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翼只抱拳冲秦王拱了拱手,“父王安好”,至于年侧妃他连个眼风都没给,便转身往左手边走去坐在秦盛下首。

虽是习惯了这周传翼对她的无视,但当着白家人面年侧妃还是面皮僵了片刻,媚眼儿里冷光乍现,暗恼对方太过放肆,毕竟怎么说她也算是他长辈。只秦王都没说什么,她也只得梗着脖子咽下这不甘。

待周传衡与年妙芜行过礼后,年侧妃轻抬柔荑,美眸里闪烁着柔光笑道:“行了,去坐吧!”

便有丫鬟领着他们二人落座。

见他们坐定,年侧妃一脸嫌弃的感叹,“这两个孩子就是太守规矩,屋子里都是自己人还这么多礼!”

一听便知道年侧妃这是故意说给秦王听得,意在指出周传翼对长辈的不敬。白玉儿悄悄往对面扫了眼,发现那世子爷正把玩着一个碧色清透水头极好的玲珑宝塔,似发现有人看他,待看清是何人后,他英气的眉梢一挑,眨眨邪魅的眸子,微微嘟唇。

白玉儿只觉的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真是一个大男人做这表情太娘了。便瞬间移开视线,看着地上的毯子上绚丽的花儿。

白鸿文从坐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往秦氏她们那边看,这使得年妙芜一颗芳心砰砰乱跳又羞又喜,原来他也是喜爱她的。她不时娇羞的往白鸿文那瞟一眼。这被坐在白鸿文下首的周传衡看个正着,他往对面看了一眼后眸子精光乍现。

秦王不知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还是懒得理会,反正秦王没有接她的话茬。气氛就这么尴尬下来,年侧妃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她不再纠结方才的事儿,指着年妙芜冲秦氏笑道:“这是本妃娘家侄女,芜姐儿!”,手指一转虚指着周传衡道:“这是府里的二公子,衡哥儿!”

秦氏便连连夸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年侧妃也没指望她一个村姑能说出啥大道理来,黛眉一挑笑了笑。

秦王见人都齐了,便命人上茶点。须臾便有一个嘴角有一粒美人痣的丫鬟领着两个小丫鬟来上茶。

轮到秦氏这里时,其中一个十二左右的小丫鬟手中一抖,托盘便往秦氏头上撒,这变故太快,白鸿文反应过来便弹起来朝对面跑。白玉儿呆怔过后则探手把那丫鬟推了把,试图使茶盏落不到秦氏头上。

然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风般卷过来,哐当一声,碎了一地的瓷片,溅起了零星的水渍弹在他的衣摆上,艳丽的地毯湿哒哒的散落着茶叶。

白鸿文提着的心落下,白玉儿抱着脸色煞白的秦氏安抚。无人看到秦盛挡住茶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秦氏惊怕过后,眼尖的看到秦盛通红的手背,她顾不得此时厅里还有王爷他们,她拂开白玉儿跳起来心疼的捧着秦盛烫的起了水泡的手,“疼吗?”

看着她眸子里闪过的担忧,秦盛很是受用,本是被开水烫过刺辣辣疼的手背也没了感觉。他摆手道:“无事!”

他连比这厉害多得刀伤都挺过来了,更何况这个。

在丫鬟端着茶点出来时,秦王本是气态神闲的静静看着,在托盘打翻时他还在想那秦氏是不是真的如二弟说的那样善良单纯他待会儿就知道了。当秦盛冲出去,秦氏惊呼时,他才惊觉事情已变。

不是说好的温水吗,怎么会把二弟烫伤?秦王面色大变,不顾仪态的冲到秦盛旁边,待看到他手背上已起了偌大的水泡包围着整个手背,肉眼可见里面血丝,他方知事情的不对头。

扬声喝道:“周伯,去乾庆街找卜太医过来!”

又朝角落里站的丫鬟吼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打凉水过来!”一通吩咐下去,秦王才沉声问道:“二弟,怎么样?”

声音透着浓浓的关心,秦盛摆手道:“没事儿!大老爷们的皮糙肉厚,过几日就好了!”

在秦盛拦下那托盘时,年侧妃眸子闪过阴翳,又是这个秦盛,要不然她今儿就把那村姑毁了容貌。可想到待会儿秦王的责难,她眉头一挑便朝那小丫鬟怒道:“大胆奴才,笨手笨脚的,怎么做事的?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杖毙!”

