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8章 白雪公主(中)(1/1)

日界之所以难以攻破,除了实力的差距,机关的繁多,信号屏蔽系统的建立,更是让它成为了一座封闭的堡垒,外面的信息送不进去,里面的信息也传不出来,情报无法及时流通,外界便难以因地制宜,敲定最佳战略。

可以说,内外联络的阻断,一直都是令各阵营最头痛的问题。不过近期,在星界和无阵营科研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已经顺利研发出了一种破解屏蔽器的小型设备。

它的运作原理,同样是通过发射干扰讯号,与屏蔽系统散发出的电波相对流,在两股旗鼓相当的电子束持续冲击下,密集的磁场就会出现一个短暂的真空区,为双方的信号传输制造了机会。

当然,如果屏蔽界域完全解除,立刻就会被江冽尘发现,他也会立即着手修补漏洞。科研人员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他们调整了设备讯号的频率,尽可能保障了它的隐蔽性。

如果把日界的防御比喻成一堵墙,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不是要彻底拆除这堵墙,而是在墙壁最不起眼的地方钻出一个小孔,来实现信息的流通。虽说这么沿着一个小缝慢吞吞的往外传,当然比不上敞开大门四通八达来得快,但也总比之前人一旦进了日界,就彻底失踪的局面好得多了。

设备是研制出来了,但也必须送进日界的核心地带,与旧有的屏蔽器摆在一起才能有效果。那么究竟由谁去送,就成了各方必须面对的下一个难题。

这样的任务,可是比普通的卧底任务还要更危险的。那些足够冷静理智,有条件在虎**自保的人员,都已经早早的被派进去了,剩下的要不就是重要的专业精英,要不就是声名在外的高手,要不就是彻底指望不上的废材,一句话,你能指望龙棘或者沐幻蝶去卧底吗?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颜雪梦自告奋勇。她虽是医师,却也不希望自己只能在治病救人时发挥作用,因为那就代表着,又有同伴们在前线受到了伤害。

颜霂霖不放心她,颜雪梦却说,她知道自己的实力是弱一些,可也正是因为她的“弱”,日界的人反而不会太防备她。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还真没说错,江冽尘从未真正信任过安德莉亚,除了她正义凛然的气质与他天生犯冲,又何尝不是因为她的绝强实力,让他感到“不可控”?而外表柔弱的女孩,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单纯无害,是控制欲强的人最中意的类型,江冽尘喜欢的神内时雨、琴佳、叶薰依等人,无不在验证着这一点。

经过一番恳切长谈,尽管颜霂霖仍不能完全放心,但他尊重雪梦想要帮忙的心意。

大家都是同伴,没有谁天生就应该比谁多承担一点,或者少承担一点。以保护为名,将一位伙伴排除在战场之外,何尝不是在否定她的努力和付出。因此,在和唐轩等人也商议过后,他们各自给了雪梦一些防身的宝物,叮嘱她万事小心,就在阵营前做了简单的道别。

颜雪梦运气不错,借着假意落到戚风手中,顺利混进了日界。起初她只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没人注意她,她就可以安心实施计划,谁料无心插柳的得到了圣女的青睐,整日被她留在寝宫中作伴,连洗澡睡觉都要自己相陪。

这样一来,她在日界的地位上升,安全自是无忧,却也同时被限制了活动自由。别说是探查日界了,就连圣女的寝宫她都迈不出去。这阵子颜雪梦表面上和圣女扮演着姐妹情深,暗地里可没少为这事犯愁。

江冽尘调她去救治克莱西,对她而言既是危机也是转机。根据早前就掌握的情报,日界机关的主要发明人都是克莱西,那么屏蔽系统的中枢,极有可能就是在他的实验室内。

只是这最关键的地方,防守必然也最森严,颜雪梦本以为要费一番工夫才能进来,现在这个难题,却在克莱西的重病下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不过她很快又提醒自己,医者是不可以有这种念头的,在全力救治好病人之前,她不应该分心去做其他的事。

一个合格的医者,是不会在救死扶伤中带有私人感情的。对他们来说,病人没有善恶之分。世俗的正邪标准,都不该凌驾于生命之上。如今她就收敛起了所有多余的心思,专注的操纵着灵力细丝,在克莱西体内一寸寸的扫描而过。

尽管颜雪梦有言在先,克莱西也愿意配合,但在探测途中,颜雪梦仍能时不时感受到从他经脉间反震出的力道,顺着相连的灵线扩散她的指尖,震得她的手指都隐隐发痛。

克莱西和江冽尘是差不多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匹匹凶残的孤狼,戒备已经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即使只是一阵风吹草动,也足以令他们浑身的皮毛都如倒刺般竖起,随时会露出狰狞獠牙。

非常时刻,让他向医师完全敞开身心,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颜雪梦也只能一次次调整灵力波动,尝试着向他传递出温和的,善意的气息,好安抚他的躁动。

漫长的探测终于有了结果,颜雪梦秀眉微蹙,在江冽尘审视的目光下,说出了她的结论。

“他是摄入了过量的烈性毒物,毒素在血液中沉积,侵蚀五脏六腑,又错过了最佳的诊疗期……很多疾病在早期大多是没有症状的,到了有明显症状出现时,就说明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这个时候的治疗,也不过是略尽人事而已。”

“至于大人关心的,是否有人为因素——”颜雪梦沉默了一下,仍是坚定的答道,“很抱歉,雪梦才疏学浅,无法断定。”

