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的身影成了一个小斑点,冷陵才敢抬起头来。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便只能把所有的痛苦往肚子里咽,由不得他了。
小姐,对不起……
“哼,她明明就是不相信你,亏得你以前那么死心塌地的对待她。”仇牧双讥嘲道,轻蔑的把垂在了一侧的青丝拨到了脑后,妩媚的双眼楚楚动人,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听到她的声音,冷陵语气不善,“你来作何?”
“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容易感情用事。”仇牧双美眸微缩,胸口的钝痛蔓延开来,一丝丝缠在心头。“云未诡计多端,你莫要被她给骗……”
“住口!”
冷陵爆喝一声,一掌便打在了她的胸口上,看她撞在了轿子旁摔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的怜惜之心。
剑鞘指着她,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恐怖至极,厉声警告道,“仇牧双,别忘记你的身份,不过只是我君家的一条走狗罢了,要不是因为家主有令,我一定会杀了你。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不允许你说她半句不是。”
仇牧双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仿若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般,感受到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冷气。他的话尖酸刻薄,与她认识的那个君晟相差十万八千里。面前的人,是魔鬼,是地狱的使者!
原本心里的怨气被惧怕给取代,她垂下了头,瑟瑟发抖起来。
“少主,家主要你即刻回去。”
冷陵把剑收了回来,看了几眼一眼,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要为难她。”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云未,众人心知肚明。
他转过身,踏身而去。
轿边的人纷纷离去,只剩下君旸和仇牧双。许久,君旸方从轿子中走了出来,面色灰败,明显是受到的打击不小。
君晟回君家了!他的脑子满满都被这个惊天消息所占据,无法消化。努力了那么多年,只要他一出现,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泡沫,随风消逝。
他不甘心,可又如何?
他垂下头,撇着地上的女子,恶毒的道:“他说的没错,你不过是君家的一条狗。”他蹲下身子,挑起了她的下巴,“即便是知道我强要了你,他也没有丝毫反应,你还真是悲哀。”
仇牧双打掉了他的手,抑制不住的恶心,那是她一生的污点,她发誓,迟早有一天,一定会亲自手刃他!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脱离君家。
这一场变故宛若是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巨石,泛起了层层涟漪。
不出三天,武林中早已传遍了一个消息,前武林盟主君晟死而复活回到君家了,那是不是说,武林刚停歇的势力划分要再次重新规划?
与此同时,君家名下的商户一夜之间纷纷歇业,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危机。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君家的产业早就遍布全国,富可敌国。
凤泽钰在朝堂大怒,却没有人提出可行的方案。众人不禁猜测,君家是要反了吗?
前厅里,陆离急匆匆的穿过回廊,额头的汗珠落了又出,出了又冒。顾不得其他,他踏进了竹苑中,在竹林深处找到了凤顷。单膝跪下,他急声道:“爷,小姐不见了。”
捏着白子的手在空中顿住了,他一用力,瞬间便化成了粉末,散落在了棋盘上。“你是怎么护着她的?人究竟去了哪了?”
“小姐让我去厨房那一盘糕点,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他愧疚难当,“我已经把府中全部找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人看见小姐出府。”
凤顷站了起来,用力之猛,棋盘被他掀翻在地。“还等什么,继续去找,就算是把镇国将军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想要避开镇国将军府周围的眼线,岂是那么容易的?
莫非,是他?!
青色的身影一闪,竹林里只听得竹叶摩擦时沙沙声,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那一日,三皇子府的人不只把镇国将军府翻来覆去的找,就算是整个京城,从里到外都被翻了一遍。
可是当他满心疲倦的回到竹苑的时候,却看见在躺在软榻上的云未,心瞬间变安定下来。房间里飘着一股浓浓的梨花酿的酒香,他放缓了脚步。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抱着一个小酒坛睡着了。睡相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他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他找了那么久,为何偏偏遗漏了自己家的酒窖?这才叫关心则乱。
蹲在了软榻旁,看她眼角深深的青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摸。
就在这时,云未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房顶,才渐渐恢复了清明。偏过头,看见凤顷疲倦的容颜,心咯噔一声。“怎么不叫醒我?”
