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听到那三个字,心脏也重重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有些魂不守舍,低声喃喃:“引魂花,怎么会是它……”
于此同时,有着至煞之气的鲜血气息,混合着引魂花独特的花香向四处散发。
最先吸引到的是徘徊在别墅附近的鬼物,大多数都是小鬼,这种鬼毫无智慧可言,有的只是渴望的本能。
它们首当其冲,开始疯狂的往别墅窜去。
“砰砰砰!”一阵拍打门的声音陡然响起,那声音不是人能够拍出的,就像是被连续不断的冰雹给砸中了那样。
同一时刻,窗户也“叮叮叮”的响了起来,隐隐还能听到丝丝“咔擦”声,特殊加固的钢化玻璃都出现了裂痕!
别墅外有抹金光闪烁不定,别墅也被她们进行过法术加固,能抵挡一定的鬼物,但若论效果肯定没有阵法的好。
不一会儿,整栋别墅都被敲响,好像发生了小型地震,止不住的摇晃着。
小肆眼中也抑制不住的泛起一抹红光,这时挂在腰间的剑发出一声铮鸣,唤回了他的理智,黝黑的瞳孔恢复一片清明。
小肆双手握紧成拳,压抑住心中的渴望,立刻对凤栖梧用道术进行止血。
血一止住,小肆朝着封磊吼道:“快给窗户贴上黄符,越多越好,门也要贴上!”
封磊扫视了眼不停晃动的别墅,身体也跟着晃动了起来,紧张道:“好,我这就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一个踉跄摔跤了。
封磊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心想艾玛这栋别墅不会塌了吧,要不还是赶紧逃走,只是——
他转头瞄了眼小肆,立刻将脑海里的想法给打消了,他真的敢逃的话,恐怕是真的会变成小肆的剑下亡魂。
封磊咬了咬牙,眼神一狠,重新站了起来,拿起一堆黄符往窗户跑去,干了!
迅速无比的贴满了一个窗户的黄符,符上金光一闪,原本震动得厉害的窗户都没那么荡了。
封磊心下一定,连忙跑去对面的窗户贴着黄符,眼角的余光瞄见了一抹黑影,他脚步一顿,惊疑道:“表哥?”
凤栖梧听到了声音,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瞬间与男人幽暗晦涩的双眸对视个正着。
封欧眼里翻滚着凤栖梧看不清的复杂思绪。
他走到凤栖梧面前,定定的问道:“什么叫做引魂花?”
小肆抿了抿唇,看了看凤栖梧,眼里一片担忧。
凤栖梧看着他半晌,忽然问:“我的红糖水呢?”
所有人都愣了愣。
封欧沉默不语,就这么站着。
凤栖梧抱着抱枕,软软开口:“封欧,你说过要煮红枣枸杞红糖水给我喝的,你不能食言。”
封欧脸上神色一阵变化,最后划过一抹无可奈何,深深的看了眼凤栖梧,道:“没有枸杞,只有红糖和红枣,红糖红枣水可以吗?”
凤栖梧点了点头,软糯糯的说:“可以啊,我只喝你帮我冲的。”
封欧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好,你在等一下。”
他转过身子离去,刚才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封磊也重重的松了口气,刚刚表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还以为表哥要和表嫂爆发一场世纪大战呢!
不过……
“这个引魂花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看上去都这么紧张?”封磊忍不住问道。
“引魂花,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跟魂魄有关的花。”小肆沉吟了一会儿,悠悠开口。
他看了凤栖梧一眼,见凤栖梧呆呆的抱着抱枕并没有阻止他往下说,便继续道:
“引魂花,花开之时必有一股异香,这种香气对于鬼物和妖物来说都是很致命的,包括是这朵花,对两者的吸引力也是致命的。”
“你才刚踏入修炼,并不知道魂魄的力量有多重要,魂魄的力量是灵魂力的一种,修为越高,所需要的灵魂力就越强,往往不是灵力卡着修为的晋升,而是灵魂力。”
小肆话语一顿,沉声道:“肉身可以腐灭,唯有灵魂不朽,大能者甚至可以超脱于肉身,只用意念去感知天地,也是因为灵魂力量强大的缘故。”
“可以说,灵魂越强大,所走的道路就会越远,但是——”
封磊忍不住猜测的问:“但是灵魂的力量非常难修炼对不对?”
