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而白鹭宫中央也有一座九渊楼,共九层,楼顶有一口大钟,第一声钟声敲响时,白鹭宫所有出入口齐封,每一道门都有游家弟子把守,四周的符篆结界同时起效,整座白鹭宫再次隐匿于崇山峻岭之间。
这时九渊楼的大门还是封闭的,两列游家弟子身着统一的白色校服,负剑守在门口,要板挺直,不过大概由于受门派内风气影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世家公子的雅气,不像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守卫,倒像是闲来出游的少爷公子。
九渊楼前修士云集,大致能分为三类。第一类通常而言后台强硬,家族门派是仅次于东南西北四大家的存在,都在互相交谈,攀亲拉人。第二类是群野路子,无家无派,但实力强横,正好缺一块名扬天下的跳板,多半忙着在第一类人面前晃悠。最后一类既无后台,也无实力,凭借着比同类人多一半的心眼混进白鹭宫,不是忙着找门派,就是忙着找师父。三类人看起来各不相干,但又被千万种因果连在一处,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能谈笑风生,弄的九渊楼前吵吵闹闹成了一片。
但名门世家通常是不凑那个热闹的,天青弟子并一些没有任务安排的游家小弟子站在队伍的最末,不过天青弟子仙气缥缈,游家弟子高尚娴雅,都不是多话的,就算偶有交谈,也是轻言细语,十分安静。
季雁卿也像模像样的混在这片安静里,在诸位晚辈前站的笔直,像是一株长在仙山上的竹,无论是微风拂过,还是尘世百年,他都能独避世外,自成一方天地。
游家小弟子是第一次见到季雁卿真人,望其背影,不由自主叹道:“久闻天青季峰主美名,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天青弟子回道:“季峰主才识过人,虽以剑入道,却不以剑修之威压人,道法见解更是非同一般,也为我天青弟子的楷模。”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传进季雁卿的耳朵里,听得他不禁老脸一红。
他这么站着真不是因为受白鹭宫的鸿蒙云气影响而冥想修炼,他不过是在盯人而已。
不出意料的,谢无端也在白鹭宫里,如鱼得水的游走于世家,野路子修士,低阶修士之间,一点也不像是个不招界内人士待见的,跟谁都能谈笑风生,镇定自若,仿佛谁都跟他跟熟,活像一根混迹在仙界的老油条。
谢无端自带一股风流气,身外罩着的绿纱外衣随着他的动作都快飞起来,可能因为游白衣手上那把‘秋水人家扇’太有名,他那把普通的风流扇不太好意思拿出来,于是就将束发的白玉换成了一枝梨花,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诡异的功法,他在人群间四处游走,仿佛一只翩跹的花蝴蝶,那梨花不住的落点花瓣下来,半柱香过去了也愣是没掉秃。
那些被他搭话的人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这只臭名昭著的疯狗,但也不敢轻易得罪,一张张老脸都笑成了十八褶的包子,被风一吹,连皮带油都给凝住了。
这个时间段,潇湘应该要出事了,谢无端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季雁卿又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几个北辰番的人。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北辰番番主难道不用亲自出面?
他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开始相信起了玄学,他的眼皮从昨夜就开始跳了,正当他疑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是季俨。
“师尊在看什么?”
自从怀疑季俨就是摇光君后,加之那两个十分微妙的系统,季雁卿一看见季俨就觉得尴尬,因此对他有些回避,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动辄搂搂抱抱了。
季俨见季雁卿不理他,准备像小时候那样拉拉他的袖子,却反被季雁卿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这有点事,你先去找你子玄师伯。“
季雁卿的话音虽说不怎么严厉,但动作语言里都透着一点不明显的警告,季俨不缺心眼,稍一思索就放开了手,但仍然站在季雁卿身后,说道:“子玄师伯与别家修士讨论炼丹心得了,我等在师尊身边就好。”
季雁卿听了也没再赶他,继续盯着谢无端,陷入沉思。而在他身后,季俨也注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九渊楼顶上的大钟再一次敲响,不同于前一声,这一声仿佛寒山古寺里的钟磬之音,在白鹭宫这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里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经久不去,山道上细雪霏霏,仙山上青竹喧鸣,修士通天彻地的旷达与空寂,都藏在了那一声撞钟里。
先前还热闹着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九渊楼的大门打开了,一时间仿佛仙乐齐鸣,万古的光阴伴着悠然长风扑面而来,所有人面容肃然,沉默不语,季雁卿这个半路出家的没那么多感慨,虽然也震撼,但还是分出一点神偷打量了一下谢无端。
让他吃惊的是,谢无端在众人心里一直是个入世入得不亦乐乎的假修士形象,天道不让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还没变成一坨焦炭,就已经让人不可思议了,但这样的人,没了嬉皮笑脸和阳奉阴违后,他看上去比别人更虔诚......近乎哀戚。
季雁卿的内心一瞬间几乎可以说是震惊的,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很多事情很多人,光听别人的三言两语,的确是看不出什么的......
