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拱门外面,北宫驰狠狠的闭了下眼,藏在身后的手指用力的捏紧又松开。

他脸上的神情很冷,面孔僵硬,却没有多少情绪外露。

裴思淼看着他隐在幽暗夜色中的侧脸,突然就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而同时,心里更是升起强烈愤恨和不甘的情绪。

他们是夫妻,可是他的眼里装着的却始终是另一个女人!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静立片刻,然后还是北宫驰先一步抬脚转身离开。

裴思淼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迟疑着跟上。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至到宫门外换乘了马车裴思淼才终于忐忑着开口道:“王爷,今天的事您一定要相信妾身,我真的没有——”

“本王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你还能蠢到自己去找死吗?”北宫驰却是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淡漠的开口,手里把玩着一只青花瓷杯,神情冷淡,那样子清冷自持,似是半分也没有因为自己颜面受损的事情而气恼。

裴思淼越发觉得难以置信,戒备着看着他。

随后北宫驰的嘴角就勾了一下,紧跟着话锋一转,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冷然道:“本王一向都觉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也同样看不上那些自不量力的废物!”

他的语气突然转冷,冷厉而森凉。

裴思淼的脸色骤然一白,嘴唇动了动,看着他却没能说出话来。

北宫驰盯着她雪白的脸孔,神色嫌恶的慢慢道:“你要做什么,本王都不觉得你是做错了,可也得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自不量力自取其辱的人那便是活该了!”

裴思淼原以为他知道对展欢颜动手会发怒,却不曾最后得来的只是几句嘲讽。

北宫驰不追究,她却更不会傻到自己往上凑,只就咬着嘴唇垂下头去。

北宫驰又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冷冷道:“现在知道她的手段了吧?真要论起来,不说是你,就连母后都未必是她的对手,这次吃了亏,以后就长点记性吧!”

展欢颜早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了,可是在北宫驰面前裴思淼却是从来不敢提,这会儿却是终于忍不住,霍的抬头朝北宫驰看去,道:“王爷准备怎么处置我?”

“嗯?”北宫驰挑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除了这样的事,怎么说都是我折损了王爷的颜面,您要如何处置我?想必之前在万寿宫里母后也已经明白示下了吧?”裴思淼道,咬牙迎着他的视线,不避不让。

北宫驰的唇角弯了弯,却是沉默着没有吭声。

裴思淼的心跳突然就慢了一拍,下一刻便是泄了气一样,身子一软颓然坐了下去,凄惶道:“就因为她展欢颜的一句话,你便就连这样的事事情也可以视而不见?王爷你——”

话到了后面,她突然就又不知如何继续。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北宫驰的这个态度又着实是叫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吃一次亏你学一次乖就是。”最后,北宫驰道,语气平淡,不愠不火。

自己的妻子出了这样的事他却毫无脾气,那会儿在万寿宫外看见别人夫妻亲热却是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戾气来?

她还能说什么?深深的愤恨之余,裴思淼已然是愤恨到了极致。

虽然她也极力的想要让自己隐忍克制,可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质问道:“其实从一开始王爷你就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的吧?从一开始你想娶的人就是她,就连展欢雪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你的眼里心里有的也从来就只是她是不是?”

北宫驰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不知可否。

裴思淼有些控制不住的扑过去,一把拽了他的袖子,“方才在宫里你又不是没看见,就算你再如何的牵念,别人却根本就没把你看在眼里,说什么皇上是为了权宜之计才娶的她,我看他们两个倒是郎情妾意默契的很呢!”

北宫驰闻言,脸上封冻的表情忽而就寸寸碎裂,骤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裴思淼被他大力的一巴掌掀翻,额头撞倒车厢壁上,顿时就涌出血来。

北宫驰这人,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样粗鲁又毫无风度的事情裴思淼是从不曾想过会是出自他手,捂着额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又何必要装糊涂?当初本王为什么会娶你,难道你不清楚?”北宫驰冷冷说道:“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需要本王多说吗?你若是安分,我梁王府里不会差你的一口饭,否则——”

他说着,眼中神色就更显冷然,道:“这个梁王妃的位置空下来,本王也更觉得清净!”

