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大小姐叫做陈如月,今年一十八岁,长得纤瘦高挑,就其面貌上来看并不是什么美人之流只是眉间有一股子英气,看起来极有精神,然而,但凡少女提起嫁人一事,必都羞涩难言便是她心里不羞涩,但面上总是要做出羞涩之态的。所以苏慧娘不得不坐在陈如月的闺房内,静静地等着那位光进里头换衣就换了半个多时辰的陈大小姐。

品了口青瓷茶盏中的银针茶,苏慧娘舒服的喟叹一声,这银针茶自是比不上什么雨前龙井、大红袍之类的珍品,却也算的上是能拿的出手的好茶,自她重生后一直为生存奔波,哪里有什么闲情座下来细细品茶,而从这点上也能看住这陈家的富足,非是一般乡镇富户所能比。

听说这位陈家大小姐是要嫁进上京的呢,念及这两个字,苏慧娘的心里出现了股浓浓地怀念,也不知这辈子她是否有机会再踏上那片土地呢?正当幽幽神往之时,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悄然响起,在苏慧娘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陈如月闺房的门便被推了开来,一名少年走了进来。

苏慧娘抬头望去,当下便暗赞了声,好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郎!

便见这少年年约十五六岁,五官清秀,眉羽俊朗,而最吸引人的则是他嘴角边的一抹微笑,当真是公子如玉,风采嫣然。

“你是何人?怎么出现在姐姐房中?”陈钰有些惊讶的挑挑眉,一双清亮的眼眸在苏慧娘的面上微微停顿了下。

“给陈公子见礼。”苏慧娘微一俯身而后道:“小女子是负责给陈小姐缝制嫁衣的绣娘。”

陈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正在这时,那里头的陈如月也似乎听见了弟弟的声音,终于走了出来。

“姐姐好漂亮!”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陈如月,陈钰的双眼中露出惊奇的光芒。要知道,陈如月长相平凡,单从外表上来说,实是没有多少可取之处。然而,当这件大红色大红嫁衣一上身时,她给人的感觉则完全不同,仿若生生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美丽许多。

弟弟脱口而出的赞美,让陈如月心花怒放,她面色发红的转了一圈,得意地问道:“真的很漂亮吗?”

陈钰相当肯定的点了点头。

陈如月自己也是极度满意的,哪个女孩儿不希望自己能够打扮成最美丽的样子,让新婚夫婿在盖头挑起的那一刹那,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而这件嫁衣帮她做到了!

苏慧娘脚步轻缓的走上前,帮助陈如月整理了下腰带,陈如月长得高挑,全身上下最打眼的一处地方就是她的腰,所以为了凸显这个优点,苏慧娘可是下足了功夫,便是这比翼连枝翻玉带,苏慧娘就整整绣了二十一天。苏慧娘上下细细看了,这嫁衣非常合身,并不需要再做改动了!

很显然,陈如月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苏慧娘从陈府出来时手里就多出了张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整整三个月的辛勤努力,在这一刻有了回报!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自是要带些东西回去,苏慧娘便去了趟“如意坊”买了几匹好布,其中一匹是鹅黄色印着碎花的缎子,苏慧娘打算给自己再做上一身衣裳,没办法,谁叫她前世穿惯了好衣好裳,藤箱里不压个几十件,就总觉得自己不够穿。买完了布匹缎子,她又去了趟书斋,替苏文买了套文房四宝和几本书籍,给林氏买的则是一根银簪,样式简单大方,她应该能喜欢,至于王七郎的礼物,则是各种零七零八的吃食,福记的烧鸡,前门楼的酱猪蹄,八宝斋的五仁香酥饼……不知不觉的,苏慧娘的身上挂满了东西,连走路都开始有些晃晃悠悠了。

正当她艰难地向着镇门口那走去时,一辆青色大马车突然停在了她身旁。

“苏姑娘……”突然地,有人轻声叫道。苏慧娘抬眼望去,只见一张少年人的脸庞从车窗中露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却是上午才见着的那位陈府公子。苏慧娘心中疑惑他为何叫住自己,面上却微笑的回了声:“陈公子。”

似乎觉得身上大包小包的苏慧娘很有趣儿,陈钰不禁笑着说道:“苏姑娘这是要回家?”

