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见深得赶回去上早朝,又不能把叶如月丢在这里,是以只能天还没亮就将她折腾起来,否则得耽误了时间。
被揪起来的叶如月一路步子发虚,飘飘忽忽上了马车又一路睡回宫里。回到芙蓉阁更是倒床就睡,脑子里暂时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原本傅见深想着左右叶如月回宫了便能继续补眠,又不似他还得做事。可看到叶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到底觉得好笑,便是这般想着依旧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不会让叶如月因着这事遇上半点麻烦。
回宫之后,一直睡到心满意足叶如月才起身。刚醒来便听杏儿说蒋慧曾来芙蓉阁找过她,只听说她身体不大舒服便没有多打扰,可也没说是什么事情。此外,傅见深说好不会少的赏赐也送到了芙蓉阁。
鉴于蒋慧过去的表现,叶如月第一反应便认为不会有好事,但她仍是决定去一趟玉泉宫找蒋慧。先时觉得低调些好,她出门少有乘轿辇的时候,如今刚又得了回赏,叶如月觉着自己合该“得瑟”起来才比较符合她的“愚蠢”。
是以,待杏儿将她打扮得美美的,叶如月便坐着轿辇去玉泉宫寻蒋慧了。她这么着即便算不上大张旗鼓,可落到某些人眼中,被说一声大摇大摆怕是免不去。若能够如此,叶如月便也满意了。
一路上,叶如月免不了想起前一天的事情。平胸而论,她对皇帝这种生物自带偏见,再平心而论,傅见深给她的感觉确实没有差到不行,只是她始终抱着戒备的心理而难以卸下心防。
这么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傅见深故意惹她炸毛以及今天早上这样故意吓唬她的恶劣行径……作为一个皇帝,这么幼稚无聊真的好吗?叶如月默默的将刚冒头的对傅见深的那一点点好感继续掐灭……
就继续当作是与傅见深在进行利益交换、各取所需,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大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太坏。若他用不上自己,冷落到底,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叶如月又想起了早间从寺庙出来时,有小僧侣已经起床干活,期间遇到过有个人的身影略为眼熟,像是先前在宫里见过的那个长相秀气的小师傅,可惜并没有能够看清楚。
想起这一茬,叶如月脑洞一下没堵及时,很快就想别的事情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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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月到玉泉宫秋水轩的时机似乎不大好,蒋慧不知遇着什么事情,正冲宫人发脾气,看到她的时候,虽然稍有缓和,但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怎么了,这般不开心?”叶如月一面走向蒋慧一面问道。
蒋慧瞪着眼命大宫女上茶又叫其他宫人都退下,而后才站起身,挤出一丝笑意迎向了叶如月,说,“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底下的宫人办事不利索,不骂骂他们往后越发要懒怠下去。”
“上午去找你的时候,宫女说你身体不爽利,现下可是好些了,还跑这一趟来秋水轩找我了?”蒋慧带着叶如月在上首坐了下来,问起叶如月的事。
“多谢蒋宝林关心,许是昨天累着了身体才不大爽利,现在已经觉得好了许多。我也是听说你是有事才到芙蓉阁寻我,怕是有什么要事,这会儿感觉身子好了不少,是以便来打扰了。”
蒋慧笑望着叶如月,心道,知道你昨天是与陛下一同出游,还走了狗屎运得了陛下的赏赐,何必这般明里暗里的炫耀?又想,往常还是姐姐妹妹,今儿个就是蒋宝林了,也是有够瞧不起人。
“若说是要事,确实算得上是要事,只不过早先便有端倪,算不得叫人觉得多么惊讶……”
蒋慧与叶如月解释着,恰逢大宫女上茶,便顿了顿,待大宫女重又退下,才略压低声音与叶如月道,“你昨儿个不在,便知你是不清楚,我今天去寻你,也是想告诉你一声……”
后边的那半句话,蒋慧仅仅是做着嘴型,并没有念出声。叶如月辨别着她的这至关重要的句话,没有费太大劲,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文皇后有喜了。
见叶如月脸僵了僵脸又皱眉,蒋慧暗笑,凑近了一些,假作正经压低声音道,“昨儿皇后娘娘到永寿宫去和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有了些反应……太后娘娘是过来人,自然一看便懂,立刻派人去请太医,消息便就传出来了。”
“早先皇后娘娘生辰时,大家私底下都讨论过这事情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蒋慧说着,忽而叹气,“陛下待皇后娘娘如此,咱们这些小妃嫔,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叶如月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一些,蒋慧也更加觉得满足,心下冷哼,以为得了点陛下的宠爱便能够嚣张,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
皇后有了身孕,确实称得上是一件大事。只是,该着急的怎么都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才人,不过叶如月不介意让蒋慧以为她很在意。毕竟,身为后宫妃嫔,在意这样的事才是比较正常的状况。
“陛下与皇后娘娘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这对大周来说,是无上的好事,咱们也只有跟着欢喜的。”
蒋慧觉得,叶如月这话说得太酸了,特别是配着那要死不活的表情。看到有人比她心塞得多,蒋慧又一次感到了安慰。
哪怕叶如月很快寻了个借口走了,蒋慧也亲自送她出了秋水轩,很是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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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的早朝上,先前被交待下去追查孟氏之死案件的大臣们同傅见深反映,道是那宫女在狱中咬舌自尽,线索就这么断了也就没办法继续追查。
拖了这么久的时间,到底还是走上这一步。原就是为了将事情从自己手中脱出去,如今变成这样,一点都不难想到。估摸着后头还有其他的招,不管有多拙劣,总归是会演下去找个人来顶罪。
傅见深熬了一夜,又赶着去上早朝,下了早朝还要召大臣议事,这么忙下来,等回到明心殿休息时,已是两眼熬至通红、布满血丝。
郑安与郑乐见他这般模样,一时迟疑没有主动将文书音的事情禀明于他。傅见深却自己先问了,他将郑乐留在宫里,无非是为了注意着宫里的动态。
“昨日皇后娘娘在太后娘娘有身体不适之症,太后娘娘便请了李太医、刘太医和闵太医替皇后娘娘诊脉。三位太医诊脉后,皆道是皇后娘娘……有喜了……”郑乐一边说一边观察傅见深的表情,脸上却并无欣喜之意。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郑安与郑乐这两个日夜跟在傅见深身边的人却不会不清楚。若非傅见深并无要子嗣的想法,便不会是如今膝下无子的情况。哪怕是现在,也同样不是什么好的时机,无论是因何而起,只怕这件事情很可能会惹得傅见深不高兴。
许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傅见深听完了郑乐的话,一时没有给什么反应。待过了一会儿,他才闭了眼紧拧了眉,又睁了眼,哑着声音问郑乐,“确定了?”