她说的是实情,这实验室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毒窟,剧毒药剂不知凡几,克莱西每天都闷在这里,就算已经做足了安全防护措施,摄入的毒素在体内积少成多,终致积重难返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有人蓄意t毒的可能,不是没有,但颜雪梦不敢在江冽尘面前肯定。对方疑心病重,比起下属操作不慎中毒,与人无尤,他显然会更倾向于找个背锅的。如果她说了,恐怕江冽尘定要逼她再说出两种可能各占的比例,甚至是要她协助找出疑凶,如果这事真跟其他阵营在此卧底的同伴有关,那她就给他们添麻烦了。

但她是医者,也不能由于个人情绪瞒报病情,没有直言否定这种可能,就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即便是这样处处留有余地的回答,仍是点燃了江冽尘的怒意。他冷笑一声,负手在实验室里连兜了几个圈子,每踏出一步,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森寒杀机,仿佛都要将足下的方寸土地冻结成冰。

当他再次折回时,那不断加剧的寒气,早已将这间不大的屋子覆盖成了冰天雪地一般。他在颜雪梦身前停下脚步,目中滚动着冷森森的恶意,沉声道:

“你无法断定,好,我不为难你,自会有人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事发之初,他首先怀疑的就是春兰碧瑶和神内时雨,实在是圣女来的时间太巧,她刚到不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他怀疑,她是在有意削弱自己的实力。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圣女的仆人阵容远胜于己,她忌惮的是自己手中底细不明的高位面宝物,就算要使坏,也不会选择对自己的下属动手。

反倒是神内时雨——她既然能发现神内时泽的死因,就说明她知道实验室的位置。她憎恨克莱西,要为她的哥哥报仇,一切都顺理成章。

不过,他相信只凭她一个人,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一定还有同谋!可惜,就算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她多半也不会说出真相。那么他就换一种方法,将所有可能的嫌疑人都集中起来,一个一个处死,如果神内时雨想保她们的命,就尽早说出真凶,否则的话——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颜雪梦迎视着他的恨意,即使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怒火并不是针对自己,仍是让她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感。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乱,现在唯一有能力阻止他再造杀孽的,就只有自己。

极致的惊惧,反而将她的杂念一扫而空,留下的是一片极致的清明。她微垂螓首,发际晃动的珠钗在颊边投下明灭的阴翳,温文有礼的答道:

“雪梦以为不妥。”

“且不说此事真相尚未可知,若是诚如大人所料,是有人企图加害克莱西大人,大人为此事雷霆大怒,无疑是向所有人传达出了两个讯息。”

“一来,是克莱西大人病重,二来,是大人对克莱西大人的格外看重。”

“克莱西大人的仇家,多半并不只有一位。一旦他病重的消息传出,一只病歪歪的老虎,总比张牙舞爪时要容易对付多了。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大人为克莱西大人出头的本意,恐怕只会为他招来更多的复仇。”

“再者,雪梦身在星界,也熟知大人奉行的原则是‘强者不可有软肋’,但大人现下要做的,反而正是要将弱点广示于人。素闻,打蛇要打七寸,既然克莱西大人对您如此不可或缺,焉知不会有人心生歹念,借机翦除您的羽翼,那样的结果,想必也非大人所愿。”

“大人眼中的嫌疑人,想必不是医师,便是炼药师,而这样一群人,却也恰恰是最有可能治愈克莱西大人的。为了一个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嫌疑人,就得罪了一群可靠的帮手,这是得不偿失。”

“毕竟,大人要的是克莱西大人痊愈,而不是放任他病情加重过世,再用一群似是而非的凶手给他陪葬,不是吗?”

“雪梦医术有限,只能尽量延缓毒素蔓延,却无法彻底根除。要让克莱西大人康复如初,还需要更多的帮手。可雪梦希望每个人的加入都是出于自愿,因为医者既可以救人,也可以不留痕迹的杀人,让医者在心怀怨恨的情况下开刀问诊,对患者也是不负责任的。”

“这些道理,雪梦相信大人也都是想得通的,无非是一时急怒攻心,乱了方寸。雪梦不敢干涉大人的行动,只是克莱西大人已经是雪梦的病人,雪梦作为医师,有义务为他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恳请大人三思。”

这一番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更难得的是在劝诫之余给足了面子,的确是说到了江冽尘心坎上。他沉思半晌,是将那场即将掀起的x腥风暴在计划中抹去了,可这却令他对颜雪梦的兴趣大幅度上升。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半晌,他忽然开口,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说,你是星界人是吧?”

“你有没有发现,我对你们星界一直特别宽容。其他敢往我的地盘塞卧底的阵营,风界,月界,我都对他们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制裁,唯独你们星界,直到今天都是完完整整……那是因为,星界有一位我的好朋友,我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去动她的阵营。”

“你说病人的生死都在医者的一念之间,那我也要让你知道,五大阵营所有人的生死,更是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话音甫落,他已是闪电般的手掌一翻,亮出了一把锋锐的匕首。颜雪梦骇了一跳,几乎以为他当场便要向自己刺来,仓促中竟只是怔怔的伫立不动。

下一刻,自刀锋流淌而下的鲜血颠覆了她的想象。

原来江冽尘那一刀并不是针对她,却是转而割破了自己的掌心,冷冷扫她一眼,顺手拖过桌上一只实验器皿,将指缝间漏下的鲜血尽数灌入。那一刀割得很深,x水如小股溪流般不断淌落,很快就接了小半碗。

“不论你是要更多的x液样本,要人力物力支援,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但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拿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这里的x,将来我会百倍千倍的从五大阵营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