凤顷展颜,“你睡得像是小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吗?”她不疑有他,只当是在地窖里多喝了几碗酒。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预期的质问声,她试探性的说道:“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凤顷明知故问,收回了手。
“自然是问我去了哪里了。”云未答道,说完才看见他的笑,顿时便收住了,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心里难过,只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那便又到酒窖里捣乱去了?”凤顷打趣道,把玩着她的青丝,在指尖一圈圈的缠绕。“那些可都是我珍藏了许久的名酒,你倒是忍心把它们都给解封了。”
先不说是岔了酒味,就是许多酒都坏了。
俏脸一红,她辩驳不了,半年前的确是有着这么一件事来着,亏得他现在还能想的起来。
“心虚作何,要是让你赔,你早就倾家荡产了。”戏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缓解不少她的尴尬。
云未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把酒坛塞到了他的怀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认真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靠回了软榻上,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去找我了?不会是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吧?”
凤顷把空酒瓶放到了地上,“试探的结果如何?”看她的得意的样子,气得捏了捏她的脸颊,惹来她更加肆意的笑声,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笑了一会儿,她很快便止住了声音,神色黯淡下来。身子渐渐的蜷缩在一起,她拉紧了身上的毛毯,似乎能让自己更暖一些。“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我难过的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他有事却不选择告诉我。他宁愿一个人去承担,去伤害我,也要离开我。他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可是我却不想被保护起来,那不是我。”
倔强、聪慧、敢作敢当,这样的她,才是那个让他欣赏的人。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别样的性感。“我明白。”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人们在谈论厘州的灾情十分严重,可是真的?”她支起了身子,不满的撅起了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几日,就是为了赈灾在苦恼?”
凤顷赞赏道:“不错。”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子边,负手而立,眉头深深的蹙在了一起。
“这场大雪不知毁坏了多少作物,压坏了多少房屋。岂止是厘州,现在整个北方一带,除了京城周边,形势危急,民不聊生。守城的把灾民拒之门外,掌事的大臣强压着不敢往上报。如今这个节骨眼,有谁拿得出那么多的粮来?”
云未恍然大悟,手心发凉,“原来这就是君家的目的所在。”他们该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所以关闭了名下的所有商号。各地纷纷出现短缺,供不应求,商家哄抬价格,就算是平日里最普通的一根蜡烛,在某些地方也买到了十个铜板一根。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筹集粮食?朝廷不能不顾灾民,却又束手无策。这个时候要是有心人煽风点火,战乱势必会起。
“你也不行吗?”云未问道,她相信他手中定然有足够的粮食,至少能够缓一缓。
凤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是他最为苦恼的地方。“皇上早就不信任我,这个时候把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即便是他相信我,那帮大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不管不顾,如今他有了她,自是要万事小心,防止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但是最最关键的是,他担心会被那帮人从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虽然他答应过母后不会和他争夺皇位,可不代表他会相信。
云未下了榻,走到了他的旁边,“你在担心灾民?”
凤顷点头,“这场冬雪虽已经过去,可是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而我堂堂东黎大国,竟无一人能够想出应对之策来。之前我曾隐姓捐了一批粮食,可还是远远不够。没想到皇上的人查的那么紧,险些就查到了无花阁去了。”
云未沉吟一会儿,计上心头,“我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
“凤顷不能做的事,可是却有一个人敢为。”
凤顷转过头,兴致上来,见她一手指着自己,失笑起来。“你啊……”他嗪起了嘴角,“这个世间,确有一个人敢做。”
“云未霸王名声已久,一时间想要摆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好借着这一次赈灾,把以往的恶名消了去。镇国将军府仁义之名名震天下,开仓放粮的事情在祖辈是常有之事,我不过是秉承组训罢了。”何况,她还有另一重打算,到时候得了兵牌,也才能让那帮将领信服。
她的眼中星光点点,狡黠十足。“前些日子殿试时他不是赏赐了我好多钱吗?我把这比钱花出去卖粮如何?”
看她的样子,凤顷大致猜测出了什么,“你要那些想要借机生事的人把你便是未云歌的身份查出来?”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比当事人说的可信多了。”
如此,正是一箭多雕之计。
到了这时,凤顷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一笔生意,他也不算是亏本,至少还有黄金千两不是。“好,我马上便去安排。”
仅仅是一天半的时间,凤顷便凑集到了千石粮食,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云未交代了府中事宜,和凤顷火速前往厘州。日夜兼程,生生压缩了一半的时间。
厘州城外,黑压压的挤成了一片,人头躜动,蜂拥堵在了城门口,盼望城门一开便能有机会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