又询问秦王,“王爷觉的呢?”

秦王眸光幽深的盯着她,他说好的是温水,为何变成了开水?是下人的疏忽还是她有意为之?见她眸子无辜的看着她,仿佛真的不知情,他冷笑一声,待他查出来,无论是谁休想好过!

两刻钟后,卜太医背着双手急匆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随从,“王爷,病人在何处?”

待得知是裕郡王后,卜太医眸子闪过惊讶,他是知道这郡王会功夫的,怎么就烫了手呢,但他面上不显,看了秦盛的伤处后,从药箱里拿出他秘制的药来厚厚的涂在上头,又拿绷带给包起来,临走时交代道:“本官明日在来换药,不过这期间望郡王不要动这只伤手,以免红肿对伤口不利复合!”

送走卜太医,秦盛才冷声道:“王爷,希望你能彻查此事!让人好好审问那丫鬟!”

若是这滚开的水洒在英子脸上得多疼,秦盛眉头一皱,他直觉那丫鬟有问题。

白鸿文和白玉儿都惊得白了脸,若是没有大舅挡的那下,娘的脸估计都得毁了。

秦王面皮僵住,是他吩咐人这么做的,可他只说是温水,不过想试探那秦氏一二。谁想就有人敢拿他做筏子来害人呢!

可他若是说了,依着二弟的脾气不得跟他闹翻啊!秦王头一回有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有口难开啊!

就在这时,周伯慌张的跑进来,“王爷,不好了!那丫鬟竟因害怕受邢咬舌自尽了!”

死的好!若不是地方不对,时候不对,秦王真想击掌大笑。如今那丫鬟一死,他也能跟他二弟有个交代了,不过谁才是幕后黑手,他定会查出来。

“二弟,那丫鬟既然畏罪自杀了,想来事情确实是她所为!”

秦盛还待说什么,秦氏悄悄扯了他一把,她不想让他因这事儿跟秦王之间有隔阂,反正她也没事儿,而那丫鬟也死了。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最好。

秦盛虽觉的委屈了秦氏,但他从不会做秦氏不喜得事儿,便拍拍她的手微微颔首。

秦王自然把秦氏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对秦氏也多了些好感,他知道若不是她阻止,依着他二弟的性子定是要纠缠一番的。看在她无意帮了他一把的份上,秦王决定成全了二弟的一番心思。

当然还有一人也是悄悄松了口气,那便是年侧妃。她还真怕那裕郡王追究下去最后把她牵扯进去就不好了。对于间接帮了她的秦氏,她只觉的她性子过于绵软,是个怕事儿的,心里很是瞧不起她。

年侧妃柔声问秦王,“王爷,要不移步到宴厅里去吧!妾身过来的时候已经使戏班子准备了!”

秦王也不想在这事发地多呆,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

宴厅很大,高台上已经搭好了台子。秦王等人一到,便有丫鬟去通知戏班子人了。

秦盛怕秦氏他们在遭人暗算,便不顾身份坐在她一旁,连秦王瞪过来几眼也视而不见。他方才那事上已让步了,如今他只想坐在这儿守着秦氏他们。

瞧着女儿促狭的目光,秦氏面色微红。她便推了把秦盛让他坐到秦王那里去,谁想秦盛举着那只包的似粽子样的手,低低道:“我这右手不得动弹,待会儿莫非英子让我饿肚子?还是说英子想让丫鬟代劳?”

“美得你!”秦氏美眸一瞪也不再赶他过去了。伺候他还是得她亲自来。

秦盛眸子闪过得逞的笑意,余光瞧见白玉儿正刮着自己脸羞他,他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一红,真是个人精似的丫头!

自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其他人。

周传翼玩味儿一笑,真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古灵精怪的,对着自己长辈也敢打趣。若是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对着长辈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

周传衡眉梢微动,意味不明的看着那抹娇俏的笑颜,便又垂眸又成了那个沉默的王府二公子。

一炷香左右,台子上便响起了锣鼓声。很快就有盛装出来的花脸咿咿呀呀唱起来。

白玉儿对听戏没甚意思,倒是秦氏听得津津有味儿。她无趣的四处打量,见这宴厅里处处都显出富丽堂皇,真不愧是皇亲国戚。

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这位妹妹,这么华美的屋子还是头一回见吧!”

