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室暖意(1/1)

赧然之际,秦雨缨忽觉身上一暖,陆泓琛已脱下肩上裘袍,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目光,一如月色皎洁。

“这样就没人瞧得见你脸红了。”他道。

声线恰到好处的低哑,扣人心弦。

寒风擦面而过,却带不去秦雨缨双颊的滚烫。

月光洒落在他肩头,英挺的五官在半明半暗间愈显深邃,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有火在燃。

她想躲开那道视线,他却将头低了些,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烟云般的眉眼、红如晚霞的脸颊,动作徐徐,不容她躲闪。

那眸光,似要将夜色温柔凝固:“本王总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怎会不相识?

多少次,她就这般靠在他怀中,不论外头春花秋月、暖冬夏凉,那相拥一刻的暖意,足以让她有勇气面对今后的所有寒风飞雪……

可相聚何其短暂,恍然如白驹过隙。

以至于她回想起来,那一日日的时光,尽都是些细碎的片段,散碎在漫长年月里,宛若漆黑夜空中闪烁的点点星辰……

美则美矣,却遥远得触不可及。

而此刻他近在眼前,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伸手便能触及。

淡色薄唇覆盖下来,落在她额头。

她闭上双眼,心中一时间仿佛涌起浅流,漾开一片涟漪。

那抹温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倏忽褪去。

她睁开眼,恰对上陆泓琛入神的眸子。

那成百上千次的分别仿佛近在眼前,她就这么怔怔看着他,一下也不舍得挪开视线,好似眨眼间他便会消失无踪……

真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再也无需走向分离。

先前所有的飘零辗转,仿佛皆只是为了彼此靠近、成为一体……此外一切皆毫无意义,大可化作虚无。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有此一刻便足矣。

他俯身,再次一吻,噙住了她娇嫩的唇。

那呼吸炽热得仿佛火焰,轻拂过她的耳畔……

秦雨缨闭上双目,心尖微微发颤。

唇齿交织,难舍难分,一切严丝合缝。

这一吻极其绵长,月夜下,一切如梦似幻,秦雨缨脑海中一片空白,忘了思想,也忘了羞赧,只余下本能的回应……

那漫长的回廊,也不知是如何一步步走过的。

回到房中,陆泓琛将怀中人轻放在绣床上,二人唇舌才短暂分开。

她轻喘一声,细弱的声音如扯在他心底一根弦。

他身形微动,眸中烈火燃得愈甚,解开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厚厚裘袍,嗅到的是一股幽幽花香,令他如饮美酒,醉意深深……

她在颤,眸中水光惑人。

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浅浅阴影,却遮不住眸中的朦胧与期许。

他吻向她颈间的痒处,那突如其来的酥麻令她惊喘。

他却丝毫不肯停歇,灼人的呼吸,直叫她浑身战栗……

脖颈白皙如瓷,再也不见那一点红痕封印。

长夜漫漫,窗外寒风凛冽,室内却暖意袭人……

次日,秦雨缨是被一阵叩门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觉浑身酸软,回想起昨夜缠绵悱恻的一幕幕,脸上不觉飞起两朵红云。

身边人早已醒来,看着她此刻羞赧的模样,心中仿佛有根弦被轻触了一下。

弦音袅袅,透人心魂,直教人食髓知味……

他欺身而下,将她整个禁锢在怀中。

因未着寝衣的缘故,那好看的锁骨、宽阔的胸膛一览无遗。

距离太近,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逐渐变得滚烫的呼吸……

此时,外头那叩门声愈发急了:“王妃娘娘,不好了,秦夫人掉进湖里了!”

那是雨瑞的声音。

秦夫人?

秦雨缨思忖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雨瑞说的应当是姑姑秦芷彤。

芷彤姑姑先是入宫当了妃子,而后又被打入冷宫,成了庶民一个,众人着实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索性就唤她一声秦夫人。

“人已救上来了吗?”秦雨缨急忙起身。

“救上来了,只不过一直昏迷不醒,大夫正在想法子诊治……”雨瑞答。

她断然不敢进去搅扰,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外,没有推门踏入一步。

秦雨缨听得着急,胡乱传穿起衣裳,来到了秦芷彤居住的厢房。

担心她着凉,陆泓琛紧随其后,为她披上昨夜那裘袍:“莫心急,有大夫在,不会有事。”

说不心急是假的,她这姑姑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出了冷宫,得以在七王府过几天安生日子,没想到却突然出了这种事。

