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
沈一舟只说了这么一句,拉起童佳楠的手,把人带离了花园。
童佳楠还沉浸在那个人那番话里,沈一舟真的是为了那个什么坠子宝藏钥匙才接近自己的吗?
等她晃过神来,沈一舟已经把她带回了车上,她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沈一舟说,“我们从相识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他说起两个人小时候的初遇,又说到两个人后来的重逢,还有七年间他守在她身后的挣扎和犹豫,“我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高尚,更没有你想的那么痴情,七年里我不止一次想过放弃你去找别人,可是,每一次这么想的时候,我又舍不得。我告诉自己,我放不下是因为我还不够难受,我对你的感情还没磨干净,我会等着,等到我对你再没感情了,自然就会放手,七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算是沈一舟第一次在童佳楠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他微微笑着,可是说出的话真切又残忍。
“沈大哥我......”童佳楠红着眼睛想说点什么,沈一舟打断她道:“佳楠,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我是缺钱?缺人?还是缺权?为了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宝藏,在你身上耗七年?”
“我.......”童佳楠嗫嚅了下,被他的话刺得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沈一舟没有管她,也不放她下车,两个人在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童佳楠先是委屈,后面难过,再接着觉得愧疚,抹了会儿眼泪后,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回想刚刚听到的话,然后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如果冯浩身上真有什么宝藏的钥匙,他傻了那么多年,冯文骞早该拿到了,就算是因为冯浩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只有等他好了才知道确切的位置,那么你又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你来杜城找我的时候,冯浩还是傻的,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恢复?”
她越想越觉得简直漏洞百出。
沈一舟这会儿才终于开口理她,“不算太蠢。”
冯文骞的这个挑拨手段确实不太高明,宝藏?故意接近?
哪怕当时那种情景下能影响到女主童佳楠,但是,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自己就能想明白。
他想到冯文骞的任务,刷女主的负好感?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明里暗里暗示女主,他是女主认的干爹?
“他到底想做什么?”童佳楠问。
沈一舟没接话,他也不太清楚接下来冯文骞接下来想做什么。
不过有可以肯定的是,冯文骞不止想完成任务还想ko掉他。
冯文骞所有做的事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刷女主的负好感,以及挑拨他和童佳楠的关系……
其实这两个任务都很简单,只不过因为冯文骞对上的人是自己,他们两个人对对方都太了解,正儿八经地去谋划,估计还没走一半就被对方识破了,所以冯文骞故意走出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一步,是为了干扰自己的判断。
而且很显然,自己已经受到了影响。
这么想着沈一舟微微眯起眼睛,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童佳楠和沈一舟离开不久后,冯浩也冷静下来,他娘亲家原来是很有钱,但是,也没有有钱到能让沈一舟觊觎的程度。
他又回忆了一遍刚才冯文骞和他手下的话,以及他墓园时候听到的……
忽略它们的内容,这些话都起到了一个作用,就是让他怀疑冯文骞不安好心,对冯文骞产生恶感。
想到这里冯浩有点懵,这么做对冯文骞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还是自己想的方向有误
冯浩拍了拍脑门,算了,先不想了,越想越乱不如先看他下一步怎么做,再做打算。
宴会过去了七天,童佳楠被他花园内那一番话撩拨的心痒痒,暂时顾不上什么人言可畏,七天去了沈一舟的住处六次,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碰上冯文骞,但是,遇上的那几次,冯文骞对她都分外的和蔼,尤其看着她的时候,就和干爹看着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想和他相认,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说那么一番话,为什么要挑拨她和沈一舟的关系。
冯文骞则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和她聊沈一舟,聊冯浩,当然两个人更多的话题是关于冯家铺子现在的生意。
童佳楠已经认定他就是又活回来的干爹,在她的认知中,冯家当年要不是干爹撑起来,也不会有今天。
这么聊了好几次后,冯文骞提出要入股冯家。
童佳楠一脸吃惊,冯文骞笑着问她,“怎么?不欢迎?”
童佳楠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冯家本来就是您的,你就是开口想要拿回去,我和冯浩都不会有半点意见。”
冯文骞听完脸上笑意更深,“一码归一码,现在的冯家是你和浩儿打拼出来的结果,我来了,钱给你们,让你们去折腾,我等着钱生钱就好。”
说完就让人带着童佳楠取钱去了。
童佳楠拿着冯文骞给的钱,坐在车上从沈一舟住处回到冯府眉头都没有松开,从这几天冯文骞对她的态度,给钱的豪爽程度,要不是那天在花园里沈一舟也在场,她简直怀疑那就是一场噩梦,她什么都没有听见。冯文骞还是那个和蔼蔼可亲、无可挑剔的干爹,他诈死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捕,等他荣华归来,立刻认了冯浩,扶持冯家的生意,给他们做靠山,他们三个人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
可是,那天晚上的事不是噩梦,现实则比噩梦更可怕。
冯文骞入股冯家不久后,冯文骞的大后方出事了。
冯文骞的大后方也就是他现在手上军队原来在地方。最开始的时候这只军队原来并不属于他,可以说是他通过一些手段“偷”来的,不过他对他底下的人不错,能带他们打胜仗,还能为他们提供军需,供他们吃穿不愁,很多跟随他的人都是真正的打心底里佩服他。
不过也有少部分,他当时□□的时候,有一些余党刻意没有清除干净。
他手下的部下以为他是感念原来提拔他的那个人的恩德,所以不忍赶尽杀绝。
冯文骞当时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解释,任他们胡乱猜。
现在,大后方传来消息,那边出现了叛变,带头叛变的人就是他当年放过的那几个人。
他的副官站在他的跟前,一脸愤怒,“大帅当年念及和他们的旧情,不忍对他们下手,不止吃穿不缺,连手上的兵权都没夺他们半分,他们竟然这样恩将仇报,实在可恶!”
