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缨就这么从秋千上掉了下去,仿佛一只栽落的风筝。
“若再敢让他碰你,我便立刻叫他死!”一个声音恶狠狠在耳边响起。
她睁开双目,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陆泓琛?
四周只剩下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阎罗的脸在这片黑暗中格外扭曲,瞳仁赤红如血。
“你先前可没跟我谈这么多条件,现在再说,迟了。”秦雨缨一点也不怕他。
自从知道唯有自己能帮他找到那书之后,她对他的最后一丝畏惧便也消失无踪。
“你……”阎罗被她气得不行。
他刚从仙界回到地府,就在幽冥镜中瞥见了这一幕。
历经这么多轮回,她还真是长本事了,竟敢用一只秋千,同他的封印作对!
“有本事那书你自己去找,否则就别总拿陆泓琛的性命要挟我,”秦雨缨对他压根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有,若闲得无聊,不妨多给自己找些事做,别总将我拽来拽去,我不喜欢这阴森森的鬼地方,呆在这儿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一切。”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见你的情郎?”阎罗反唇相讥。
那语气,说不出的尖酸。
“关你何事?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我与他做什么难道还需向你禀告?”秦雨缨反问。
阎罗简直快要被她气死:“你可知当初是我赐你仙骨……”
“仙骨?”秦雨缨挑眉。
不知为何,这些字她每一个都听懂了,连在一起,却莫名其妙地模糊了含义。
见她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阎罗心里的气不觉消了些:“说了你也不明白。”
“正好,反正我也没心情听你啰嗦。”秦雨缨回敬。
“你近来可真是脾气见长!”阎罗狠狠捏起她的下巴。
这一举动令她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蹙眉挣脱道:“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陆泓琛还在等我,我若迟迟不醒,他定会着急。”
“我为何要遂你的意?”阎罗一听她提起陆泓琛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连声音都陡然变沉了几分。
秦雨缨已是有些不耐:“你到底想怎样?”
“求我,求我我便让你离去。”阎罗言简意赅。
这人怎么跟那紫衣女子一个德性?
难怪是夫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凭什么?”秦雨缨没好气,站在原处就这么看着他。
耗着就耗着,方正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那上下两册医书,有的是时候与阎王这厮耗。
“你不担心陆泓琛了?”阎罗问。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秦雨缨偏不想让这厮得逞。
“与你何干?”她冷冷吐出四个字。
好一个与他何干……
阎罗简直恨不得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可看着那张与玄女如出一辙的脸,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底狠不下心来。
“这几日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他问。
他从天庭回来之后才发觉,秦雨缨在人世间的轨迹被人抹去了一段,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的语气,透露出那么一丝若隐若现的关切。
只可惜,秦雨缨一点也不想要他的关切:“去问问你的姬妾不就知道了?”
“姬妾?”阎罗听得狐疑。
他并无姬妾,身边只有一个……唐咏诗。
“她对你做了些什么?”他忙问。
秦雨缨颇觉无语,难怪那紫衣女子对自己很有敌意,以阎王这厮的口吻,很难让人相信自己与他之间清清白白。
“她是你的姬妾,你不是该去问她才对?”秦雨缨压根懒得搭理。
“她并非我的姬妾。”阎罗纠正。
这次轮到秦雨缨狐疑了:“那她……”
“这些你无需多问,若她胆敢刁难你,你一五一十告诉我即可。”阎罗打断她的话。
秦雨缨愈发觉得无语——这厮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自己无需他的关照,只要他能让陆泓琛的寿命如常人一般就好。
“你……你能改那生死册吗?”思及此,她忍不住问。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阎罗不解。
“我看过那生死册了。”秦雨缨不打算隐瞒。
话音落下,阎罗脸色骤变,一言不发,冷冷看着她。
“我知陆泓琛只能再活十来日,那医书,我恐怕无法在短短十来日之内找到,你可否……”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为何要帮你,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的事与我无关?”阎罗的眸光阴沉极了。
秦雨缨语塞,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不了……将我的寿命平分给陆泓琛便是。”她的语气难得软了几分。
又是这一句……
千百年来,她说过无数类似的话。
她自己,却一点也不记得。
“你已是一道鬼魂,哪里还有什么阳寿?”阎罗道。
经他这么一说,秦雨缨才记起自己已然死过一次。
她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唇角却是微牵:“既如此,他来地府的那日,我随他同来便是了。”
那决然的神色,阎罗也见过了无数次。
可再见到时,心中某处仍会涌起莫名的空落之感。
他也微微点头,眸中瞧不出是何种表情:“好,下一世……我再让你二人相遇。”
“那就谢过你了,”秦雨缨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感激,也听不出什么怨恨恼火,“我只想知道,那两册医书对你而言究竟有何用处,为何偏偏只让我一人去找?难道这么多年,一直从未有人寻到过它?”