小肆点了点头:“很难,非常难,没有特殊机缘,单靠修炼打坐,也得打坐个十几年才能积攒那么点灵魂力,但人的寿元是有限的,还没等到灵魂力蜕变晋升,很可能就会死去了,于是很多人就将目光放在了天地间的奇珍异宝上。”
“引魂花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花,不仅珍贵于它身上蕴含着强大的灵魂力量,还在于还不需要严苛的条件和漫长的等待,这是一种速成的花。”
“速成?”封磊眉头一皱,他不明白。
凤栖梧这时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飘:“快速养成,不用等太长的时间,也不需要严格的条件。”
她低头看了看手掌中那团血气,微微握了握:“引魂花的种子寄宿在人体内,达到一定的条件种子就会被唤醒,在身体里快速成长。”
“养成过程很短,快则几个小时慢则一天,种子就会把人身上的一切给吸收干净,人死的那一刻,就是引魂花开花的那一刻。”
封磊总算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然而头只点到了一半,便有些惊愕的看着凤栖梧:“嫂子,你身上被下了引魂花,岂不是……”
小肆沉重的点了点头。
“哎,不是,就没有办法可以化解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封磊着急的问道。
小肆看了眼凤栖梧,语气沉沉的说:“引魂花的种子一旦开始发芽,无药可解,只能等死。”
“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转头看过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厨房。
封磊顿时瑟缩了下脖子,看了看表嫂,又看了看小肆。
小肆一脸沉重肃穆,手握紧着挂在腰间的剑,心里也很着急,但他无计可施。
沉默了半晌,封磊见表哥一直没有出来,不由吞了吞喉咙,小声的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小肆深吸一口气,眼眶都有些红了,干脆闭上眼睛道:
“引魂花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代表种子已经深深扎根在人的心脏上了,种子会快速汲取人的一切力量,无法解除,其他方法顶多只能缓解花朵成熟的时间。”
“如果有条件,可以将人封印在万年玄冰里,将肉身凝固起来,引魂花也会跟着一同被凝固,直到我们找到方法,在来破冰救出师姐,但……”
小肆话语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现在这种情况,我从哪里找到万年玄冰,那些东西只有世界著名的冰山深处才有可能找到,更何况现在引魂花已经发发芽了,我……”
“好了,小肆。”
凤栖梧的声音响起,“万年玄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就算我现在是在道观里,师傅他们也无法帮我弄到,你不用自责。”
她低声喃喃:“拔除引魂花最佳时间是种子还没唤醒发芽,种子有漫长的潜伏期,虽然不容易被人察觉,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察觉到的,最明显的是身体劳累精力不济,是我大意了。”
小肆忍不住道:“最近面临鬼节,诸事繁忙,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布置,偶尔的身体疲劳也是正常的,谁会想到身体疲劳竟然是——”
他忽然话语一噎,脑海灵光一闪,脸色大变:“等等,你是不是被人算计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凤栖梧一直盯着手掌,摇了摇头轻声说:“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抬头一看,是封欧来了。
封欧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放了许多红枣,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那样。
但封磊却觉得表哥身上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莫名想哭。
他想了想,走过去将站在一边的小肆拉了拉,拖着小肆去了别的地方,给这对恋人一点空间。
凤栖梧躺在沙发上,看见了封欧,脸上笑容依然灿烂,只是血色全无,很苍白。
封欧看着她,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给清俊寡淡的脸色增添了几分光彩,更加有人味了一点。
他将碗放了下来,淡淡的说:“做失败了一次,红糖用光了,只剩下红枣,我特意把红枣熬得久一些,希望红枣的甜味能够渗透入水里。”
封欧清冷的眸子透着些许关切:“吃吗?”