冯文骞也跟着叹气,“是我的错,一时不忍......”冯文骞说着在他副官跟前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他副官越听越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大帅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的事属下都看着,您没有错,是他们不知好歹,不过这一次,您是真的不能再放过他们,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看,背叛您的代价!”
冯文骞点头,“这件事交给你办。”
“什么?”副官不解,虽然这一次叛变不算严重,他过去确实能摆平,但是这件事不仅仅需要摆平,更多的是关乎到冯文骞在军中的尊严,当然得由冯文骞亲自过去。
冯文骞看出他的疑惑,翘起唇角轻轻地低笑了两声,“当然不是由你一个去,你带着浩儿去。”
“少帅?”副官眉头皱得更紧了,冯文骞这是给冯浩立威呢,可是,会不会太早了点,冯文骞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现在就让冯浩出风头,就不怕......
冯文骞应他,“将来我的一切都是浩儿的,你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大帅......”副官还想再说什么。
冯文骞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你下去准备吧。”
副官只能叹气,“是。”
冯浩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冯文骞要把他派回去平乱的事,他心里比副官还吃惊。
副官自己心里都不是滋味,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先巨细无比地交代着他一路上应该怎么做,教他在军队里的为人处世,怎么样才不会让手下的人轻视。讲了半个晚上,末了还不放心,担心他会坏冯文骞的事,加了一句,“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不确定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冯浩看着他那认真细致的态度,完全不像敷衍,冯文骞这是真的让他去平乱?
很快他的疑惑就证实,冯文骞不止是认真地想让他去平乱,还把自己身边大部分的人都让给了他,美其名曰保证他的安全。
副官这一次是真的没办法沉默了,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别,毫不客气对冯文骞说,“大帅,你把人都让给了少帅,您怎么办?”
冯文骞听完就挑起了眉毛,“第一:我并没有把人都让给浩儿,我这边还有人手,保护我绰绰有余。第二:你们是去平乱,我在杜城是享福,我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在院子里排排坐唱歌给我助兴?”
“大帅!你怎么这样!”副官被他呛得无话可说。
冯文骞走过去,看着他对面的副官,对方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全身散发着我很严肃我很正经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是,帽子下的脸却很年轻。
他今年好像才27?
冯文骞模糊地想着。
这孩子是七年前他在军队里遇到的,他看他很有天赋又肯努力,就把人带到了身边,两个人一步步走过来,除了老管家以外,是他在这个世界内另外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伸手替他正了正衣冠,“别那么多废话,说过多少次了,我才是你头儿,我说话,不准反驳,只能服从。”
“我不要!”副官偏过头,耍起了脾气。
冯文骞轻轻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就是去平个乱,弄得以后就见不到我一样。”
副官闻言把头扭了回来,小声反驳,“不要说这种话。”
之前他们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来回挣扎,根本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活到下一天,最忌讳说什么‘见不到’、‘回不来’之类的话。
冯文骞笑意更浓,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换腿直接踹了他一脚,“快滚吧,早去早回,我在杜城等你们回来。”
其实冯文骞没用力,踹过来也不疼,不过副官还是下意识捂住了被他踹到的位置,脸上的严肃刻板在这一刻消融,朝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是。”
把副官大发走了之后,冯文骞揉了揉自己的额心回到客厅,海豹适时出来,前肢上还端了一杯果汁。
冯文骞接过,刚准备喝,就见严延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戎装整齐,站在客厅里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冯文骞先扬起了眉,一手端着果汁,一手抄入裤兜,对他道:“我后方的事是你捣的鬼?”
其实这个事基本不用细想,就他回来做的那些事,足够迷惑严延,以严延的性格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既然猜不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索性把手伸到他后方去,逼他回防,以攻为守。
可惜......
他们太过了解对方,正儿八经应对,一定会被对方看穿,严延还是下意识选择了他的应对方式。
不过严延也没有错,如果他真的想要这一支军队,他还得真得回去,不过......
他笑着看向严延,他不会告诉他,他当年留下那几个人不是因为什么恩情,也不是什么一时不忍。
他等的就是让严延发现他的破绽,等的就是严延扰乱他的后方,然后正大光明地让冯浩替他出征。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
冯文骞低头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杯子放到他和严延中间的茶几上,站直身体,直视向对方,脸上笑意不减,一字一句道:“你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