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地动山摇。
只见顾生胡远的行径轨迹上,大理石面被划出一条深约三尺的裂痕,触目惊心。
霸王拳本是一招极其普通的拳法,拳劲刚猛有余,变化略少,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然而在两位师兄的潜心钻研下,发现只要相互配合,同时从上下两路发起进攻,敌人就很难猜测防备,从而演化成出现在的天地霸王拳。
地为厚重,天为虚妄,胡远自小修习金刚诀,一具身体如钢坚硬,即便此刻顾生落在他的肩头,生生扛着一人,行径间也毫不拖泥带水,宛如上方只有一片空气存在。
霸王拳招招刚猛,与金刚诀可谓绝配,胡远作为地者,只需尽守本分,将霸王拳的最大威力施展出去即可。
而顾生对于这招拳法有另外的见解,他虽为人刚烈,修行的却是略为偏门的灵蛇诀,蛇向来是一种狡猾的生物,进攻迅速且角度刁钻,看着与霸道无匹的霸王拳格格不入,但恰恰适合天地霸王拳中的天者身份。
天者站在高处,以地者的正面攻击作为掩护,视野开阔的情况下,不但可以从任意位置向对手发难,而且很容易看出破绽,一击致敌。
两大师兄自幼一块长大,招式配合起来更是相得益彰,天上地上两道拳劲泛着隐隐黄色的光芒,宛如猎豹冲锋。
费羽明平静地站在原地,冷哼一声,“手下败将还敢来挑战我,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说话间,身形跃起,一拳迎上,身后飞剑随之迸射而出,竟是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拳剑齐出伎俩。
顾生吃过一次亏,显然不会再吃第二次,左手一挥,大袖遮住前额,挡住剑身散发的耀眼白光,右拳霸王不停,与胡远一上一下,同费羽明的两拳正面硬撼。
顾生胡远二人的实力皆在两仪圆满境界,与三才上境的费羽明相去甚远,互拼玄力厚度显然是个不明智的行为,然而费羽明到底是天剑派弟子出生,所修拳法只是副武学,饶是如此,也能与他们斗个旗鼓相当。
三拳相撞,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波动,胡远死死咬着牙,脚下的大理石块承受不住压力而碎裂,这一招显然已经用尽全力。
费羽明的状态同样不大好,但只是迎面而来的劲风将他英俊的脸庞吹得近乎扭曲,拳头之上隐隐生疼而已。
原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的蝼蚁,此刻竟能让他如此出丑,费羽明内心愤然,手下的力道越来越猛,左拳抵住顾生,右拳之上玄力凝聚,狠狠往下发力,只见胡远的身子越来越低,霸王拳的拳劲渐消,整个身子都要陷入泥土之中。
顾生见势不妙,拳劲倏地一卸,随后趁着费羽明左拳落空的愣神时机,一个幌步绕其身后,本想一拳将他了结,谁知那柄奇特的纯白长剑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负在费羽明的身后,来不及多想,身子一蹲,直接一个回风扫落叶踢到费羽明的小腿处。
这一腿法名作扫堂神腿,其本质上就是普通的扫堂腿,加了个神字不过听上去牛逼一些,与天道霸王剑,无上银月刀之类的名字异曲同工,然而看似平平无奇的腿法下,顾生又将灵蛇诀的巧劲混入,费羽明只觉得小腿处被世间最毒的毒蛇咬了一口,疼痛不已。
胡远借机拍地而起,霸王拳连续挥动,与顾生前后夹击,竟逼得费羽明顾此失彼,生生被他们二人压制住。
反观东西南三处战场,洞天派的人数虽占优势,但综合实力显然不及新月堂的精英弟子,人家修炼的新月八剑可是正统武学,除天剑派之外无处售卖,而洞天派的武功,大多都和疾风剑雨一样,只是江湖上的草头武学,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草头武学真的没有可取之处?显然不是。
使枪的弟子都明白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但与之相对的,就是招式过于大开大合,攻得猛烈,却也守得艰难。
剑乃百兵之王,但攻击距离很短,且说高手十年磨一年,没有一段长时间的潜心修行,雍人使剑,剑法必然平庸。
刀法刚猛,但后劲不足,江湖上有很多人被称作吴三刀,王三刀,如果三刀不能击败对手,基本就意味着失败。
任何武学都有它的优点以及缺点,唯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优劣互补,形成完美的配合。
游龙枪法直捣黄龙,中平剑法保驾护航,雷霆三刀攻人不备,荡山大锤挥舞八方。
..........