“有了此书,一切便会回归正轨,玄女也不必再经受劫难。这是唯一一个修补过失的机会,一切的关键,皆在那下册之中,只是那物变幻无常,并不只有古籍一种形态,故而才得以在人世间隐匿如此之久。”阎罗答。
不止古籍一种形态?
秦雨缨听得汗颜,难怪自己一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敢情那书还能随意变幻?
天地良心,若那下册变成一片树叶,或一根柴棍,叫她从何处找起?
“它与你有扯不开的瓜葛,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即便你不找它,它也会主动来寻你。”阎罗接而道。
这还差不多……
不过,秦雨缨还是很有翻白眼的冲动。
她哪知道那书何时会来寻自己?
若是十几年后,或几十年后,那她岂不是要等白了头?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七王府去,若再敢企图冲破封印,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阎罗冷冷看了她一眼。
秦雨缨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形便一沉。
睁开双目,已是在七王府中。
“王妃娘娘醒了,王妃娘娘醒了!”一个声音喊道。
话音落下,床前立刻围拢了一大帮人,有冬儿,有雨瑞,有小依,还有秦瀚森。
秦雨缨有些头疼地坐起身,自己不过是昏睡过去了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长姐!”秦瀚森连忙去探她的脉搏。
此时脉搏已然恢复如常,可先前那死一般的沉寂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脉搏如此,呼吸也近乎于无,身体冰凉且僵硬,以至于旁人皆以为她已半只脚踏入了地府……
“你们都围在这儿做什么,王爷呢?”秦雨缨并不知自己昏迷时如尸体一般,故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他……”冬儿张了张嘴,没敢继续说下去。
见她如此吞吞吐吐,秦雨缨的心立刻缩紧了几分:“他怎么了?”
“王爷……王爷以为您是吃了那贺御医开的药才会如此,已找去了宫里,说是要……”冬儿结巴了一下,又说不下去了。
秦雨缨听得愈发着急:“要如何?”
“要将那贺御医千刀万剐,为王妃您偿命……”冬儿小声道。
什么?
秦雨缨三下五除二穿上衣裳,手忙脚乱地下了床:“备马,快去拦他!”
“王爷一个时辰前就已入宫了,此时怕是早已见到那贺御医了。”冬儿又道。
秦雨缨头疼无比,即便陆泓琛是个王爷,也须得守夜朝律例,擅闯太医院是大罪,若被人抓住把柄,随时可以参他一本……
她急急忙忙赶到宫中,才发觉此事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太医院已被御林军层层围住,四周并不见陆泓琛的踪影。
“七王爷呢?”她连忙问那御林军头领。
“七王爷在金銮殿中。”那头领道。
秦雨缨又匆匆找去了金銮殿,岂料刚到殿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皇上与七王爷在殿中议事,谁都不得入内。”那人声音尖尖细细,听起来甚是耳熟。
秦雨缨定睛一看,是上次那立于皇帝身后的老太监。
老太监油头粉面,脸上不见半点胡须,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颇为不善。
秦雨缨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人,从袖中取出钱袋,将那满满一袋金银递了过去:“七王爷今日是因我的缘故才入宫的,还望公公通融。”
老太监睨了一眼,阴声怪气道:“七王妃,光天化日之下,您这般明目张胆的行贿,真是比七王爷还不怕死啊。既然这般不怕死,就随老奴去慎刑司走一遭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