“你——”裴思淼怒然开口,想说什么,可是触及他眼中冰冷的神色就又下意识的把声音吞了下去。

两人回了梁王府,北宫驰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直接去了书房。

裴思淼随后捂着额头从马车上下来,过来接她的婢女见状都吓的不轻,赶忙掏出帕子去给她遮掩伤口,焦急道:“王妃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快去请大夫啊!”

裴思淼咬着牙一声不吭,脸上表情阴鸷的回了院子。

大夫过来给她看了伤,又处理了伤口,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她身边婢女左右没见到曾妈妈,终于忍不住发问,“王妃,曾妈妈不是跟您一起进宫去了吗?怎么没见她?”

裴思淼闻言,脸色就沉的越发难看了起来,用力的掐着桌角,半晌,却是声音冷静的吩咐道:“你准备一份厚礼,今天在宫里麻烦皇后娘娘的地方不少,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略表心意吧!”

裴思淼和展欢颜不合,她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可是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婢女也不敢反驳,应声就去准备了。

裴思淼的礼物是次日一早送进宫的。

墨雪带人把东西捧进去,展欢颜只就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道:“送去库房吧!”

“梁王妃这个时候来给您送礼,怕是不安好心吧?”墨雪把人都打发了下去,不放心道。

展欢颜手里捧着装棋子的瓮,牵动唇角,缓缓而笑,“出来那样的事,梁王却放任她不管,这才是真的不安好心呢!”

墨雪怔了怔,思忖了片刻就不觉露出讶然的神情道:“娘娘你是怀疑梁王他——”

“你去仔细查查裴思淼送来的那些东西!”展欢颜却未回答。

墨雪有些明白了过来,应声去了。

展欢颜对着棋盘不紧不慢的落子,走了十余步,默许已经神情凝重的折返,“娘娘,都查过了,东西没有问题!”

“没问题?”展欢颜拈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也忍不住露出沉思的表情。

“已经看过了,没问题的。”墨雪道。

说裴思淼真是为了来对她示好?这话怎么听都不可信的,这女人——

到底是要做什么?

展欢颜想了想,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道:“那就算了吧!”

墨雪也没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不想次日上午却又接到裴思淼递送进宫的牌子。

展欢颜捏着那牌子玩味的笑了笑:“要见我?”

“是!”墨雪道:“娘娘要见她吗?梁王府过来的家人说是梁王妃特意交代,和您有话要说!”

是因为这一次的事让她在梁王府举步维艰,所以裴思淼这是想要另谋出路了?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她头一天送来那些东西的事情了。

展欢颜抿抿唇,起身道:“替我更衣吧,本宫去看看太后,梁王妃要来了,就叫她过去万寿宫吧!”

不管这女人是什么心思,她傻了才会私底下单独见她。

她和裴思淼,根本就完全无话可说的。

“是!”墨雪答应着,然后就招呼了宫婢进来帮展欢颜更换了朝服重新梳妆。

整理妥当了,展欢颜就带人去了单太后那里。

裴思淼是晚了她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到的,单太后和展欢颜也是没话说,只保持着面上的平和态度,恹恹的歪在榻上,神情疲惫不已。

展欢颜也不绝对尴尬,一直等到裴思淼来,又说了两句话,算是和裴思淼见过了,这才起身告辞。

裴思淼也没有想到展欢颜会在单太后这里见她,她现在更是惧怕单太后,也是如坐针毡,展欢颜走后,赶忙的也就跟着起身告辞。

单太后闭着眼应了声,她就赶紧退了出去。

展欢颜走的快,彼时已经出了万寿宫的大门。

“娘娘!”裴思淼的心里一急,赶忙快走着追上去,“请您留步,妾身有两句话想和您说!”