“师尊?走了。“
季雁卿猛的回神,这才发现前面的人都陆续进了门,谢无端也没了踪影,就他还带着一群人杵在这里,后面两家的小弟子已经忍不住好奇了。
季雁卿咳了一声掩饰事态,说道:”走吧。“
一群人也跟着进了九渊楼。
九渊楼第一层的高台首座有四个位置,是留给的四位大家的,其余人不按辈分,而是按修为高低排序,各有各的位置,季雁卿的修为不高不低,在中间的位置落座,季俨沾了他的光,修为不明,但也跟他坐在一处。
季雁卿第一次参加这种云集了各方大能的会议,觉得有点高端又有点新鲜,像他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此前实在是没什么机会感受到这种氛围,卯足了劲儿打算好好感悟一番,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撑不住了。
天下会议一个样,不是商讨就是答疑解惑,实在翻不出什么花样,加上他是个穿越而来的,本身的玄学文化底蕴并不深厚,混到现在全靠系统加成,没了系统就是半个文盲,身边一众修士听得如痴如醉的解惑在他耳里都是掷地有声的天书,难熬的要命。
季俨一直在边上看着,眼见他要撑不住了,头都一点一点的,没忍住一笑,右手捏拳在嘴边挡了一下,恢复端庄模样后,才轻声叫道:“师尊,再忍忍吧,没多久就结束了。”
季雁卿痛苦的撑起眼皮,苦仇大恨的看了高台一眼,深深体会到了他高中那会儿,最后一排永远拿书当屏风用的同学们的心情。
好在这种苦仇大恨的会只在第一天召开,答疑解惑完后就解散,每个人都能自由交谈,季雁卿这才觉得活了过来,等高台上的三人一走,堂内修士一动,他就准备趁机找到谢无端,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他这点动作全落在了韩诚他们的眼里。
九渊楼第九层又名重霄九,能将整个白鹭宫并宫外崇山的景色尽收眼底,昨天正好是端午,刚下过雨,山谷内云雾弥漫,仙气缥缈,清气灵气都汇聚在九渊楼上,完全看不出这楼下镇着无数亡魂怨灵,就连墙壁都像是木雕花窗,不过雕的不是飞龙走凤,百鸟繁花,而是实打实的符篆。
重霄九上简单的很,四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砌着一壶茶,茶味香浓。
牡丹花笑金钿动,传秦湖州紫笋来。
江南地带的顾渚紫笋,一闻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游白衣将他那把扇子合上放在桌面上,替每人倒上了一杯茶,笑道:“我过去一直以为季峰主喜清净,沉醉于道法,不愿多与人交谈,如今看来,倒是我误解了。”
韩诚闻言一笑,端起茶杯,没多说什么。倒是梦阳君走过来,一把接过茶,牛一样的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说道:“就你每回都思前想后太多,出门不出门的要什么紧,在哪儿学不是学的。”
梦阳君说是南疆首领,但实际上南疆和魔族接壤,又多散修魔修,谁也不服谁,就他一人实力最为强横,能收拾那群人,因而被尊为梦阳君,实际上放荡不羁的很,披头散发,衣襟半敞,无时无刻不在露肉。明明和季俨一样一身黑衣,他看上去却更邪气,不过人却耿直的很。
“说起来,这回你弟弟没跟着来?“
三人落座,游白衣再次打开他的折扇,他的折扇上绘有高山流水,虽说画艺精湛但也没什么,稀奇的是那幅画是会动的,群山深处的飞湍瀑流,动静都留在了那副扇面上,梦阳君每回看见,都觉得游白衣那扇子都和他的人一样,内里还藏着另一方天地。
“这回带出来的人太多了,姑苏游家总要留点人守着。“
“噢?他没哭着喊着要跟你一起过来了?我记得他过去黏你黏的厉害,谁都撵不走,说要把你抢过去,他能跟人急哭。”
游白衣看了梦阳君一眼,对这人闲着没事就要打趣游明琰的习惯无可奈何,摇头笑道:“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也就你老拿出来说。明琰长大后修为精进了不少,现在也到了爱面子的时候,你——“
”好,你护他不必他护你少,不说了行了吧。说起来你们也真是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
“百年大战时我近乎六亲断绝,还好有个明琰......亲生不亲生的有什么要紧的......不提这个了。”
这时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韩诚终于开了口,他像一只阴沉沉的老乌鸦,安静的盘旋在某一个角落里,直到人们注意到时,才能看清他眼里的死气沉沉。
“近十年来,修真界无甚大事,白衣你为何从姑苏带出了这么多人?”
