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妆身为益州极具代表性的天才弟子,眼界可谓十分开阔。

在这个人类王朝联动各大宗门对抗南北两族的大背景下,玄者之间互帮互助是美德,而藏私这种事俨然成了一种罪恶,无论是宗门中的功法秘籍,还是江湖里的一招半式,其中特点,都是公开记录在玄功谱里供人探讨研究的。

而很多有战略意义的秘籍,甚至被专人印成了许多份,处处都有商贩售卖。

就好比疾风剑雨,虽然看着不强,可一旦好几百人联合施展,威力足以劈山开河,绝不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而这样一只破坏力十足的剑队,如若再有合适的将才领导,在战场中的价值绝对是斐然的。

那么疾风剑雨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呢?

在这之前,答案毫无疑问是天圣榜中排在七十八位的剑客萧半山。

一个人代表一门剑法的极限?

这听上去似乎很可笑,但相信没有人会反驳,然而现在....

凌有衣的身上正发生着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已经倒下了,他的头顶处却有一朵黑云飘荡。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那朵黑云正在下着滂沱大雨,然而下到半空却拐了弯,化作了一道道看似透明的雨剑。

雨剑透着凛冽的寒意,一次又一次将华锋的轮回银扇挡下,之前是六个。

而后变成了十二个,二十四个....

渐渐地,雨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短小,它们不再只是简单地保护凌有衣,而是如同数根银针朝着华锋的方向飞去。

反攻开始了!

此时蹲坐在阁楼上檐的慕宁紧咬着嘴唇,心乱如麻,她知道凌有衣今天有场硬仗要打,便随身带了些用以疗伤的灵丹妙药,如今刚好能派上用场,可现在场上胜负未分,一旦她出手帮忙,便会立刻判凌有衣输掉比赛,届时他拼了性命也要死死守护的侠隐阁,就只能拱手让人。

但若现在不救,万一失血过多,可是真的会死的。

慕宁凝望着下方,犹豫了一会,目光一定,从腰间香囊中拿出一个琉璃瓶,打算救人。

她坚信凌有衣能赢,但她更希望他能活着。

你要怪便怪吧。

正当她准备纵身跃下时,身旁的李青梅忽然伸出小手拦住了她,稚嫩的脸庞很认真。

“慕姐姐不要着急,有衣哥哥不会有事的。”

慕宁转过头来看着她,内心泛起一阵涟漪,摇了摇头后,最终仍是将瓶子放回了香囊中。

黑云不知何时掀起一阵狂风,卷动杂草于空中纷飞不停。

不一会,那些杂草聚成了一条庞大的绿龙,气势雄伟,栩栩如生,朝着华锋俯冲而下。

一边俯冲,一边从嘴里吐出数道极细的雨剑。

那团黑云真的是疾风剑雨!

苏红妆惊讶地望着腾在半空的绿龙,自然知晓这是疾风剑雨最后一式,“龙腾吐雾”,原先她就觉得那团黑云下有狂风,有雨剑,跟“疾风剑雨”四字极其吻合,如今瞧见了绿龙,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难道这才是疾风剑雨的极限?

正当她沉思之际,深受其苦的华锋已经被无数道雨剑整得焦头烂额,别说再用六根银羽彻底杀死凌有衣了,现在连自保都十分困难。

“该死,那团黑云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忽然瞥见远端张瑜的神情十分凝重,而自己心仪很久的女神苏红妆,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的黑云。

“妈的,区区一个两仪下境的蝼蚁,为何这么难缠。”

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六根银羽归位,挥动银扇不停击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雨剑。

然而正如先前凌有衣的处境一样,他此刻的挣扎也都是无谓的。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发生了对调。

如此反转,再加上苏红妆对于自己的无视,华锋心中怒火勃然升起,英俊的脸庞逐渐开始扭曲。

“不能再拖下去了。”

华锋心中一横,催动所有玄力汇聚至银羽扇上,白芒乍现,六根羽毛陡然变得巨大,远远望着,好似远古神兽白凤的翅膀。

“去!”