展欢颜本来也没打算理她,并没有回头,裴思淼一咬牙就干脆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娘娘——”

展欢颜的袖子一甩,抖开她的手。

她的力气其实用的不大,可裴思淼还像是被她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好巧不巧的刚好撞到身后的门槛。

她连忙扶了一把门框,可随后就是面露痛苦之色,抬手捧住了自己的腹部。

展欢颜的目光微微一动,并不曾上前,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王妃,您怎么了?”裴思淼的婢女上前,赶忙一把扶住她。

裴思淼的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来,脸上苍白,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完全不似是做戏,而是真的痛苦非常。

“痛!好痛!”她的一只手就势抓住婢女的手背,牙齿大颤,几乎要哭出来,“我的肚子——好痛!”

“王妃!”她的婢女也慌了手脚,但是因为是在宫里而手足错误。

展欢颜只是事不关己的冷冷看着——

她很确定,裴思淼今天进宫绝对是早有预谋,而且——

是针对她的!

这边众人滞留不去,终于还是惊动了万寿宫里头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碧玉带人快走过来,而彼时裴思淼已经有些站不稳,被婢女扶着都还两腿打颤,身子不住的想要往下滑。

碧玉见她这幅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忙招呼了两名宫婢过来帮忙,“快,先把梁王妃扶去偏殿歇着。”

说完又随手点了一个小太监道:“你,赶紧去请太医!”

“是!”那小太监应了,转身飞快的跑了。

展欢颜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插手,转而递过去一只手给蓝湄扶着,道:“我们走吧,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蓝湄刚要答应,碧玉见她这个时候都袖手旁观,眉头就跟着皱了一下,道:“娘娘,太后娘娘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梁王妃这情况看着不妙,您不是代为过去看看?”

裴思淼和展欢颜一起出来的,偏巧又是赶着展欢颜在场的时候出了事情,碧玉跟着单太后历练的时间不短,也算是个难得的明眼人了。

展欢颜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神情似笑非笑。

她待人惯常都十分和气,虽不过分热络,但是仿佛天生一副尊贵雍容的姿态,叫人看在眼里就有一种心悦诚服之感。

碧玉虽然是单太后的人,但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新晋的皇后娘娘的气度。

只是这会儿被她这么看着,却是莫名的由脚到头生出几分莫名的凉意来。

“娘娘——”定了定神,碧玉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这样的情况之下,展欢颜要袖手旁观的确是有些不近人情,又被碧玉当面提了,再要推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那本宫就跟过去看看吧!”展欢颜道,重新举步跨过了门槛。

碧玉也顾不上她,转身就去正殿去给单太后报信。

“娘娘,梁王妃到底怎么回事?奴婢瞅着她这事儿蹊跷的很!”蓝湄一边扶着展欢颜的手往里走,一边忧虑说道。

墨雪则是抿抿唇,道:“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过来?”

裴思淼这里的事的的确是太过巧合,让人想要不怀疑都难。

“找皇上做什么?”展欢颜却是不以为然,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悠悠的叹了口气,“她真要有事,该找的也是梁王,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会儿她反而有些明白过来裴思淼的意图了,也不知道北宫驰是怎么刺激她的,居然是让这女人使出这样极端的招数,这是打算要和自己玉石俱焚么?

