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归于尘埃,天地一片孤寂。
玉麟剑已经消失不见,但司徒云朗仍然举着右手,背影略显沧桑。
“不好,有古怪!”冷冽轻眯着双眼,见此异状暗呼不妙。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二人一直僵持不下,但境界较高的冷冽,始终掌控着大局的走势,一招一剑皆是步步为营。他本就不想杀死司徒云朗,所以将他玄力慢慢耗尽,正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而现在.....冷冽双眼一瞪,方才还在原地的司徒云朗,竟一瞬间消失了。
随后,天空之上风起云涌,一股股磅礴剑意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玄功谱中对于无为剑法的描写十分有趣,无为而无不为,一剑破万法,奥义之中,天下无我,处处是我,剑离手握,则四方天地,万剑辽阔!
尽管司徒云朗天纵奇才,冷冽也想不到他竟能领悟无为剑法的奥义,冰蓝长剑猛然插在地面,一道寒冰真气蓦然自脚底延伸至头顶,形成了一个圆形结界保护周身。
叮叮叮叮!
撞击声不绝于耳,凌有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司徒云朗分明已经不在当场,可是为何,冷冽的半圆结界不停有星火溅出,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凝重万分。
就在这时,万千剑意忽然汇成一线,冷冽的寒冰结界虽然坚硬无比,却也遭不住以点破面的强大穿透力,“铿”得一声,一处被击碎,就像木桶缺了一边,整片寒冰皆轰然倒塌。
不知何时,司徒云朗的身影缓缓自冷冽的后方凭空出现,右手举着玉麟剑,轻闭双眼,仍是发起剑招时,作出的动作。
嘶....
冷冽的左肩处,鲜血染红了昂贵的锦衣华服,细小的血柱如泉喷出,他竟然受伤了,而且从那苍白的唇色看,似乎还不单单是皮肉伤。
司徒云朗的情况一样不容乐观,缓缓睁开双眼时,好似脱离了一种神奇的状态,胸口猛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半撑着剑跪在地上。
“赢了吗?”凌阁主在后方打了一圈酱油,由于浑身被冻结,连喊“666”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冷冽受了重伤,他本能地想要叫好,可令人奇怪的是....为何还是动不了!
却见远处,冷冽胸前的伤口缓缓凝结,不过片刻,竟似如初,他转过头,拍手称赞道,“司徒贤侄,看来师叔还是小看你了,凌厉无匹的独孤剑意配合无为剑法的万物归尘,的确强大如厮,要不是你的剑歌诀火候尚欠,老夫又刚好突破至六合圆满,浑身具备罡气护体,这一剑的威力若直破玄海,恐怕我也没机会再用寒冰玄力凝结伤口。”
“他是无辜的。”司徒云朗吐出一口鲜血,闷声说道。
“哦?已经没有再战之力,所以想来劝说了吗?”冷冽嗤笑,“只可惜司徒贤侄,你的话总是不那么好听,而且,所谓王图霸业,总是踩着无数具尸体爬上去的,区区一个人的性命,老夫又何曾看在眼里。”
“无辜也好,罪恶也罢,在我眼中,都是往上爬的台阶而已。”
言罢,冷冽信手一挥,剑气浩荡,扫向凌有衣身处。
司徒云朗回眸怒视,想要起身拦截,然而那招恐怖的“万物归尘”实在消耗他太多的玄力,方才勉强站起,脚下已无半点的力气。
“可恶,给我动起来!”凌有衣面对这致死的一击,心中焦急地大吼。
只是冷冽的实力实在太强大,玄力流动凝固,就算是九宫境大能在此,都于事无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剑探花爷的剑身,隐隐有一缕暗光浮动。
“探花爷,你有什么办法吗?”凌有衣感受这一线的生机,立马问道。这种时候,是时候发挥出你的作用了。
“咳咳,你别激动,大爷刚才尝试着破冰而出,可惜那道封印的力量太强,最后还是不行。”探花爷沮丧道。
“那咋办。”
“只能等死了...”
.......凌有衣苦涩一笑。
“抱歉,龙全,侠隐阁,我回不去了。”
“抱歉,慕宁,彩云观,我来不了了。”
嗖!
眼看冰蓝剑气如风掠至,凌有衣的头顶上方,一道紫电劈下,一位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绿衣,手拿着一柄带有紫色剑穗的长剑缓缓飘至凌有衣身前,纤腰丰乳,风韵犹存,浓郁的眼线透着一股深深的女王气息,在她深邃的眼眸里,似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威严。
两位少女随之而来,一位身穿红衣,绝代芳华,一位披有青裳,玲珑可爱。
正是彩云观的苏红妆与李青梅。
“有衣哥哥,你没事吧。”李青梅转头调皮一笑。
“他能有什么事,能放本姑娘鸽子的人,肯定皮糙肉厚得紧,死不了。”苏红妆还记得那会儿整整等了一天,愣是没见到凌有衣人影的事,十分记仇。
尽管后来知道他是接了委托前往洞天派,对于杀死费羽明一事无比惊讶,可是管他什么理由,本质上的错误不能饶恕。
凌有衣有点懵,望着二女中央,微微驼背,头戴发簪的绿衣大妈,心中一紧,“她就是彩云观的掌门人,柳絮吗?”
