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梧桐书院有一次针对今年秋闱学子的交流茶会。

序兰亭外的草地上,已坐满了学子,白鸿文也在其中。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低学年的学子,他在场中央来回打量,最后向写着白鸿文三字的座位处走去,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一个女子来找他?会是谁呢?难道是娘跟玉儿她们来了县城?

白鸿文皱眉跟着那学子出去了。

索性其他学子都正忙着准备诗词辩论,无人发现白鸿文这边的动静。

绿衣看见白鸿文出来,一手抱着手里的包袱,一手朝她扬了扬,“白公子!”

这不是那日裘姑娘身边的丫鬟吗?她来做什么?

白鸿文看着树荫下的人,步子顿了顿才又继续往她站的方向走去。

等人一来,绿衣便把手里的包袱塞进白鸿文胸前,嘴里解释道:“这里面有一方砚台一只狼嚎,还有一本古籍!”,见他面容古怪的样子,她以为他是嫌弃便又补充道:“都是我家姑娘亲自挑选的!”

白鸿文心里却无比郁闷,他只当那日那姑娘是说着玩笑呢,没想到她竟真的派人送东西过来。

一时他不知该不该接,绿衣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跑掉了,“姑娘还在外面等我,白公子你也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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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盛是六月初八回于梁镇的,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让镇上的人都看直了眼,不禁猜测这马车里坐的的是什么大人物。有些胆大想靠前的,被肃着脸的侍卫横剑拦住,顿时更是激起了群众的好奇心。

一路尾随着马车后面,见马车在一处院子外面停下,有认识这院子主人的都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白家的亲戚!”

秦盛一身锦衣华服剑眉星目,虽面容微黑却使人只觉得此人威严不凡。

小厮上前扣了门,等了半响也没人开门。正当秦盛猜想她们去哪儿的时候,隔壁的吴婶子听见动静出来看,发现好些个带刀的人,她吓了一跳,还以为白家得罪什么人了。这时秦盛熟悉的面容闯进她视线里,她才放心的大声道:“秦盛来了啊…”

话未说完,一侍卫踏出一步,拿着佩剑虎着脸喝止她,“大胆!裕郡王的名讳也是尔等叫的!”

话落可以清晰的听到周围百姓的吸气声。他们平日听得最多的便是县令,这突然来个郡王对他们来说可不就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一时周遭安静的连呼吸的轻重都清清楚楚。

见吴婶子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秦盛挥手让那侍卫下去,他走到她面前笑道:“吴大姐,你可知道玉儿她们去哪里了?”

吴婶子瞧着眼前气派的秦盛,心里虽还被那裕郡王三字惊着了,但总归回神道:“明儿她大姐家的女儿出阁,想来去添妆了吧!”

秦盛点头哦了声,雪姐儿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但对于她上杆子做妾这事儿他也是不赞同的。但他一向都不喜秦兰子,所以也未曾开口劝过。而且他知道就算他说了,依着她性子还当他见不着她好呢!

秦氏和白玉儿回来的时候就见巷子里被堵的满满当当的马车,她心里隐隐猜到估计是大舅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的走的快了些。秦氏跟在她身后嗔道:“这么大的人了,咋还一点儿都不稳重,这日后若是……”

“英子!”

秦氏的话音戛然而止,呆怔的看着眼前眉眼都含着笑意的男人。她似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偷偷把存下来的钱给她买花戴的俊朗少年。

“大舅,你这样穿可真神气!你瞧我娘都不认识你了!”见秦氏呆愣不语,白玉儿亲昵的抱着秦盛胳膊娇憨的打趣道。

“真乖!大舅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不少礼物,知道你爱吃些新鲜的果子,这次也给你带了两个!”

秦盛神神秘秘的吐出两个字,“贡品!”

白玉儿眼睛一亮,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皇宫出品的果子是何样的。

秦氏也回过神来,只复杂的看了眼秦盛对他眸子中的情意视而不见,闷闷说了句,“进屋说话吧!”

