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过誉了。”燕弘真抱拳一笑,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蒋斌摇了摇头,看着他的双眼中极快的闪过抹沉思,便在他张嘴还想要说什么时,庄子外却又驶进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个宦官模样的男子。
“蒋大人,杂家可是找到你了。”那宦官擦了下头上汗珠,上接不接下气的说道。
“原来是德公公”蒋斌上前两步,抱拳道:“可是皇上有事找我?”
“正是呢,蒋大人快快随杂家进宫吧!”
看样子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了,蒋斌再不敢耽搁跟霍刚打了声招呼,飞身上马,一行人便转身向山下纵去,看着他们迅速消失的背影,霍刚突然裂唇一笑,嘲讽道:“果然让俺猜中了吧,看皇帝老儿这下要怎么办?”
燕弘真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眨了下眼。
霍刚也不卖官司,直接说道:“咱家马队一个月前在北边让人截了,你猜猜是谁干的?”
燕弘真何等聪明,脑筋一转,张口便道:“鞑子?”
霍刚冷笑了一声。
燕弘真却知道,自打霍家遭了难后,霍刚便绝了官途,改行做起了“运输业”,手底下有马队二十支,专门做南买北卖的事情,关外少粮,却盛产人参雪莲红花等药材,霍刚通过这来回的倒手买卖,从中谋取暴利,是以消息极为灵通。
“现在可是寒冬,水冰草亡的,鞑子日子一定不好过,不来抢掠番,才是怪事!”
燕弘真闻言眼神微微闪烁,可是半晌后却突然长叹口气,恢复了平日的嬉笑之色:“鞑子愿杀,愿抢,那是皇帝老儿该操心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舅舅,你休想转移话题,给我说说事情办的怎么样,我为了这圃山可是花光了所有家底,总不能干出不进吧?”
“就你小子奸猾!”霍刚笑骂了一句:“放心吧,贴上了蒋斌这层关系,就没有人再敢为难你了,只管大胆的折腾吧,舅舅有预感,你这回是要发大财了啊!”
“都是您外甥媳妇的智慧!”燕弘真笑眯了眼睛。
且不说这甥舅二人在这边叽叽咕咕的又开始打着什么主意,单说快马加鞭回了京城的蒋斌,他乃锦衣卫指挥使,皇上心腹之人,根本不必通报直接便进了“宣和殿”。
“爱卿来了?”层层帘幕下,传来朱重国有些虚弱的声音。
“陛下,先不要说话,快些把药喝了要紧!”帘幕里又传来女子之声。
“丽妃你先先去吧!”朱重国咳了两声。
蒋斌低头肃穆而立,但见片刻后,一角红衣裙摆在自己身旁晃过,随着啪的轻响,宣和殿的大门又被关上。
“娘娘辛苦了!”丽妃一出来,一个身穿绿裳的清秀宫女便附身拜道。
“嗯……”丽妃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一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趁其不注意,那绿意宫女飞快的向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似乎想要瞧出里面的皇帝陛下,此时到底如何了?
“愣着干什么走啊!”丽妃不耐飞的叫了声。
“奴婢遵命!”绿衣宫女低眉顺眼的上前扶住了主子。
若是此刻苏慧娘在的话,定会认出,这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被她一手送进宫的吕俧。
便在这主仆二人各怀心事的往回走时,宣和殿里,朱重国也与自己的心腹说着话。
“陛下的腿寒之症又发作了?”蒋斌看着半靠软枕,膝盖处包着厚厚棉絮的皇帝,语带关系地问道。
“人老了,就该遭罪了!”朱重国叹息一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蒋斌知道陛下这腿寒之症极重,每年冬天一旦发病都会痛的死去活来,严重时,便像现在这样连床都下不了。
“陛下可传了太医?”
“还不就是调养,调养的那些字废话,一群庸医。”朱重国挥了挥手,又急促地咳了几声。
蒋斌看着眼前虚弱的主子,心里忽然升起了一抹感概,陛下他真的是老了。
“陛下,在京城北边几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圃山,那山上最近被发现出了温泉,您不妨去试试,许是对腿上的疼痛有缓解呢!”