展欢颜带了一众宫婢去了偏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裴思淼痛苦的呻吟声。

她的唇角隐晦一勾,举步跨了进去。

彼时裴思淼已经被安置在了床上,她的婢女和万寿宫里的一众宫人围在旁边服侍。

“呀!血!”裴思淼抱着肚子在床上痛苦的辗转,她的婢女忽而惊叫一声,指着她襦裙的后摆尖叫,然后又飞快的掩住了嘴巴,神情惊骇。

一个年级稍长的嬷嬷挤过去看了眼,顿时也是变了脸色,道:“不好,这——王妃这好像是小产了。”

彼时展欢颜才一脚刚刚跨进门来,闻言眉头也不由的跟着皱了一下。

“快,多拿两个枕头来,把王妃的腿给垫高了。”那嬷嬷到底是有些经验的,一面利落的吩咐人帮着紧急应对,一面又吩咐了宫女去请单太后。

事关北宫驰的子嗣,单太后来的很快。

而裴思淼的情况却是十分严重的,明明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这么突如其来的就流了很多的血,就算是刻意垫高了双腿,身下的被褥也已经被血水浸透了一大片,浓烈的血腥味在殿中飞快的弥散开来。

单太后对她虽然无感,但她怀着的到底也是北宫驰的第一个孩子,进门一见这个阵仗,顿时就冷下脸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娘娘,梁王妃好像是动了胎气。”那嬷嬷满头大汗的回。

只就着目前的架势上看,裴思淼小产是一定的了,不过当真单太后的面,哪怕是睁眼说瞎话也总要往好的方面说。

“请太医了吗?”单太后看着这个架势也知道是情况不妙,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回太后,太医已经叫人去请了,这会儿还没过来。”碧玉连忙回道。

“痛,好痛!”床上裴思淼的脸色惨白,痛的浑身抽搐。

展欢颜站在门边,殿中浓烈的血腥味叫她憋气憋的难受。

单太后也没有落座,只是站在殿中,看着床上裴思淼身下血迹神色凝重。

展欢颜沉思片刻,就走过去,提醒道:“母后,看梁王妃的这个样子情况似是有些严重了,是不是需要把梁王请来?”

单太后收回目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展欢颜和她之间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是以也是坦然的回望她的视线。

单太后这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想了一下就对碧玉点了点头。

碧玉应声,小跑着往外走,刚到门口,外面刚好迎着刘院判被小太监带着疾走而来。

“太医来了!”碧玉赶忙让路,欣喜道。

“微臣见过——”刘院判上前就要行礼,单太后已经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求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去给裴氏看看!”

“是,太后!”刘院判应了,提着药箱过去给裴思淼诊脉,之后便是面色微微发白的转身冲单太后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惋惜道:“娘娘恕罪,王妃她失血过多,已然小产,微臣也无能为力了。”

单太后闻言就是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胸闷气短,身子晃了晃。

身边宫女连忙扶了她一把,却被她一把挥开,自己按着额头缓和了一阵情绪,待到情绪稳定了,方才又朝刘院判看过去一眼。

刘院判也是心里紧张畏惧,连忙就道:“太医院的康太医是专司妇人病症的,微臣这就去请他过来,替王妃诊治。”

女人小产一次是十分伤身的,若要再调理不当的话,很容易亏损身体。

单太后没说什么,刘院判也不多留,先留了个止血的方子就赶紧的就退了出去。

裴思淼失血过多,这会儿已经昏昏沉沉的陷入半昏迷状态。

殿中沉寂一片,死气沉沉。

又过了好一会儿,康太医和北宫驰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裴思淼的情况康太医是提前听刘院判交代清楚了的,过来也不废话,直接诊脉之后就给裴思淼施针诊治,又开了药方给宫女去煎药。

北宫驰紧绷着唇角,目光盯着裴思淼身下氤氲开来的一滩血水,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太医待到安置好了裴思淼,这才转身过来给单太后复命,道:“回禀太后,血已经止住了,好在是处理及时,王妃的身子并没有大的损伤,不过得要好生调养一阵子才行。”

单太后的面目冷沉,并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转了转腕上佛珠道:“怎么就会突然小产了?”