白玉儿扭头见是年侧妃的侄女,年妙芜笑容满面的正看着她。娇俏的瓜子脸上虽是笑意盈盈,但白玉儿却从她眸子里看到了鄙夷。她立刻止了与她聊天的兴致,只冲她淡淡笑了笑。

年妙芜本是想从白玉儿那儿打听白鸿文的事儿,谁知讨了个无趣,她撇嘴小声嘀咕,“乡巴佬!”

再看白玉儿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容也越发觉的碍眼,还不如去看白公子。

白玉儿自然听到了那声嘀咕,只做不知罢了。她不想惹事,便将目光移向高台处。

中午的饭菜很是丰盛,吃过饭秦盛便送了秦氏三人回家。秦王跟着年侧妃来到她的院子,挥手把下人都敢了下去,质问道:“年氏,那水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秦王要随她回院子,年侧妃便猜到原因了,她不慌不忙的跪在地上,“王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妾身照您当时的吩咐说的,您也是听到的啊!”

见秦王面色有所松动,她心里有了数,更是坦然地说道:“至于温水有何成了开水,妾身真的不知道啊!”

秦王弯腰抬起她精致的下巴,盯着她一双勾人的眸子,片刻才松手哼道:“最好如此!”

便甩袖离开了。

年侧妃一下瘫在地上,在无方才在秦王面前的精神气儿,“来人!”

一个俏丽丫鬟应声而入,她方要扶起年侧妃,却听她摆手道:“知情的人可都处理了?”

丫鬟点头道:“回王妃话,都处理干净了。”

年侧妃在无后顾之忧,想到秦氏的美貌她就嫉妒,她冷哼道:“可惜了,没能叫那村姑破相!”

“毒妇!果然是你!”秦王大步进来,提起年侧妃的头发反手就是两巴掌,“啪”“啪”,也惊醒了呆愣中的年侧妃,她没想到已经走了的秦王会去而复返。

丫鬟见了怒气腾腾的秦王,惨白着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和那秦氏有何仇?嗯?竟不惜要毁了人家容貌?”秦王一把推开年侧妃,她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又跌倒在地,精致的发髻也散乱,头上的宝石簪子也不知去向。丫鬟忙爬到她跟前,哭喊着:“王妃,您怎么样啊?王妃!”

年侧妃只觉的浑身都火辣辣的疼,想着秦王问的话,是呀她为何要毁了那秦氏容貌?

说来那秦氏与她确实没甚仇怨。在秦王与她说让她帮忙考察那村姑时,她才得知今日要来的竟是裕郡王喜欢的人。她心里立马不平衡了。她一个村姑还是一个寡妇凭什么能嫁给裕郡王做正妻?而她堂堂兰州首富的嫡女却只能做妾,而且还是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妾。

她便起了毁了她的心思。她就不信没了容貌,那裕郡王还会不会娶她!

秦王见她面色变个不停,他不耐烦在这里耗着,沉沉的看着年侧妃吩咐道:“周伯,传话下去,从今日起年侧妃身子不适要安心修养,不宜在理家就交给林庶妃掌管!还有不许人来打扰年侧妃修养!”

秦王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年侧妃砸晕了头,她想过他会震怒,却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狠心。

“王爷!”年侧妃凄厉的哭喊。

秦王置之不理,拂袖而去。

本来他走出去又突然想起忘了跟年侧妃说去白家提亲的事儿还有二弟聘礼的事儿。没想到竟听到这个,如今他已是不屑与她说了。

年侧妃面如死灰的瘫倒在地上。秦王他好狠的心,不仅禁了她足,还收了她的掌家权,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眸子里透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丫鬟呜呜的哭泣声,还有外面传来的惊慌失措的惊叫声。

黔淞院

周传翼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假寐。

侍卫一脸怪异的走近来,把芷兰院的事儿声音平淡的说罢后,又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一旁。

他心里确是震惊的,方才世子让他派人盯着芷兰院那边说有大事大生,他便半信半疑的去了。谁想竟听到这个,把持王.府十余年的年侧妃竟然被秦王赶下马了。

周传翼冷哼一声,“那边的事儿往后不必在盯了,自有人对付她!”

那个林庶妃如今得了势,肯定会把从前在年侧妃手底下受的屈辱讨回来。

翻身下榻,“走,去猫儿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