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去年冬日大雪后天气一直寒凉,今年的夏日格外凉爽。
洛采桑的出现表面看来,只是百姓在饭后多了新的谈资,纷纷议论洛翎在外的风流事。朝廷和后宫,却是暗潮汹涌。
柳湄名盛,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她也并未有意隐瞒她曾经的身份。关于她“死去”两年后突然回来的个中缘由自然不少人猜测,但更多人在意的是,她突然变成洛翎失散多年的女儿,是否意味着柳洛两家的联手,当今圣上对柳湄的情意天下皆知,给了她一个如此金贵的身份,是否下一步就会直接迎她入宫为后,
这日,近来风头正盛的“洛采桑”特地入宫,拜见了太后以及唯一的正妃贤妃。
碧朱一听到她去了太后宫里便开始坐立不安,硬是称病,让绿翠去迎着。最后在榻上翻来覆去,想想稍后的场景,又爬起来悄悄把朱雀宫里柳湄最爱的那些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再想想还是她对柳湄的性子比较了解,干脆直接站在了白穆身边。
柳湄来的时候阳光正好,一米朝阳落在脸上,只让人觉得光彩照人,不敢直视。朱雀宫的宫人不多,平日都跟着碧朱随意惯了,乍一见到柳湄,都有些愣住,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或者说该行什么礼。
莲玥不愧是宫中老人,极为从容地微微俯身,道:“见过洛姑娘,娘娘等您许久了。”
说着便引柳湄进去。
“采桑见过贤妃娘娘,娘娘千岁。”柳湄倒没什么架子,一入了宫便依规矩行了一礼。
“洛姑娘有礼,随意坐坐吧。”白穆微笑答道。
碧朱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心里还是噗通直跳,垂着脑袋微微屈身,对柳湄行了个常见的问安礼便转身给两人倒茶。
“阿碧长高了。”柳湄望着碧朱柔声笑道。
碧朱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抖,多年的习惯,差点直接给柳湄跪下了,但想到如今白穆的身份,她的身份,生生忍了下来,垂首道:“姑娘离开时阿碧正十五,今年十七,也就往上窜了一点。”
碧朱没再唤她“小姐”,柳湄也没怪罪的意思,只是笑道:“你也长大了,懂规矩多了。”
碧朱正思酌要怎么回答,白穆已经开了声,“阿碧平日也不这样,今日许是见了洛姑娘才有些拘谨。”
紧接着吩咐道:“阿碧去小厨房看看,今日午膳的食材可都准备好了。”
碧朱的心一直砰砰直跳,闻言如蒙大赦,领命后对着柳湄屈了屈膝便退下。
柳湄继而道:“阿碧向来淘气,恐怕给娘娘添了不少麻烦吧?”
白穆笑道:“本宫倒是极喜欢她简单爽朗的性子。”
柳湄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内殿,见许多应该放着东西的地方空出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道:“娘娘也过于朴素了,这殿里布置地这样简单。”
“许是阿碧见你要过来,便收了些东西省得你我尴尬。”白穆直截了当地答道。
柳湄微微诧异,“娘娘好肚量,竟容得阿碧私自胡来。”
柳湄话意不在阿碧,而是白穆大方承认她二人之间的“尴尬”。
白穆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本宫殿外的梅花,想必也是洛姑娘最爱的吧。”
柳湄低眉浅笑,“娘娘如此说来,倒让采桑汗颜了。”
“洛姑娘大不必如此,本宫日后还需姑娘多多照拂呢。”
白穆笑得坦然,柳湄起身行礼道:“娘娘言重,采桑不敢当。”
白穆微微一愣,只道不愧都是柳轼教导出来的,和柳行云一个模样,不会得意忘形,能屈能伸。
两人又随意闲扯了几句,柳湄便告退。
碧朱其实一直在门外偷听着,柳湄一走,便急急进来,道:“阿穆,你可别被小姐这温柔样子骗着了,她待上治下都极有手腕,刚刚你那样说,可不是第一招就输了?”
碧朱看来,柳湄此行,恐怕有些看白穆狼狈模样的意思在里头,她刚刚那样说,可不就是承认她的宠爱全是因着柳湄?
白穆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安抚地对着碧朱笑道:“这本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何必自欺欺人,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小气。”
碧朱撅着嘴,不再反驳。
白穆拉着她的手道:“陪我去趟芙蓉宫吧。”
芙蓉宫自洛秋颜身死后几乎废弃,原本的宫人都被分散到其他各院,许多人觉得那里晦气,不再靠近。白穆老挂念秋日那一院子灼灼盛开的芙蓉花,担心无人看管怕是枯死了,隔几日便会过去打理打理。
碧朱对洛秋颜的讨厌从未改观过,虽是不太赞成她老去芙蓉宫,但思及皇上最近时常无瑕陪她,她去打理芙蓉花总比闲来胡思乱想的好,也就不加阻拦。
两人从前过去多是在傍晚,这次差不多是正午,午膳的时间。
“阿穆,你来这里……”
碧朱话还未说完,身边的白穆突然大步向前。碧朱一愣,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你先回去。”碧朱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就只剩下白穆这句话。
白穆一眼望见站在芙蓉花前的人影,便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只是那人跑得太快,她在宫道里左弯右绕,也未再看见他的踪影。
她一直对洛秋颜嘴里的那个男子好奇不已,想来能狠心到那个程度,也算是异数,这个时候还去芙蓉宫的,恐怕也就是他了吧?
白穆绕了几条路,仍是未找到他,正打算放弃,琼楼一脚,见两人的身影正好折道而来。
她心下一酸,便侧身避在一旁。
是商少君和柳湄。
正午阳光下,两人并肩而立。商少君身材高大,而柳湄纤细修长,在他身边随意地挽着他的手臂,极有默契地款款前行。
白穆一直望着,默默看着一对璧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眼看就要消失在眼前,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她跟得小心翼翼,离他们很远,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商少君不知说了什么,柳湄突然笑弯了腰,嗔怪地瞪了商少君一眼,捏着粉拳给了他一拳头,商少君一手握住,放到嘴边轻轻一吻。
白穆一直跟着,忘记自己走过哪些路,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也忘记自己跟了多久,只是看着那对般配的人,那长许久都不曾见到的脸,连跟着他们踏入一间宫殿都未自觉。
待她渐渐找回意识时,发现自己不知在哪宫的前院,滞愣地侧身站在阴暗处,天色已近黄昏,暖黄的夕阳洒落在衰败的破落宫殿里,说不出的萧索凄凉。里殿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商少君与柳湄再次并肩出现,踱步远去。
这次白穆没有再跟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本想休息一下再离开,竟听到外面的落锁声。
她疾行了几步,又想到此时叫喊只会让那两人发现她跟着他们,便顿住了脚步。整院的杂草丛生,枯木破败,白穆立在其中,突然不知何去何从。
砰——
瓷器碎裂的声音。
白穆一惊,是从刚刚那房里传出的。
她微微蹙眉,轻轻挪步过去,推开房门。
屋内不算简陋,却略有凌乱,地上有洒下的水渍和四散的瓷片,白穆看去,一双清透的眸子正好对上她的眼。
白穆愣在原地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移步过去。
“你是谁?”
他摇头。
“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摇头。
“你知道刚刚来看你的人是谁?”
他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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