“这——”康太医面有难色,低头沉吟了一声,然后才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王妃近来好像是有郁结之症,胎象本来就不十分稳固,具体原因,微臣也不好妄断。”

裴思淼怀孕,是连北宫驰都不知道的,刚一得到消息就是小产。

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闲暇去理会裴思淼的情绪怎样,可是康太医这话——

他却是不信的。

康太医垂了脑袋,尽量不去和几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汇。

单太后又再沉默了一阵儿就摆摆手道:“你先去吧!”

“是,微臣告退!”康太医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行了礼转身退了出去。

殿中的气氛却是再度沉寂了下来,谁都没有先打破沉默,仿佛是其中有什么禁忌,全都不愿去碰触。

许久之后,单太后才是无声的转身往外走。

就在这时,裴思淼的贴身丫鬟却是忽而一咬牙扑了过来,一把拽住北宫驰的袍子,泪流满面道:“王爷,您要替王妃和小世子做主,是皇后娘娘!之前就是皇后娘娘推了王妃一下王妃才会受惊小产的。”

单太后已经走到门口的步子突然顿住,目光锐利如刀,霍的扭头朝展欢颜看过去。

展欢颜的眉头隐约皱了一下——

这当真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在大门口时候谁都看见了,她只是衣袖拂了一下,避开了裴思淼的碰触,若说是她退囊所致,那明显就是栽赃,现在因为太医说裴思淼的胎像不稳,这丫头就咬定了是她让裴思淼受惊害了对方小产。

这个理由——

就有可信度的多了。

北宫驰也跟着看过来,神情阴冷又压抑了很深的愤怒——

那是他的孩子,就算他对裴思淼全无感情,那个女人的生死他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害了他的孩子,就完全是两个意思了。

展欢颜面对这母子两个一个赛一个阴冷的目光逼视,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道:“当时梁王妃是要过来拉扯本宫,本宫只是避开了而已,碰都没碰到她的身上去,如若她的胆子真的小成这样——母后和梁王要把这笔账算在我的身上,那我也就不予辩解了。”

这件事,根本就是解释不了的。

她也不心虚,就那么和单太后两人面对面。

单太后冷冷的看着她,虽然心里有无尽的怒火想要发泄,可是——

的确,哪怕是她真的推攮了裴思淼一下都还要栽罪名,这会儿却是说什么都牵强。

又如果展欢颜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后也都还好说,可偏偏北宫烈护着她,叫她想要偏激的处理此事都要慎重斟酌。

“既然只是个意外,那就算了。”最后单太后说道,又转向北宫驰,“哀家这里不方便,一会儿喝了药你就把她带回去调养吧!”

说完就被碧玉扶着先行出了门。

展欢颜也懒得再纠缠此事,也是转身要走。

不想北宫驰却是冷然的一声断喝,“你站住!”

他的语气急躁又带了几分愠怒,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里的奴才都跟着震了震,惶恐的垂下头去。

展欢颜止步,回头对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怎么?梁王你不会真要把这笔账算在本宫的头上来吧?”

北宫驰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他,最后四下里扫视一圈道:“你们都先出去。”

“是!”下人们不敢迟疑,赶忙答应着退了出去,只留了裴思淼的那个丫头在场。

北宫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展欢颜面前,凭借身高上的优势冷冷俯视她,“这就是你所谓的要和本王成敌?这就是你和本王敌对时候的手段吗?”

“随便你怎么想。”展欢颜道,也懒得和他解释。

裴思淼要嫁祸给她,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只是很难相信,那女人居然会拿自己的孩子做代价来给她摆这一局,这也就难怪北宫驰会直接把矛头指向她了。

这个时候,床上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裴思淼也跟着悠悠转醒,侧目看到北宫驰的背影,顿时就是眼眶一红,泪如雨下,哀声痛哭道:“王爷,是臣妾无能,我们的孩子——”

她哭的哀痛,却是半点也不掺假的。

若是换做别人,展欢颜或许还会同情,此时却是半点也不想看她做戏,只道:“王妃的情绪不好,梁王你多安慰安慰她吧,本宫就打扰你们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北宫驰捏着拳头,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却是半天未动。

出了院子,蓝湄就忍不住道:“娘娘,还是叫人去查一查吧,看看梁王妃是在什么地方动的手脚。”

“查什么?”展欢颜冷笑,“太后心里可比我清楚多了,否则你以为她方才为什么会一声不吭的就那么走了?这么一个打击我废掉我的大好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蓝湄想了一下,不由的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往万寿宫正殿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您是说问题是出在方才太后娘娘寝殿那里的?”