凤栖梧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一眨眼,封欧就会消失不见那样,软软开口:“吃啊,你煮的我都吃。”
封欧定定的看着她,“好。”
凤栖梧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出声道:“你喂我吃吧。”
她笑了笑,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忽然感觉很累。”
封欧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嘶哑:“好。”
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将躺着的凤栖梧给抱在怀里,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一手接过碗,小心翼翼的喂了起来。
凤栖梧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男人的服侍,眼睛微眯,懒洋洋的像只猫咪。
封欧盯着她,同是舍不得眨眼睛,也怕一个眨眼,怀中的人儿会消失不见一样。
两人在此刻就像一个普通夫妻那样,没有爱的惊心动魄,有的只是缓缓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温馨平淡。
一碗糖水不知不觉的喝光了,封欧的手仍是端着碗,不舍得拿开。
还是凤栖梧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嗔怒的看了封欧一眼:“我有这么好看吗,都看呆了,真是个呆子!”
她小声嘀咕着,用手拍了拍脸颊:“明明平常时脸色红润,活力满满的样子更加好看啊。”
封欧回神,连忙将碗放了下来,把她拍着的脸手给抓住,十指相扣,拥着她的身子温和的说:“无论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
凤栖梧轻笑了一声,眼眸划过一抹暖意,面上撇了撇嘴说:“你骗人,明明平常时更好看。”
封欧:“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沉默了起来,两人忽然没有什么话说了。
凤栖梧嘴唇微张,看着封欧,想要开口跟他说,让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人看,要多出去走走,穿颜色鲜艳点的衣服,还这么年轻别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
想要说的话太多,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只剩无言。
半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笑脸说:“封欧,我好像还没有和你有一张合照吧,我们照一张相片好吗?”
凤栖梧说道,低垂着头摸索着裤袋里的手机。
封欧忽然将她抱紧了起来,双手环在她的腰间,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把她嵌入身体之中。
男人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让凤栖梧为之一怔。
“不要照相。”
“栖梧,我不要照相。”
凤栖梧咬了咬唇,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眶,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的往下掉,声音也带着点哑:“封欧,不要闹了,我们拍一张照片。”
封欧将头靠在凤栖梧的肩上,低低的说:“是不是照片一拍,你就要离开我了。”
凤栖梧嘴唇上下动了动,脸上凉凉的,蓦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乖,我们拍一张,以后……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还能看看我,记住我的样子。”
她艰涩开口,每说一句都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封欧沉默了一会儿,抱得凤栖梧更加紧了,倔强的就像一个缺爱的孩子,“我不拍。”
凤栖梧深呼吸了一口气,身子动了动,忽然破涕为笑:“果然,这么沉重的气氛一点都不适合我啊。”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泪,转头看着封欧,眼里划过一抹狡黠:“还不把我放开,我都感觉要被你给勒死了。”
封欧看了她好半晌,微微放开了手,凤栖梧连忙换了一个姿势,转过身子对着封欧,将头靠在了封欧的肩膀上,重重的抱了下他,无比满足的叹了口气。
“这样才舒服啊……”
封欧同样紧紧的回抱着她,这一刻,栖梧喜不喜欢自己已经不重要了,面对生死之间,人总是这么的渺小。
再大的不甘,再大的渴望,再大的爱意,都抵不过一道死门关。
“就不能离开吗?”封欧将头埋入她的脖颈里,声音沙哑的问道。
凤栖梧感受到肩膀处传来一抹热热的湿意,眼眶也红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在安抚一个撒娇闹脾气的孩子。
“不能啊,上天太过嫉妒我的才华,要把我的命给收回去,你也别担心我,我那不是死,而是被召回去到天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不会过苦日子的。”
凤栖梧柔柔的说,哄着封欧。
封欧极轻的哽咽了一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喑哑的厉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抛下我!”
凤栖梧眼眶中的泪又掉了下来,软糯糯的说:“我又不是故意的,都要走了你还要责怪我吗?”