“这小子,为何有那么多人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破坏计划,冷冽心中已是气急,狠狠道:“彩云观柳絮,你为何阻我!”
“聒噪!这是我彩云观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天剑派的人说话了,给本宫退下。”柳絮杏目一瞪,这份气势完全将冷冽压倒。
一个是彩云观的掌门,一个是天剑派的二把手,按理来讲,二人不管是身份,实力都是旗鼓相当,进了人家地盘,那都是要好好招待的,哪知道,这恶婆娘竟然连话都不给说!未免太霸道了。
凌冽的目光越来越寒冷,一字一句道,“柳絮,我劝你搞清楚现在的形式,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你当真要与我天剑派作对?”
“聒噪!什么素未谋面,这畜生把我最喜欢的弟子拐跑了,本宫不把他大卸八块,抽筋扒皮都难泄我心头之恨,然而这些事,都是本宫说了算的,其他人想杀他,门都没有。”柳絮昂首回道。
“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喂喂,您老人家不是来真的吧,还有,什么叫我把你的弟子拐跑了,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好吗?做人,咱要讲道理啊。”濒临死亡的一剑都没能让凌有衣心生畏惧,柳絮的一番话听完,却是心拔凉拔凉的。
李青梅与苏红妆皆尴尬一笑,原以为这一次慕宁犯了重规,在一干弟子挑拨怂恿下,绝对会受到柳絮的严惩,谁知道后者方一出关听完这事,压根没寻慕宁的麻烦,而是立马找上她们二人,说要去找慕宁的未婚夫算账。
这般反应....难免让人想到曹栗子的言情小说中,一次次被负心汉抛弃之后,对于男人深恶痛绝的女人。
师傅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位整天喊着“聒噪!”二字,对待别人发言完全处于蔑视状态的柳女王,能被男人抛弃?
“聒噪聒噪,老夫肯与别人说话,那都是给对方面子”冷冽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已是气急败坏,再次说道:“柳絮,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那大家也没必要争来争去,杀这小子难免脏了你的仙手,把他交给我,不是很省力气吗?”
“聒噪!”这回,柳絮都懒得说话了,“红妆,青梅,把他带回彩云观。”
说罢,纤纤手指戳到凌有衣眉心处,那股冻彻心扉的寒冰玄力顷刻消失,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
“是,师傅。”二人允诺,随后带着凌有衣远远离开。
冷冽目光一凝,正欲动手,然而刚刚催动心法,左肩处的疼痛依稀还在,此时动手显然不明智,狠狠啐了一口,不顾身份道:“妈的,果然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说完,低头看了看司徒云朗,转身离开。
“哎呀呀,没想到堂堂益州第一天才,这种时刻竟然被忽略了。”玉麟剑又好气又好笑,陪同司徒云朗一道恢复伤势,逐渐好转时,忽有一道黑影从她的面前掠过.....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却没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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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彩云观的小路。
“行了行了,你两别按着我肩膀了,我自己能走。”凌有衣没好气地说道,都是熟人了,至于么。
苏红妆与李青梅对视了一眼,随后见柳絮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似也没注意她们,也就把手放了下来。
“青梅,刚才那位婆婆说的不是真的吧?”凌有衣将手放在嘴边悄悄发问。
“有衣哥哥指那句话?”李青梅抬起头,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反问。
“还能是哪句,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啊。”凌有衣已经做好替慕宁受伤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师傅对徒弟这么狠。
“怎么,怕了?”苏红妆坏坏一笑,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德性。
“哼,她要真敢这么对慕宁,老子日后一定掀了这彩云观。”
“哟,本事没有,牛皮倒是挺能吹的,你放心,刚才师傅只是为了应付冷冽,故意这么说的,实际上,她只想验验你的身份罢了。”苏红妆解释道。
“验身份?”凌有衣一阵困惑,我不就是侠隐阁的阁主么,还能有什么其他身份。
李青梅道:“有衣哥哥放心,师傅只是怀疑有蛮族的人伪装魔修做坏事,你的血液中只要没有蛮族之血,就不会有问题的。”
“蛮族....之血。”凌有衣抬起头,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二字忽地感到脑中一片迷茫,云朵....云朵中好似有一张温柔的笑脸,看着自己襁褓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