梦阳君和游白衣齐齐看向他,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半晌后才又重新融化在一缕茶香里。
“几个月前,我忽然收到潇湘子传信,说是北上寻访故人,有急事,今年的白鹭宫清谈盛会由我主持。潇湘子后院情况特殊......你我也都知道——”
听到这里,梦阳君忽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十分不耐,感觉到游白衣和韩诚都在看自己后,才勉强道:”无事,白衣继续。“
游白衣继续道:“初时我只当他北上是找皇家,从中与北辰番打通关节,没想到之后就失去了联系,我这会儿才察觉到事态不对,亲自去了一趟潇湘,却发现北辰番的人早就在那里了。”
“我方才在下面还看见谢无端了。”
“嗯,北辰番来了些人,但潇湘子依旧不见踪影。”
“我派八师妹......花缎也音信全无。”
到这里,游白衣和韩诚脸上的忧虑更重,唯独一个梦阳君,所有人都知道他看不上潇湘子,即便到了现在也没什么触动,看看游白衣又看看韩诚,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子渝,你手上的拂尘快被你薅秃了。”
韩诚猛地惊醒,下意识一看,发现拂尘还好好的横在自己怀里后,才哭笑不得的说道:”梦阳君,你真是......心宽。“
他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梦阳君了,游白衣看上去也颇为认同。
梦阳君打了个哈欠,四仰八叉的往椅子里一摊,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醉生梦死的懒洋洋:“我平常盯着南疆别乱就成了,但万一哪天真乱了,天塌了,砸死的也不过就我一人而已。和你们这两个拖家带口的不一样。”
游白衣笑而不语,韩诚哭笑不得道:“歪理。”
“唉,怎么就歪理了。”梦阳君尾音上扬,他大概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天道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以不飞升为己任的修士了,无不疏狂的说道,”修仙修的是什么,子渝,白衣,修的是自在啊,我行即我心。”
“我和子渝拖家带口,满身累赘,即便知道潇湘有异也不敢轻易前往,既如此,不如梦阳君替我们走一趟?“
这回是梦阳君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他端起茶壶,一连饮了好几杯,直让韩诚痛惜好茶被糟蹋。他喝饱后将茶杯一放,浑不在意的用袖子将嘴一擦,大步走了出去:“若是子渝担心自家八师妹,我可以替他去找,但至于潇湘子。”他走至门前,冷冷一笑,“那鸡零狗碎,只知强取豪夺欺软怕硬的东西,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
说完他拔腿就走,仿佛就算只是提起潇湘子这三个字,都污了周遭的空气,留下游白衣和韩诚两人面面相觑,最终雅公子游白衣又替韩诚斟上了一杯茶,轻声道:“子渝诸事小心。”
韩诚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季雁卿要去找谢无端的路不怎么顺畅,这楼里的人谁看谁都是香饽饽,都像上去掺一脚,一挡两挡,谢无端身形一晃就没了踪影,季雁卿想向前赶两步,却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这位可是天青山季峰主?”
来人身披袈裟,手持锡杖,虽然一颗光头光可鉴人,但眉目可入画,仿佛一朵偶落人间的佛莲。
“贫僧空觉,吓着施主了。”
季雁卿闻言一惊,两大佛门,云溟寺灭于百年大战,原方丈的师弟空觉所在的云门寺却存留了下来,百年后空觉修为颇高,但他过去一直以为空觉是个满脸老褶子的古板方丈!