人已率先绕过一众侍卫开门进了院子。

看着伊人窈窕的背影远去,秦盛顿感不妙,他询问的看向白玉儿,却收到对方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只能无奈叹气。他这回回来,定要跟秦氏定下彼此的心意的。一是因着秦王上回拿了许多美人画像回来,非得让他指一个。他自然拒绝,只说自己有心仪的女子,而且非她不娶。在他回镇上的前一晚,秦王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说他这回回来若是再搞不定的话,他就给他做主了。

秦王的话他明白,所以如今看着秦氏这样,他突然感觉有些无力。

几人进屋落了座,秦盛扫了眼立在门外的十多个侍卫,又看了看不是很大的院子,因人一多立刻拥挤了起来,他沉声道:“你们把礼物搬进旁边的厢房后,先去客栈住几日吧!这院子小,呆不了这么多人!”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应声。秦王可是命令过他们,必须近身保护裕郡王。若是让秦王知道他们擅离职守,后果肯定很严重。

秦盛似知道他们的顾虑,“大伙儿放心,这里的事儿本王不会告诉王爷!”

因有了裕郡王的话,侍卫们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抬进厢房后,便赶着马车离开了白家。

白家院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氏躲开秦盛灼灼的视线,起身道:“我去厢房把东西整理一下!”

白玉儿却先一步走出堂屋,扭头冲秦氏他们娇声道:“娘,还是我去吧!我要去瞧瞧大舅给我带了啥好东西!”

“英子,你怎么了?”秦盛见屋里只他和秦氏两个人了,知道这是玉儿那孩子给他们腾地方呢!他自然要好好把握,看出秦氏有意躲她,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开口问道。

男人的手很是粗糙,烙的她柔嫩的手生生的疼,她不适的甩了甩却被握的更紧了。

“松手!”秦氏干涩的道。

他是郡王爷了有钱有权,只要他想还有数不尽的美人儿。而她不过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他们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英子,咱们好好说说话吧!”

男人执着的盯着她一双水眸,见她眸子微微躲闪,心里已是想到什么。

“你在害怕?”男人似发现了什么,心里紧绷的弦一松,只要不是不喜欢他了,其他的都好说,他低低笑道。

秦氏大抵也知道自个这个毛病,大小她只要遇到害怕或是无法决定的事情,她总习惯性的扭动食指。

见他眸子里写着戏谑,秦氏恼羞成怒的后突然胆子一下大了起来,索性把问题摊开了说,免得他往后在纠缠下去。可是为什么在做了这个决定后,心里钝钝的疼呢!只是她此时顾不到这,她只想好好把事情解决后,往后他们互不相干。

“你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寡妇,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就为了这个?”秦盛抬起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盯着她眸子一字一句道:“若你不喜欢我做这郡王,那我大可不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

白皙的手掩住了他的嘴,使他未说完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说啥傻话?”秦氏气急败坏的嗔怒,“郡王也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年轻时那会儿一样,竟说些痴话。

想到他十几岁那会儿从镖局回来,在无人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到他手上一道手指来长的疤,狰狞可怕。她心疼的捧着他手嘤嘤哭泣,这么深的口子得多疼啊。

他却看也不看那只手,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他只探手温柔的拂掉她的泪,笑道:“心疼了?”

她含泪点头却哭的更凶了,怨他不爱惜自己身体。却听他无奈道:“若是你不喜我去镖局做事,我不去了就是!乖啊,别哭了!”

如今他都是郡王了,却还是跟那年的那个傻小子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想到这些,秦氏的唇不由高高扬起。这小小的变化自然被一直看着她的秦盛瞧个正着。他心中一喜,顺势揽她在怀,鼻尖嗅着她身上的幽香,他陶醉的眯了眯眼,却是一瞬又恢复清明,拉开一点儿间隙,头抵着她额头,直视着她一双美眸认真道:“英子,咱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这剩下的日子我们就好好过,好吗?”

语气近乎虔诚,秦氏本就想通了,这下听他这么说,只觉得羞人,垂头不想理他。

秦盛这时却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非得得到心爱姑娘的心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固执的抬起她下巴不许她逃避。

察觉到他火热执着的目光,秦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却被他欢呼一声又紧紧箍在怀里,贴着她耳边语无伦次道:“英子,我好开心啊!你知道吗,这是我活了四十多年来头一回这么开心!哈哈哈……”

秦氏被他这愉悦到极致的笑声感染,也掩着嘴无声的笑了。是啊,他们已经人至中年,还有多少年头可活呢?不如就按着自己心意好好的肆意一把。

白玉儿在厢房里听到这爽朗豪放的笑声,心中不禁一喜。知道大舅已经跟娘说清楚了,也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她手里提起一个攒金食盒,知道是时候提醒大舅时辰到了,扬声唤道:“大舅,娘,我拿果子来给你们吃了!”,人却是慢悠悠的往堂屋去。

万一她走的快了,进去看到啥少儿不宜的事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