迎。都是些宫妃玩剩的手段,嗤!”印心舔了舔舌头,还在留恋刚才的口感,直想再咬一口。他不能不承认,这小子确实能讨人喜欢,要是有人送他一个这般可心的,他印心也高兴。
“印心,你莫要欺人太甚!”施宁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现在恨死了这个混人!
“我就是欺你,那又如何?”印心漫不经心地说道,两条手臂的力道却丝毫不放松,任施宁如何挣扎也逃不开他的禁锢。
“你混账!你究竟想怎么样?”施宁险吼道,知道挣扎不开,也不去动弹了。他就是想知道,印心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对印心而言,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不,不是我想怎么,是你想怎么样。”印心低低说道,指尖在施宁的脸颊和脖子上游走,感受,那属于少年人的细腻肌肤。
真好,舒服极了。他心里叹息。
“我?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想你放开我。”施宁没好气地说道。
“好啊?不说实话?那你就选一样吧,想喂鱼还是喂狗?”印心挑起眉头,提高声音道。
“我不喂鱼也不喂狗,”施宁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他心道,莫不是印心又犯病了,无聊逗着他玩儿。“印心,你究竟误会了什么?”
印心笑道:“那你说说看,我误会了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你误会了我住进这里的动机。”施宁转身瞧着印心的眼睛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被我爹打包过来感谢吴老太爷的,因为他老人家救了我大哥。这件事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一打听就知道了。”
“感谢?如何感谢?”印心讥讽地笑道:“难为你爹这么有心,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送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子过来。”
“你住口吧你!”施宁气得捶打了他一下,说道:“我爹是兵部尚书施嘉,你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么?他会做这等肮脏事么?你有没有脑子?”
印心被说得一愣一愣,先是因为施宁的爹是施嘉这件事,二是,这小子竟敢打他,还骂他没脑子?他看,是这小子没脑子吧,这种事也敢做。
“哼!施嘉啊,那个没脑子的兵部尚书。”
“你才没脑子。”施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道。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你敢这般对我口出不逊?”印心瞪起眼睛。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别告诉我。”施宁坐在他怀里,捂住耳朵道。他要是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就有理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知者无罪嘛。
“小子,我偏要告诉你。”印心孩子气地去掰开施宁的手,凑在他耳边说道:“我是堂堂大内总管,人人称我一声九千岁,你可给我记住了!”
“我没听见!”施宁闭着眼睛说道。
“果真没听到?”印心气得再咬他一口,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施宁白里透红的脸颊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忍不住。
“你混蛋!”施宁推开他,一溜烟地跳出七八步远,回头哼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你想得倒美。”印心靠在栏杆上,看着施宁跑远。
是夜,印心和吴老太爷一道吃晚饭的时候,果真没见到施宁。吴老太爷问道:“宁小子呢?怎么不见他来用饭,可是怎么了?”
常新回道:“老太爷不要担心,宁小公子没事,只是他说……”
“说什么?”吴老太爷追问道,这老家伙怎地也说话说一半了。
“额,他说他不想和印心大人一道吃饭。”常新捏了把冷汗,不敢看印心的脸色。太那啥了,佩服宁小公子,够胆色。
“嗯?竟有这回事?”吴老太爷倒是觉得新奇,笑着对印心说道:“你小子做了什么,竟让宁小子讨厌你了?”
印心瞭了瞭吴老太爷,就不说话。
“闷葫芦,算了,我一会儿亲自去找宁小子玩儿去。”吴老太爷也不问了,跟印心没法子沟通,他提起道:“也不知,宁小子在梅香园住得怎么样了,常新,还舒适吗?”
常新连忙道:“舒适,很舒适。”说得跟他自己亲自住过似地。
“梅香园?”印心咯咯怪笑道:“老家伙,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管,但是别惹怒我。”
吴老太爷没把他说变就变的脾气当回事,倒是把常新吓了一惊。这印心大人的脸色,还真是说变就变,连吴老太爷也不给面子。
“你要是不高兴,将宁小子赶出来也就是了。”
“哼。”印心没往下接茬。
“哼……”吴老太爷睇着他。
饭罢,印心撂下碗筷,连茶都没喝,就回了梅香园。
吴老太爷呵呵笑道:“老常啊,你说这孩子来得是不是很妙?”
常新道:“妙不妙的,老常不敢说。只知道,宁小公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眼下已经得了吴老太爷的青眼,往后还有可能被印心大人也看护住,可不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吗。
上乘人家的公子,任何一个拿出来,身份也许金贵些。但是要论吃得开,以后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之子哩。
“前途不前途都是假的,平安喜乐才是真。”吴老太爷叹息道:“都是我作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