现实里的空觉既没有满脸的老褶子,也不古板,相反,他有一双清澈空灵的双眼,季雁卿过去不相信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寺庙高僧都是朝九晚五,吸那些善男信女的香火钱的,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倘若这世上真有什么传世的高僧,普度众生,还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敢和心善,那一定是他这样的。
“不,大师言重了。”
空觉左手拨着一串佛珠,季雁卿眼尖的注意到,他每拨动一次,一百零八颗佛珠里都有一颗会亮了一点金光,隐约可见是一些梵文的字样。
“这是空远师兄的佛骨舍利。”空觉的脸上一直挂着出尘的笑容,冲季雁卿见礼稽首,手脚麻利的将一串佛珠拆开,挑出那颗云溟寺方丈空远的佛骨舍利,素白的手指将它捻起,放在了季雁卿手上。
季雁卿一惊,差点把那颗高僧的舍利给扔出去,忙道:“大师不可,此物太过贵重,我——”
“佛只渡有缘人,不问身外物。我带着师兄这颗佛骨舍利已经许多年了,今日终于得见有缘人,季峰主莫要推辞。”
那出世的高僧本就肤色雪白,身披一段金红的袈裟更显得他像一个不世出的妖孽,他依旧笑盈盈的,冲季雁卿又是一稽首,转身离去。季雁卿手中拖着那一颗珍贵无比的舍利,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的要命,他看着高僧空远离去的背影,直觉那句’只渡有缘人别有深意‘。
“见鬼的有缘人。”他想,“壳子底下魂儿都换了一个了,什么见鬼的有缘人。”
他虽然这么想,但纠结再三后还是把那颗佛珠收回了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近在咫尺,但又不是季俨的,季雁卿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他身后,指着他,满目惊诧。
这个世界长的好看的人不在少数,最不羁的梦阳君也自带一股狂放的潇洒,但眼前这少年说好看也还行,就是有点雌雄莫辩,一双伶仃的手四处挥舞,往哪儿一戳就能戳出一个坑。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那是天青山逍遥峰季峰主,你不要胡说!”
季雁卿没工夫搭理小孩,都准备走了,又被这声拉回了原地。
那是他遍寻不见的谢无端。
谢无端不愧是深谙你不待见我没关系,我有事找你你不敢拒绝我就行了‘的道理,他走至季雁卿身前,行礼道歉一气呵成,温良谦恭彬彬有礼,一点不像那条臭名昭著的疯狗。
”季峰主勿怪,这孩子我刚领回来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将你当成什么见过的人了。“
没什么大事,季雁卿也不可能和一个半大的少年计较,于是摆手表示不介意,道:”前阵子我误喝千日醉,没能与谢番主相见,还请番主勿怪。“
谢无端闻言很是惊异,就好像那天眼神犀利回扫客栈二楼的不是他一样:”季峰主严重了,千日醉效力惊人,一杯下去能让人人事不省,季峰主身体无恙就好。当时不过是没想到能在蜀中遇见天青道子,才多停留了一会儿罢了。”
“师姐有令,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蜀中遇见谢番主。”
谢无端哈哈一笑,顺手就往身边假姑娘肩上一搭,似是在感慨:”是啊,我差点都忘了,天青二峰主一直都有一副慈悲心肠。”
“当时听说谢番主行色匆匆,似有要紧事,现在可是忙完了?”
谢无端四两拨千斤:“什么要紧事,我不过是为人卖命罢了,上头有令,什么事不是要紧事呢?倒是季峰主,大醉一场,不要太过操劳,以免伤其根本。“
那被他压着的假姑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点小动作全落进了季雁卿眼里,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想说的?还有,谢番主先前说我像他认识的人?“
那小少年看上去实诚的很,有什么说什么,嘴上没把门儿,正准备答话,被谢无端笑盈盈的双眼一瞥,瞬间没了声音,季雁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谢无端立马说道:“季峰主的容貌谁能比得上,非要说,可能是天下好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他又眼拙,没见过几个人,才认错了罢了。先前见季峰主在寻人,那谢某便也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不等人回话,邀过身边的少年就走:“娉婷,走了。”
不知为何,季雁卿眼皮狂跳,依旧觉得什么不太对,于是叫住他道:”什么地方?“
谢无端回头一笑,像是个阅尽千帆的浪子:“季峰主来自出尘绝世的天青山,是不会想知道这样的地方的。”
季雁卿皱眉,看着两人的背影,从谢无端那混不正经的背影看到那叫娉婷的少年身上,一步三摇,似拂柳之姿......什么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少年?什么样的少年身边全是好看的人?
他又想到那名字......
无端,娉婷。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季雁卿突然觉得自己领会到了谢无端最后那一句话的深意,脸色不禁一黑。
他这真的是穿进了一本直男写的修真小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