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她及时出手拉了一把,马车紧贴着老叟的后背而过,并未伤及他分毫。
车里坐着的似乎是京城的权贵,不仅没将马车停下,还骂骂咧咧了几句,一路绝尘而去。
“老人家,你没事吧?”雨瑞定下心神,急忙问面前的老人。
那老叟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凝。
“老人家?”雨瑞还道他是被吓着了,一时没回过神,心中不免愈发愧疚。
若不是自己方才一时走神,也不至于闹出这等事来。
“姑娘,你是……七王府的下人?”那老叟定定看着她。
雨瑞疑惑:“你认得我?”
“我曾去七王府门口乞讨,多亏姑娘施舍了一碗粥饭,才免于饿死街头,姑娘难道不记得老朽了?”老叟问。
说到“七王府”三个字时,他的声音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生硬。
雨瑞并不记得有这码事,施舍粥饭这种事,她的确做过,只是眼前这张脸,在她看来十分陌生。
“看来,姑娘是不认得老朽了……”老叟笑了笑,一张苍老的脸笑出了无数褶皱。
“老人家,你肚子饿不饿,若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雨瑞道。
她看这老叟衣裳破旧,蓬头垢面,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叟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客气之意。
那双眼睛,不似寻常老者那般浑浊昏花,而是清澈无比。
雨瑞看得愣了一下,总觉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
“听闻街头那家面馆,口味很是不错,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老叟问道。
雨瑞自然是点头答应。
夜朝民风淳朴,一个老人家吃两碗面,倒也不至于将她荷包里的银两全都吃空。
二人来到面馆,掌柜的见老叟浑身邋遢,不禁面露厌恶,本想将他往外赶,却被雨瑞拦住了。
雨瑞掏出几个铜钱,递给那掌柜的,低语了两句。
掌柜的见了钱,这才有了笑脸,将二人迎了进去。
面馆有些破旧,面却不错,吃着热气腾腾的牛杂面,喝着面汤,老叟苍白的脸总算是有了几分红润之色。
“老人家,你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雨瑞忍不住问。
她面前也有一碗面,只是并未动筷子。
七王府的下人,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尤其秦雨缨当了王妃之后,更是对一众丫鬟、小厮十分体恤,她这个当管家的,平日里除了忙碌一些,日子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这碗牛杂面,着实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
老叟三下五除二将那面吃完,动作虽快,但丝毫没有狼吞虎咽之相,抹去嘴角沾上的油渍时,反而还有那么一点斯文。
越是斯文,就越显得落魄,就越让雨瑞觉得于心不忍。
平日里,她虽然也会施舍一些铜板给路边的乞丐,但从未像这样请乞丐来面馆吃过面,今日这还是头一遭。
“我已是三天没有吃过一顿热饭了。”老叟如实答。
“老人家,你倒不如去七王府后巷那边乞讨,王妃娘娘每日都会叫下人将府里的剩饭剩菜分发给巷子里的乞丐,你去了那儿,怎么也不至于饿着。”雨瑞好心提议。
老叟摇了摇头,谢过她的好意,说自己在街边自由散漫惯了,不想总待在同一个地方。
雨瑞担心他会饿着,往他手上塞了些散碎银两,让他今后若是有难,去七王府找自己便是。
做完这些,才匆匆出了面馆,去了绸庄给秦雨缨拿新做的衣裳。
看着她的背影,老叟停下筷子,面色微沉。
“你个老乞丐,还真是有福气,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愿意请你吃面,这种好事,我怎么就遇不上?”掌柜的一边拨算盘,一边挪揄。
“你若肯当乞丐,或许也会遇得上。”老叟道。
声音低沉沙哑,却并不显得苍老。
掌柜的摆了摆手:“去去去,你这乞丐还真不会说话!”
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似是想要啐走晦气。
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个吉利,张口闭口说要他去做乞丐,他如何乐意?
老叟笑了笑,没有说话,将雨瑞留下的那碗面挪到眼前,大口大口吃了个一干二净,连半点汤汁都没剩下。
掌柜的倒是个实在人,见乞丐似乎意犹未尽,便又问道:“刚才那姑娘给了我不少铜钱,买这两碗面绰绰有余,说吧,你还想吃些什么?”
“不必。”老叟道出二字,起身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了这家面馆。
“诶诶诶,你这钱还没拿呢……”掌柜的眼尖,瞧见了桌上那些散碎银两,急忙拿着追了出去。
往街上一瞧,哪里还有老乞丐的身影?
“真是奇了。”他不由纳闷。
哪有乞丐是不爱银子的,简直是怪事一桩……
却说雨瑞去绸庄替秦雨缨取了衣裳,回府的路上,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绸缎庄子与七王府离得很远,来到永安街时,已是时值傍晚,街上虽热闹,但通往七王府的路上却并没有多少行人。
自打上次陆泓琛处置了那些贪官污吏,他严苛无比、不近人情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以至于众人心生畏惧,压根不敢上门拜访。
那些个小摊小贩,自然也没这个胆子将生意做到七王府门口来,故而相比热热闹闹的永安街,这段路着实显得有些僻静。
雨瑞回过头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本以为只是错觉,哪晓得快到七王府门口时,借着不远处那大灯笼投下的光,瞧见了地上那一道瘦长的影子。
那人影与她的影子相叠,分明就贴在她身后。
她被吓了一跳,头皮顿时麻了大半。
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出冲出喉咙,后脑勺就传来一阵疼痛,接而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那人将她打晕,拖进了一旁的阴影中。
很快,七王府大门口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是个小厮,挠挠头很是诧异:“我方才分明听见这儿有动静,怎么会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