封欧抬起头,见怀中的人儿不停流泪,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不要哭了,是我不好,要不你打回我消消气……”封欧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慌乱,伸出手连忙抹着栖梧的脸颊。
结果手一抹,栖梧脸上掉下的泪就更多了。
“不要哭了,一看你哭我的心也跟着痛了。”封欧声音沙哑的说,眉头轻蹙,用一只手抚摸着心脏。
这一举动逗笑了凤栖梧,她伸手拽了拽封欧捂着胸口的手,极其不给面子的说:“别学了,偶像剧里的那套一点都不适合你。”
封欧任由手被凤栖梧牵着,认真的询问道:“那我该怎么说?”
凤栖梧皱着眉头想了想,眼睛一亮,肃了肃语气:“你应该说——女人,你别哭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殉情!”
封欧从善如流的说道,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无比庄重:“女人,你别哭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
凤栖梧一把捂住了封欧的嘴,摇了摇头轻声道:“算了,我可舍不得。”
封欧幽深如莫的瞳孔定定的看着凤栖梧,将她放在唇上的手给牵在手中,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愿意,我就愿意。”
凤栖梧泪眼模糊的摇了摇头:“封欧,你很好,这个世界需要你,很多人都需要你,不要为了我一个人活,那样太孤单了。”
封欧沉默不语。
黑暗的世界因她而照亮,如果就此崩塌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凤栖梧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答应我,不要想不开,好好活下去。”
封欧仍是沉默。
凤栖梧眉头一竖,边哭边瞪着他:“怎么,你想要我死不瞑——”
“我答应你。”
封欧忽然打断道,眼眶也泛起了一抹红,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留下来好吗?”
“栖梧,你留下来好吗?”
男人嘶哑的声音如溺水之人抓住木头时的咆哮,祈求的看着她,“留下来,不要去天上,求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凤栖梧拥着封欧,泪水不停的往下流,她给不了任何承诺。
忽然这时,整栋别墅都晃动了一下。
凤栖梧回神,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原本手掌里只是一团血色光芒,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手掌里的花骨朵栩栩如生,连花朵抖动间的轻微震颤都看的一清二楚。
凤栖梧眨了眨眼睛,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忽然道:“封欧,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封欧怔愣了下,“狐狸妈妈和棕熊爸爸吗?”
凤栖梧扬起笑脸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被师傅捡到回道观里的事情。”
“我跟你提起过吧,我是天煞孤星,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受灾,所以道观里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当时我很难过,第一次爆发出了一股我根本掌握不了的能量。”
“那股能量是毁灭性的,非常强大的,我醒来之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师傅看见了我,也只是在那叹气,后来还是小肆告诉我,那一次我爆发了,为了阻止我,清风观里付出了死了一位师叔的代价,当时的我——”
凤栖梧话语一顿,无比淡漠的说:“只有六岁。”
…………
别墅外,小肆和封磊的身影忽然出现。
封磊身体一个踉跄,有些惊魂未定看了看四周。
刚刚不过是别墅一阵颤抖,小肆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刚想问小肆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一把被小肆抓住。
下一瞬,场景一转,他就来了外面。
生人的气息吸引着鬼物蜂拥靠近,鬼物们一接近小肆两米处,就被小肆身上的锋锐剑气所绞杀。
至于封磊更是简单粗暴。
每一个鬼物一靠近封磊,藏在衣服里的黄符就会一阵闪烁,将鬼物灼烧的魂飞魄散,化为一堆齑粉。
“这是……怎么回事?”封磊忍不住问道。
小肆脸色一片肃穆,一字一句道:“百、鬼、夜、行。”
封磊摇了摇头,着急的说:“不是,我问的是我们怎么忽然从别墅里转移到外面去了,外面这么多恐怖的鬼物,还是别墅里安全点啊!”
小肆白了他一眼:“这些恐怖厉害的鬼物都是冲着师姐的天煞之体和引魂花去的,留在别墅里,鬼物会连同着别墅一起摧毁,你是想所有人一起去死,还是先顶一下,给他们更多的告别时间。”
封磊怔了怔,喃喃开口:“小肆,表嫂真的会死吗?你不会骗我的吧,我看你的表情也就沉痛罢了,并不伤心欲绝啊,表嫂这么厉害,不会这么容易——”
“不然呢?”小肆反问了一句,打断他的话。
“难道我要像你们平常人那样,死了一位至亲就嚎啕大哭几日,终日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