“哦?还有这事?”朱国重闻言眼睛微微一亮,他实在是被腿上之症折磨的够呛,哪怕是能够减轻些痛苦他也是愿意试一试的。不过很显然,这么急匆匆地把蒋斌叫过来,可不单单就是为了闲聊天的。
“这个你看看!”朱重国随手甩过来一本秘折。
蒋斌大开,一目十行的看了。
“什么,鞑子在边关烧杀抢掠,如今已屠杀了整整三个村庄?”他脸色急变,怒声道:“陛下真这是怎么回事,边关军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竟让鞑子杀害我大瑞如此多的子民?”
朱重国冷笑一声,脸色也是黑的厉害。
“朱表督军不利,朕已经下旨,让他立刻进京请罪,爱卿,你看何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替朕镇守边关,驱除鞑虏,佑护大瑞安宁啊?”
蒋斌听了这话,心下一提拎,自“重阳行刺”案后,陛下基本上把军中将领杀了一个遍,原来守雁门关的是蔡懿将军,那是个治军有方,威名赫赫的,因为有他在,是以边关稳固,外面的鞑子们不敢妄动。可现在却是不同,打蔡懿以“谋反”罪被处死后,朱重国便把雁门关交给了自个侄子,广平郡王朱表,那倒也是个老实人,可惜实在没有领军的天分,这不,鞑子就日渐嚣张起来,雁门关已是出现了不稳的局面。可现在的难为之处是,你已经把能替你干仗的都给杀了,现在的这些个将军都是没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能挡得住虎狼一样的鞑子吗?
于是蒋斌沉默了。
朱重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让蒋斌额上滴下了汗水,可见在他心里有多么惧怕眼前这个人。
“好了,朕已经有了决意,就派飞虎将军王广领兵五万,前往雁门关驰援。”朱重国说道:“锦衣卫要全权配合此次行动,不得有失,明白吗?”这就是要锦衣卫做好谍报工作了。
“微臣遵命!”蒋斌低头拜道。
朱重国揉了揉自己抽疼的双腿,心中暗叹一声:难道朕真的错了吗?
燕府,苏慧娘处。此时此刻,她正倚榻缝着绣活,那是一件小小的衣裳,淡蓝色的料子,已经做出一半的样子,木香也坐在她身旁,说些有趣的话逗主子开心。正在这时,燕弘真掀帘走了进来,他穿着藏青色的棉袍,黑色的马靴上还粘着雪花,苏慧娘见了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想要起身,却被三两步走过来的燕弘真按了下来。
“坐着吧,慧姐姐跟我客气什么?”燕弘真嬉皮笑脸的说道。
苏慧娘白了他一眼,吩咐道:“去给老爷沏壶热茶。”
木香听命出门自去办了。苏慧娘与燕弘真并排做了下来。
“又给他做衣裳?这都多少件了,慧姐姐也不嫌烦!”燕弘真看着苏慧娘手里那精巧细致的小衣裳,满是吃味地翻了个白眼儿。
对于丈夫时不时就要吃味儿的行为,苏慧娘自有一套应付的办法,只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双鞋子,柔声道:“去年过节的时候,舅舅送来的年礼里有一张鹿皮,我割下一块,给你做了双鞋,快试试,合不合脚?”
燕弘真听了这话立刻高兴起来,只是嘴上依然说道:“怎地只做了双鞋,剩下的那些皮子,慧姐姐莫非是给他留着的?”说完,视线很是怀疑地瞄了瞄苏慧娘的肚子。
“唉,我原先是想着给你做件衣裳的,只是最近身子乏……”
“慧姐姐的身子当然是最重要的,千万别累着,至于衣裳嘛,可以慢慢做,我不急的。”燕弘真握着苏慧娘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今年不行,有明年,明年不行有后年,他们有一辈子时间在一起呢,不着急……。
得,这衣裳看来是真要做了,苏慧娘无奈地暗叹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今儿不是要在庄子那待客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人倒是来了,不过他有事,没呆多久就被人叫走了。”燕弘真言简意赅地说道。“慧姐姐,你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发大财啦……”
一语成谶,大致就是如此,三天后,苏家接到圣旨,当今圣上要亲临圃山温泉庄子,点了燕弘真接驾。
当天夜里,夫妻二人围着这道明黄色的圣旨,看了又看。
最后,苏慧娘总结道:“咱们果然要发财了!”
而燕弘真却摩挲了两下下巴,笑眯眯地想着:“上头有人好办事儿,蒋世伯,您老实在太给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