苏慧娘微微点了点头。

谁想这时陈钰却下得车来,对她道:“观姑娘身上所拿东西过多,不如陈某让人送你回去吧。”说着便指了指身旁的马车。苏慧娘怎么可能去坐,连连推辞,陈钰却执意让苏慧娘上去眼看推辞不得,苏慧娘只得附身道谢。没一会儿,马车一晃,带着她向着王家凹驶去。

苏慧娘想着,这位陈公子不因自己身份卑微而看轻,不因自己面貌丑陋而轻视,倒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少年佳公子,一时间对其不禁好感大生。当然了,这种好感并不是什么男女爱慕之情,毕竟像苏慧娘这种活了两辈子的女人是很难对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产生什么特殊好感的,只是女人天性,对于愿意尊重自己有风度的男子,都会心生好感而已。

这马车就是比牛车快,往常需要大半天才能到的地方,这次只用两个多时辰就跑到了,陈府的马车大气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座驾,从村门口驶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嘘律律……”马车在一个微晃下彻底停了下来。苏慧娘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林氏等人听见动静早就等在了门口,苏慧娘对那车夫道了谢,请他进去喝水,车夫摇手说不必,苏慧娘也不强求只让林氏拿了二十个鸡蛋过来。车夫接了,脸上果然露出些笑容,待苏慧娘把东西都搬了下来后便缰绳一拉,驾车走远了。苏慧娘等人自去家中不提,且说那王家二郎王博延,自从县式落榜后他圈在家中意气消沉了一段时间,每日也不读书了,只满怀愤慨的咒骂着老天无眼,咒骂着那些个考官不识他这良才美玉,而这一日,他正长吁短叹间,他六弟眼珠子翻滚的跑了过来,说他那已经被休掉的四弟妹家,来了辆极气派的大马车,王二郎听了,心中一动,不由寻了出去,两家离的本来就近,他站在房后的菜园子里眺望。果然看见了停在苏慧娘家门前的那辆青色大马车,越看,王二郎越觉得那车眼熟,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似的。

不大一会儿那马车开始向村门口驶去,王二郎赶紧跟上,在半道将其拦截了下来,问道这是哪个人家的马车,那车夫见王二郎一身学子打扮,到底不敢太无礼,只老实地回道是龙泉镇陈府的马车,那王二郎听了脸上显出抹动容,他在镇上学堂读书,自是知道这陈府是何人家,忍着心惊肉跳,王二郎又问道,陈府的马车为何到苏慧娘家中,那赶车的便直言道:“是我们家少爷让小的送苏姑娘回来的。”王二郎狠狠地咽了两下唾沫,紧跟着又追问了许多,那赶车的哪里知道什么详细情况,只答不清楚,偏偏他越这么说,那王二郎越觉得心里像揣了耗子似的,各种念头蹦跶个没玩儿。

若有所思的回了家,一进门,他直奔皮氏那屋,便见皮氏正坐在炕上逗弄着怀里的王宝儿。见他进来了,忙扯开笑容,说了声:“二郎来了!”王二郎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把刚才的事情学了一遍,自然在其中加进去了不少自己的臆测,话里话外的把苏慧娘和陈钰扯在了一起。

皮氏这人虽蠢愚,但此时却有些不信,在她看来那苏慧娘长的如此丑陋,又是个寡妇之身,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就是眼睛瞎了,腿脚瘸了,也断不会看上她这样的,这要是换上她的五娘还差不多,正意淫间,那王二郎又开口道:“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那陈府远非普通人家,陈府的老爷陈汉庭随高祖起义,大瑞建立后,封为威武伯,乃是真真的豪门之家。那陈钰也是不凡,年仅十五便已是秀才之身,那苏慧娘竟能跟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娘……”王二郎一双眼睛里,闪过抹狂热的光芒:“若是她能与我引荐陈钰,那儿子以后的前途……”

皮氏听了果然激动起来,王二郎说的那些个威武伯啊,豪门啊什么的,她虽然懵懵懂懂的,但是陈钰是秀才的事皮氏可是听明白了。儿子说的在理啊,若是能与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皮氏光是一想就觉得心潮澎湃了。她把怀里的王宝儿,一把放在炕上,提鞋就要往外走,却被王二郎拉住问道:“干什么去?”

皮氏理所应当地说道:“找那贱,不,是慧娘去啊,她怎么说也是咱们王家的人,还能不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