他挥手一抛,巨大羽毛在半空叠成圆形轮盘,疯狂旋转,夹杂着所有的玄力,搏命一击。

绿龙仰天张嘴,似在咆哮,无数雨剑自它嘴中喷发而出,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抛物线,银羽扇还未触及绿龙,便被那些雨剑一根根刺入,最终结实地扎在地上,好似被封印了一般。

所有玄力消耗殆尽,华锋只感觉胸口一甜,嘴中喷出一道鲜血,神情面如死灰,缓缓倒了下去。

直到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他的眼睛还死死睁着,难以置信地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凌有衣。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那小子躺着也能打败我?”

噗通,他极不甘心地垂下了头,结果已成定局。

凉亭下的小弟子们一个个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苏红妆当众宣布道:“这场比试,凌有衣胜!”

此话一出,化身为黑云的探花爷终于如释重负,自说自话地说了声“幸不辱命”,转而变回了木剑掉在地上。

苏红妆的美目恰好捕捉到了这一画面,眸中异彩连连。

阁楼上的慕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一跃落至凌有衣的身边,温柔地张开他嘴巴,塞入一颗凝血丹。

凝血丹有补充气血的神效,极其罕见,苏红妆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妮子头一回见到未婚夫,该不会就这样沦陷了吧。

李青梅也一蹦一跳地跑上来,朝着她的红妆姐调皮一笑,后者却还以一个握拳要打的手势,李青梅不甘示弱,又朝她无法无天地做了个鬼脸。

回过头来看了眼凌有衣,朝慕宁安慰道:“慕姐姐别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的,方才有衣哥哥被人打伤后我也想帮忙来着,可后来发现他的伤口好的奇快,就没出手,你瞧,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她随手掀开凌阁主的衣衫,结实的胸膛上,确实有好多凸起的痂,其中几块都快有剥落的迹象。

慕宁一见如此,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瑜缓缓走来,语出惊人道:“苏姑娘,老朽觉得这场比试的胜负判定欠妥。”

苏红妆转过身,黛眉一挑,“事到如今,你这老家伙还想偷天换日不成。”

张瑜的眼中泛起寒光,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恶狠狠地说道:“玄者比斗,先倒下的一方为负,姓凌的小子分明已经倒下很久,苏姑娘当时为何不判他负,而当华锋失去战斗力时,却立即判凌有衣胜。实在有违常理!”

目光一转,望向慕宁那边,又阴阳怪气道:“那两位姑娘瞧得面生,但依老夫所想,恐怕也是彩云观门人吧,莫不成你们彩云观早已被这小子收买,此刻前来,是要包庇此人!”

“包庇?”苏红妆心中冷笑,狗急跳墙她见得太多,却没见过一边跳还能一边强词夺理的,玄者之间的比斗规则哪有倒下一说,皆是以一方失去战力或是掉下擂台为准。

凌有衣虽然在战斗中倒了下去,但他的剑依然在为他战斗,虽然有背常理,但也在规则之中,既是他的剑,就代表他的战力。

这一战,毫无疑问是凌有衣胜了。

道理放在这里,很直白,但苏红妆不会去解释,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家伙,直接点就是。

“老家伙,敢问这场比试的公证人是谁。”

“自然是苏姑娘,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既然公证人是我,一切就由我说了算,你若不服,下次锦官城大比尽可来挑战我彩云观,还是说,这回要靠你们洞天派的天才弟子才能捍卫益州荣耀。”

张瑜气得吹胡子瞪眼,不顾形象地指着她道,“苏红妆,好汉不提当年勇呐!”

苏红妆插腰笑道:“小女子才不是什么好汉咧,我就提当年勇怎么了,老家伙活了那么大把岁数,定然阅历丰厚,倒是也提个给本姑娘听听呗。”

慕宁与李青梅被她们师姐逗得哈哈大笑。

张瑜狠狠甩了甩衣袖,朝小弟子们吼道:“把你们华师兄带回去。”

他扭头愤然离去。

慕宁忽然想起什么,朝着他背影喊道:“张爷爷,别忘了我家有衣要的三千九百八十两白银。”

张瑜正准备御风而起,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要钱就算了,你竟然还要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