“八成了!”展欢颜道:“裴思淼要拉我下水,自然会把时间计算的精确,为了保证人证物证确凿,她不会在宫外提前服药,而会等到本宫传召她去了重华宫的时候,届时在我那里留下线索,我才是真的百口莫辩。只是她没想到本宫会在单太后这里见她,可是她的计划已经定了,没有办法,就只能兵行险招,用了这么一个拙劣的法子。”

好在是她没叫那人去重华宫,否则真让她在那边出了事,哪怕是栽赃嫁祸,那也绝对是一栽一个准的。

蓝湄和墨雪互相对望一眼,都是后怕的唏嘘不已。

“她之前才刚出了事,这个孩子可是她巩固地位的最高保障,她怎么舍得?”蓝湄道,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展欢颜脚下步子一顿,忽而回头看了眼那间偏殿,冷然道:“这个就得问北宫驰了,他到底是对裴思淼做了什么,才逼得她破釜沉舟,宁肯和本宫鱼死网破,也要把本宫拉下马了。”

绝对是北宫驰的算计,只不过他应该也没想到裴思淼会有了身孕,并且用了这么狠辣决绝的一招。

偏殿里,裴思淼哭的哀痛,泪眼婆娑的又满面凄楚的看着北宫驰道:“王爷,此事难道真就这么算了吗?妾身的孩子没有了,这也是你的嫡子啊!”

北宫驰从院子里收回目光朝她看去,目光审视而充满探寻,也没走近,只就凉凉道:“怎么这么巧?她可是说了,她没碰到你!”

裴思淼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最后就是自嘲的笑了出来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还怀疑是臣妾自己害了我们的孩子不成?”

“你说呢?”北宫驰反问,并不给她半点的脸面余地。

裴思淼的心里越发荒凉冷成一片,这一刻恨到了极致,她原是没有眼泪的,却是在被子底下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逼出眼泪来,凄惶道:“我如今的这个出境,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王爷你不会不知道,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会拿自己和孩子的两条命来做出这么拙劣的局?”

这么一个局,根本就拉不下展欢颜来。

而没有孩子傍身,她裴思淼的地位却是岌岌可危。

的确,这么算来,怎么都是得不偿失的。

北宫驰也不是很确定,想着之前展欢颜信誓旦旦与他挑衅的那些话,神色之间也就跟着带了几分松动——

那个女人,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过不去,如果说是她要残害他的子嗣也是说的过去的。

所以呢?她是真的不遗余力,一定要自己斗一个你死我活了吗?

裴思淼看着他眼底飞快凝聚风暴,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凛然而恶毒的笑意,不过一纵即逝,并没有叫北宫驰看到。

北宫驰的心思他太明白了,之前做的那么绝不过就是为了逼着她狗急跳墙,好来和展欢颜争一个鱼死网破。

说到底他还是不遗余力想要得到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现在是北宫烈的人,他也无能为力,而如果她因此被废再被打入尘埃里了呢?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算计?逼着她死,还要榨干她的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去成全他和那个贱人?

门都没有!

既然横竖北宫驰是不给她活路了,那么她又何妨破釜沉舟?

牺牲了这个孩子,换北宫驰对那个贱人的疑心和猜忌,这才是最值得的。

即使是死,即使是两败俱伤,她也要看着那两个人彻底反目,并且永远也允许他们走到一起去!

既然她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和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惜,那么——

就大家一起玉石俱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