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修理厂取车,岳凌的心情就跟长假过后重新去接受压榨的上班族一样郁闷而痛苦。
代驾在前面开车,他坐在后座上脑洞大开,想着自己见了江褚鸣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全细节的腹稿加草稿反反复复打了N次,简直比他当初和草泥马小姐的时候准备得还要充分。
做完这所有的准备,他忽然在四娘式的明媚与忧伤中得出了一个恶俗的结论——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江褚鸣的。刨去对方抖S的恶劣不说,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人。当然,恶劣的部分也令他难以割舍。
本来嘛,搞对象耍流氓这种事情就是要周瑜打黄盖,有痛才有爱。
上中学之前,岳凌和江褚鸣的关系一直维持在主仆的界限上。江褚鸣是主,他是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仆。虽然阶级地位原地踏步,不过可比仆给羊角辫要开心的多。第一,江褚鸣长得比羊角辫漂亮,第二,江褚鸣长得比羊角辫可爱,第三,江褚鸣长得比羊角辫有萌点!
单纯的注重外表,这种人很庸俗,岳凌就愿意自己庸俗。
忐忑不安的到了汽修厂,他的心理建设也差不多刚好完工,修理小哥领他去取车的库房,一会儿维修单也被人送过来了。不过不是江褚鸣送来的,是个满头黄毛瘦了吧唧的非主流小朋友。岳凌盯着小朋友使劲看,以为自己花了眼,再看修理单上的负责人一栏,写的居然也不是江褚鸣的名字。
奇怪,这车明明就是江褚鸣负责修理的,怎么忽然换人了?
对着黄毛小朋友把单子压回去,岳凌摇了摇手说:“你们会不会搞错单子了,我这单不是这个人接的吧。”
黄毛拿着单子走到车子旁边核对了牌照和车型,回来很坚定的说:“没错帅哥,这单子就是跟的你这车。”
岳凌说:“不对啊,当初接这单子的不是一个叫江褚鸣的吗?你们胖子老板不还夸他是头牌吗?”
黄毛顿了顿,然后特忧郁的回了他一个真切思考的眼神,说:“帅哥,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岳凌傻眼,什么叫没这个人,难道自己前面见的是鬼么?大白天的,这玩笑可开的没水准。
岳凌没接黄毛的单子,转身去办公室找胖子老板,老板中意江褚鸣,前阵子还跟自己面前使劲夸他,找不到人,直叫他们老板出来总行吧,不然白瞎了自己一肚子的煽情剧情加狗血台词,冤枉。
几分钟后,胖子老板笑盈盈的接待了他,随手拿出来的,还有那张被他无视的修理清单。老板两眼向钱看,态度当然比黄毛好的多,又是翻花名册,又是找资料的,最后却给出了神展开一样的答案。
“岳凌先生,上次那个姓江的小哥其实是个临时顶班的,前两天我们休息的人回来了……所以他就走了。”
临时顶班的?
临时顶班的你当时还天花乱坠的夸得满嘴冒泡!?胡说八道不上税啊!
岳凌听着他的解释,摇头晃脑的一笑,然后闷声不响的转到胖老板的办公桌前,笔筒子,文件夹子,计算器盒子挨个的抓了一遍。
胖老板以为他有话要说,就笑嘻嘻的把胖脸凑过来,嘴角还没翘到满,一个桶装卷纸霸气横扫的朝他飞射过来!
“你特么玩我呢!!”
老板吓一跳,脸色刷白,挺身打了个寒战:“他……他虽然只是个顶班的,但手艺的确是好……不我们好多客人都夸过他……”
没等胖老板说得更详细,岳凌炮弹似的,已经冲到外面去了。把找来代驾的踢下车,他风驰电掣的往破楼那片赶。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江褚鸣重逢,这事情发生的相当戏剧性,戏剧到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甜蜜又痛苦的噩梦,梦虽然不是真实的东西,却是内心最诚实渴望的表达。
他想见江褚鸣,他没法骗人。
因为不是周末,加上老区这边人流也不密集,所以车子在马路上跑得毫无阻碍,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目的地。
距离他上一次来,不过四五天的时间,路还是那条路,两边的房子也依旧灰暗陈旧,可江褚鸣和肥皂组住的那栋楼,却已经被拆了个七七八八,从洞开的窗户里都能直接看到里面墙皮剥落的水泥层。
岳凌傻了一样的站在原地,这时候叮叮当当的,从后面开过来一辆大铲车,隔着一段距离停稳之后,这座巨大的机起开始慢慢的举起它黄色的大勺子,像是要把面前的建筑物和岳凌的心情一起彻底毁坏一样,哗啦一勺子扣了下去。
跟着铲车一起过来的,还有旁边几个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发现岳凌站得近,就半骂半提醒的冲他吼:“走远点!不要命了!”
岳凌听着骂,立在当地的身体晃了晃,然后踩着灰沙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那块狼藉遍布的地方走了出去。
江褚鸣跑了,他想,还特么是连人带庙一起跑!要死,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跑得这么彻底?
心情极度低落,他觉得自己忽然成了悲情剧的男猪脚,前胸后背全是凉风卷落叶的凄凉,而那些不断从路边经过的工人,就是这出土渣虐偶像剧的观众。
男猪脚不顾一切的冲回楼里,然后在东倒西歪的家具和随意丢弃的杂物中,疯狂的寻找关于江褚鸣的线索。一无所获之后,他带着咆哮教主的窒息表情继续从楼门里滚出来,然后在灰扑扑的路上四处看,四处走,一边走一边苦情哈哈哈的内牛满面,嘴巴里还要泣不成声的狂喊:“……江褚鸣!江褚鸣你特么给老子滚粗来!”
嘤嘤嘤,滚个蛋!
一把撕开脑内剧场的背景布,所有的灯光和音效也跟着无影无踪,岳凌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些即将成为废墟的居民楼,然后森森的吸了口气。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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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叔叔躺在吊床上吃着草莓晒太阳的时候,接到了岳凌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有,只有一句:“你快来!”
这是岳凌经常用的句子,上一次听,是他决定跟草泥马小姐结婚,然后准备着婚前财产公证的时候。
律师叔叔虽然只是个拿钱干活的高级雇佣工,但是岳家爸爸对他真不错,所以这种感恩之心从老子身上移到儿子这里,他对岳凌也是相当不错。
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岳凌的私人公寓里,岳凌正在浴缸里哗啦哗啦的洗大腿。律师叔叔站在旁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洗完左腿洗右腿,最后才问:“岳先生,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啊?”
岳凌湿漉漉的脑袋往浴缸边上一靠,歪过脸来说:“吕叔,我不是让你帮我看看老城区那边么,看出什么结果了?”
律师叔叔想了想,和颜悦色:“啊,那边啊,那边的地皮已经被凯隆集团圈下来了,准备建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那原来的住民呢?”
“应该是拿到赔偿款就搬走了。”
岳凌说:“哦,那你能帮我去查查么,我要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