郑乐点头,傅见深略有迟疑,又说,“既是如此,晚些朕去一趟凤央宫看看皇后。”便不再多说什么。郑安与郑乐知他心中不痛快,便只劝他先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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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央宫。
文书音又命人去打听了一回消息,从傅见深下了早朝到现在,她已打听了许多回傅见深的消息了。这会听说傅见深到了明心殿,她终于泄了气,只命人退下,一颗心却越是忐忑起来。
后来得了消息说傅见深会过来凤央宫用晚膳,文书音便亲自备下菜单,专门挑了些傅见深爱吃的命厨下好生准备着。尽管如此,她仍旧是悬着一颗心,怎么都觉得不踏实。
这样的不踏实,直到见到傅见深本人才好上那么一点。虽则不怎么心宁,但文书音只如惯常般将傅见深迎进屋内。
两人对坐着用晚膳,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菜。傅见深一贯少话,又喜板着脸,对文书音来说便觉得他天生带着压迫感。明明早就习惯了傅见深这般,但这会文书音还是感觉到他情绪不是很好。
“你们都先下去罢。”东西没吃上几口,却随着傅见深手中的银筷放下,一旁服侍的宫人也都被遣下去了。
文书音跟着落筷,知他这是有话要说,便垂眉敛目,听候发落。傅见深别过脸看她,声音低沉,质问,“为何要闹出这么一出事情来?”
太过直接的问法让文书音无可闪躲也无可逃避,她虽知迟早躲不了,但真的被傅见深质问,仍是心都忍不住发颤。文书音大着胆子抬眼看傅见深,深吸一气,一口气将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
“臣妾已是双十的年岁,入宫四载,陛下也知宫中传言,多少人在等着看臣妾的笑话。”她轻眨了眨眼,长而翘的睫毛也扑闪着,眼中涌现泪花,“臣妾是不该闹这么一出事情,可只陛下首肯,这事情自然能够变成真的,也不会叫任何人发现不对……”
文书音离开座位走到傅见深的身后,她从身后拥着傅见深,双臂轻颤从后面环住了他的双臂,脸颊轻蹭着他的发丝。
“陛下,便且当是给臣妾的一点体面可好?真的不能够成全了臣妾么?”
每次看到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傅见深,文书音都觉得心慌。见识过他发怒时的模样,便越是不敢招惹。
可她不像淑妃,还有太后撑腰,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靠的是先帝一道圣旨,到如今除了陛下早已无人能够替她撑腰。
平日里在妃嫔面前如何强撑,到底还是自己最清楚自己的情况。陛下对她的情谊,不过尔尔,但若是能够有个皇子,一切便都会不一样。
早先她在宫中散布消息,陛下从不曾有过什么话,她便以为……至少他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否则,自可以说清楚。
傅见深沉默,半晌之后,到底强硬地解开了文书音环在他身前的双臂,冷冷同她道,“既如此,你自好好养胎便是。”言语之中,不无讥讽。
文书音觉得屈辱,一时紧咬牙关,只因不愿在傅见深面前哭出来,却同样无力到只能够看着傅见深站起身,而后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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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用过晚膳,叶如月便上床歇息了。白天虽然补了眠,但因某位亲戚驾到,自带催眠效果,夜里便还是早早就困倦了。
半夜里刚好睡醒一觉又觉得口渴,叶如月便想要起身去喝水。哪知刚刚睁了眼,她便见床榻边立着一身形高大之人,吓得叶如月一个激灵差点没有失声尖叫便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嘘……”
嘘个毛线!=皿=
叶如月感觉十分崩溃,更想要泪奔。这么大半夜的,皇帝不睡觉就算了,跑到她这里来吓人算是怎么一回事?
大写的加了特效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