待秦雨缨与陆泓琛匆匆赶到,已有两个须发皆白的大夫在里头了。

床上的秦芷彤浑身湿漉漉,似乎刚睁开双眼,神色看起来十分疲倦。

秦雨缨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只要醒过来了就好,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独木小桥一到下雨天就湿滑无比,长满青苔,也难怪秦夫人走在桥上,会失足掉进水里。”雨瑞说道。

“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秦芷彤勉强坐起身来,要向陆泓琛与秦雨缨行礼。

秦雨缨上前拦下,秦芷彤这才慢慢躺回了床上,又道:“幸亏牧公子及时赶到,否则,我只怕是要……”

那个“死”字,在喉咙里压抑了半天,始终未能说出来。

原因无二,除夕刚过,不能随随便便说不吉利的话。

牧公子?

秦雨缨顺着秦芷彤的视线望去,意外地瞧见了一张熟面孔——二舅牧仲奕。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在下愧不敢当……”牧仲奕拱手,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模样。

他的衣裳也已湿了大半,显然方才跳下水时打湿的。

他来,本是想问问那两册古籍之事,哪晓得阴差阳错撞上了秦芷彤落水的一幕……

见了秦雨缨,他眸中闪过几分疏离。

上次秦雨缨当着陆泓琛的面,给他下逐客令的情形,令他印象颇深。

秦雨缨当然不会再下什么逐客令,那唐咏诗正在府里的刑房好好关押着,再也无法用阴谋诡计操纵她的肉身。

她朝牧仲奕道了谢,将先前那桩事解释了一番,没说自己被人附了身,只说因有紧急的事要忙,所以才失了礼数。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牧仲奕也不是个小心眼的,听了这话,对她的态度总算稍有缓和。

趁众人没有留意,他压低了声音问秦雨缨:“你实话告诉我,那两册书,是否在你这儿?”

秦雨缨承认下来:“外祖母病逝前要我好生保管这书,莫要落入他人手中。”

牧仲奕舒了口气:“在你这儿就好,我还以为大嫂她……”

他口中的大嫂,是秦雨缨的大舅母常氏。

看来牧仲奕对常氏一直有所提防,这提防,十有八九是因牧家别苑的那场大火而起。

他早已晓得常氏曾鬼迷心窍,盗走古籍,故而先前从秦雨缨口中得到否定的答复时,他心急如焚,生怕此书又被这位大嫂拿去换了银两……

可人是会变的,正如秦雨缨初见常氏时,二人怎也看不对眼,没想到如今却变得十分亲近。

秦雨缨心知即便将书交到常氏手中,她也不会再做出这种糊涂事。

“既然在你手中,那我也无需多问了。”牧仲奕没再多说,点点头就告了辞。

秦雨缨留在秦芷彤房中,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雨瑞在一旁伺候着,也插了几句嘴。

因常替秦雨缨打探风声的缘故,雨瑞消息甚广,可以说是个小百事通,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近来的一桩新鲜事:“听闻除夕过后,那皇后娘娘突然浑身发臭,臭不可闻,御医诊治来诊治去,竟怎么也诊不出她得的是什么病。”

“浑身发臭?”秦芷彤甚是好奇,“莫不是……许久没有沐浴更衣的缘故?”

“当然不是……”雨瑞摇头,“婢子听说皇后近日时常泡花瓣澡,恨不得一天泡上百儿八十次,可那臭味始终有增无减,熏得宫人们直作呕,谁也不敢再接近她。”

秦芷彤只觉诧异:“居然有这等奇事?”

“有人说这是现世报,皇后心术不正,作恶多端,活该如此。”秦雨缨道。

秦芷彤听得惶恐,连忙打断她的话:“缨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讲,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秦雨缨知她胆小,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姑姑觉得,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皇后娘娘与我姐妹情深,曾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免了我的死罪,是我的大恩人……”秦芷彤答。

话虽如此,眸中却闪过一丝胆怯。

很显然,皇后在她眼中并不只是恩人这么简单。

所谓的求情,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秦雨缨早就听说,秦芷彤在冷宫中的这些年,皇后从未去探望过她。

若真情深,断然不会任由秦芷彤在冷宫自生自灭。

毕竟,秦芷彤当初“谋害”的,是皇后视为眼中钉的贾婕妤所生的皇子。

在那之后,贾婕妤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成了一个疯子。

既除去了皇嗣,又陷害了秦芷彤,还逼疯了贾婕妤……这出一石三鸟的毒计,着实与皇后一贯的作风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