众弟子各司其职,真正将各种各样的武学精髓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洞天派或许没有什么少年天才,但那又如何,天才都是寂寞的,与朋友一块上阵杀敌,才是真正的痛快!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洞天派的武功,原来都是团队型的。
新月堂弟子被打得有点懵,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式,一会儿长枪刺身,一会儿乱刀挥砍,偏偏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武功,整得这群所谓的精英弟子一头包。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刚刚上来或许有些不适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防守,新月堂弟子也渐渐熟悉了这般打法套路。
尽管一时之间仍被牵制,但硬实力摆在这儿,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再说北方剑队仅仅面对一名洞天派弟子,应该很快就能将其突破,届时多了一队弟子的支援,敌寡我众,势必大获全胜。
算算时间,那名弟子应该已经被杀了吧,呵呵,想逞英雄也不是这么逞的,就论综合实力的话,北方剑队也是这四支中最强的,一个普通弟子妄图拖住他们,简直是做梦。
东西南三支剑队成员嘴角勾起,不约而同地看向北方一带,微微一愣,随后狂揉眼睛,直接吓了一跳,“我靠,这什么情况。”
要不是现在战况激烈,这些人恐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只见四位新月堂弟子非但没有突破那名蓝衣弟子,反而抱成一团缩在树下,身子瑟瑟发抖。
“这...这他妈堂堂四位天剑派弟子,竟然被一个三流门派的喽喽打成这幅模样,喂,别怂啊,正面上啊,你们一个个也把新月八剑练到第五剑了,没道理怕他啊。”其余剑队成员内心狂嚎,恨不得当场与他们互换身份。
树下四人要是知道他们队友的想法,绝对兴奋地狂叫,“来来来,你行你上,我绝对不争。”
四人看着步步紧逼的蓝衣少年,眼中充满恐惧。
方才过招之间,他们就已领教到凌阁主饿虎扑食般的疾风剑雨,四人以新月八剑的中的第五式新月斩应对,每每挥出一道残月弧光,竟都被他鬼魅的步法躲开,一个眨眼,那人就能立刻闪到他们身前。随后剑招似狂风暴雨,挡都挡不住,此时此刻,四名弟子的银袍华衫已经被砍得零零碎碎,身上也多了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狼狈不堪。
新月堂弟子的武学根基固然不差,但输在实战经验匮乏,平日与人切磋,也都是同本门弟子比试剑法,经验太少。反观凌有衣,几年来跟着侠隐阁成员做过各种各样危险的任务,虽实力弱小,好歹也是在鬼门关里走过无数回的人,加之现在实力大增,轻松击败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探花爷,云水诀的效果似乎很不错嘛,这么快就到两仪上境了。”
“少废话,赶紧将他们解决了。”探花爷正打得兴起,十分干脆道。
凌有衣坏笑着点了点头,吓得四名弟子差点失禁,不过凌有衣是个明白人,知道狗腿子的悲哀,杀当然是不会杀的,顶多敲晕一下。
就在他正要的出手之际,演武场中央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一股寒气自那段扩散开来,隔得老远,凌有衣都能感受到冰冻的压抑,以及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
深秋似乎一瞬间变成了寒冬,凌有衣回头望去,大呼道:“不好!”
只见天空上浮着一块块巨大如山的冰锥,似带“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费羽明持剑站在冰锥下方,神色无比冷漠,宛若一个死寂的鬼神。
顾生胡远的联手爆发颇为棘手,费羽明怒火攻心,一下将冰蓝诀催动到极致,长发披散下来,状若癫狂,整个天地仿佛都限于冻结之中。
顾生与胡远已经竭尽所能,无奈对手过于强大,抬头望去,巨型冰锥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一落,必然被砸成一团肉泥。
二人有心避开,可是两腿已然被寒气冻结,加之玄力消耗太过严重,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挣脱。
张瑜一边催动青冥掌与松云子对抗,一边也在观察顾生胡远二人的情况,此战洞天派势力中,无疑是他实力最强,但真正的主心骨以及战场的关键所在,一直都是顾生胡远二人,即便自己死,也不能让他们死。
看到冰锥凌空的刹那,张瑜就已焦躁不安,交手时,不停想要找到缝隙脱身而出。
松云子与张瑜皆为五行上境,实力可谓相当,若不斗个三天三夜,很难分出胜负,他似是观察到这一点,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张瑜上当,就在张瑜自以为可以救场的时候,忽然提前一剑挥至他必经之处。
噗嗤一声,剑气直穿胸口,高大身影轰然坠地。
“张师伯!”众弟子撕心裂肺地大喊,而顾生与胡远同样双眼通红,想要张口呼唤,可惜嘴巴都被寒气冻结,说都说不出话。
这样就结束了吗?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知道故事的结局了吧。
可惜....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就算到了最后,拼到连呐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可这一切,不都顺从自己的本心吗。
既是如此,那便足够了...........
顾生与胡远抬起头,安然看着头顶上的巨大冰锥轰然坠下。
簌簌...簌簌。
二人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在这时,忽地听到山上狂风作响,睁眼一看,万千树叶凌乱,于空中不停飞舞,但见北方一片茂盛的密林,此时已成了一片枯木。
一位蓝衣少年不知从哪冒出,站在顾生胡远身前,高举木剑喝道:“山间树叶,尽随我来!”
霎时,空中纷飞凌乱的绿叶宛若飘雪汇至木剑上方,起先卷成一团,而后舒展开来,化作一条巨大的绿龙。
“吼!”
大风呼啸,如龙咆哮。
绿龙张牙舞爪,迎面朝着冰锥掠去!
顾生与胡远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无比惊讶道:“你究竟是谁?”
凌有衣平静道:“洞天派,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