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在意被下人打点妥当,唐淼自然的坐在姬若离右手边的位置上,“阿离,大晚上的还有人找你,难道是什么要紧的事?”

“也没什么,只是一位故人差人送了道家常菜过来你,我已经吩咐厨房切了,一会儿应该就上了。”

“还有给你送菜的故人,你家的亲戚么?”

唐淼歪着脑袋想,面前这位仁兄似乎并没有什么亲戚和他这般要好吧,季家可以交往的亲戚,这些年,似乎都被季氏迫害的差不多了吧,哪里还有什么可以这般走动的亲戚,看着就十分的古怪。

“想什么,一脸不信的模样,你是把我调查的有多透彻,十年前那个赌约,难道你还没有忘记?”姬若离笑着敲了敲唐淼的额头,将饭碗推到她的眼面前儿,“赶紧吃饭吧,不是喊饿么?”

唐淼吃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关心你,谁有空调查你,又没有好处!”

十年前的赌约,唐淼起先还是放在心中的,可到了如今么,他们谁都没有刻意隐瞒什么,瞧见什么就说什么,当年的赌约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姬若离要是不提起来,她还真就记不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我说错哦话了还不行么,但确实有那么个多年不曾谋面的亲戚。”

唐淼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并没有兴趣追根究底,淡淡应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姬若离见她不再提及这件事情,顺手夹了唐淼喜欢吃的虾仁搁到她的碗里。

作为礼貌的回应,唐淼夹了块蛋糕搁到姬若离的碗中,两人一来一往,自然的隔绝了其他人的存在,唐远怀看着,忍不住朝唐毅看了看,示意这小子如今,眼中已经没有他们哥俩了。

唐毅无奈的耸了耸肩,似习以为常,唐远怀眼中的目光又是变了变,今日上山,他虽看清楚了姬若离的为人,但眼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有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夺走的感觉。

虽说这混世小魔王让他很讨厌,但当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他们这些个人的时候,心里就很难受,就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外人一样,就连坐在这里吃饭,都觉得心里别扭的慌。

唐远怀心中正不舒坦,二遍传来姬若离的声音,“白天的时候,我听你说,摘星楼开张的日子,你已经定了。”

这话是和唐淼说的,她回答的声音,很快的响起,“是啊,订好了,我家里的风水先生说七日后是个好日子,我估算着容家大哥也该可以落地走路了,君非白肯定会等到容大哥好的利索了,才会动身,他也算是摘星楼半个老板,开张的日子里,还是有他的好。”

唐淼一面解释,眼中一面闪烁着光芒,摘星楼开张的日子,军非白可一定要来,作为半个老板,可要好好的帮摘星楼出分力才行!

姬若离点头,并未在意到唐淼眼中的光芒,“恩,你说的在理,我之前听流风说,你对摘星楼十分的重视,是你第一间自己独立开张的店铺,既然是这样,你是不是打算在上京城多带些时日?”

“阿离哥哥,我看这才是你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吧。”唐毅禁不住笑,“淼淼的性子直着呢,你要是想问,倒不如直接说的好。”

唐远怀一听这话,忍不住惊呼,“再呆些日子,这可不行,你……”

“三哥,为什么淼淼不能再呆些日子?”唐毅奇怪的看着唐远怀。

“是啊,三哥。”唐淼赞同的点头,“要说你这次来上京城来的确实突然,难道……”

唐淼瞬间睁大了眼睛,唐远怀经不住跟着紧张。

“哦,我知道了!”

唐淼惊呼一声,似恍然大悟,唐远怀的瞳孔忍不住一缩,难道她知道了,不应该啊!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找六哥的,可就算是来找六哥的,也是六哥不能再这里待着,又不是我,难道说,你又跟小时候一样,把我跟六哥弄混了?”

唐淼嘻嘻一笑,唐远怀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当然不是,你当我还和之前一样笨,被你们耍么,再者,你们虽然长得一样,但都不是小时候的你们了好么,现在想把你们分辨出来,倒十分的容易。”

唐远怀得意的瞥了唐淼一眼,她却忽然间止了笑,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既然是这样,三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中的目光忽然间伶俐了起来,向自己的亲哥递眼刀子倒是不至于,但却也觉没有多少客气的成分在里头,唐远怀一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唐淼的面前太过放松了些,“没什么啊,能有什么啊,你看你这么多年不回家,这次我出来找六弟,看到了你,你却不跟我回家,你也知道我们家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舍不得打你,却是舍得我,我要是空着手回去,还不得把我给拆了?”

唐远怀刻意用自己十分真诚的目光看了看唐淼,不知为什么,唐淼总觉得唐远怀的话中透着几分的古怪,“真的?”

她怀疑的看着他,唐毅却是开口道,“淼淼,三哥这话在理,你在外多年,只给家里寄过信,而且,头几年,除了问我们好,就是咒骂你师父的话,看的家里人都很担心,要不是大哥给拦着,爹爹早几年就派人出去寻你了。”

经由唐毅这么一说,唐淼才想起来,她早几年被阴庭折磨的时候,每次写信必然咒骂他,当年出来,大家都以为她是跟着阴浔的师傅学武去了,她便从来也没有提到过风暝涧的事情,得亏大哥拦着,不然的话,爹爹的人就算是把天麟翻个顶朝天,都找不到她吧。

“是哦,我好像确实没有说便宜师傅什么好话来着,呵呵,呵呵。”

天底下,估计没有比她更加大逆不道的徒弟了吧,便宜师傅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对她到底还是掏心掏肺的好的,唐淼想着,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就好比此刻,她对自己曾经写过的信,感到了愧疚,就是自己的良心在发作,她应该还算的上是个善良的人吧。

“倒像你会做的事,也得是你师傅才容得下你吧。”姬若离在一旁点评道,阴庭的脾性,他听舒冀提过,自己也跟他碰过面,恐怕,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加奇特的师徒了。

“你啥意思,难道你这是在挖苦我么?”

唐淼故作委屈的模样,在场的三人早已见怪不怪,这是某人惯用的伎俩,她才没有委屈,只是装的极好,多少次,被她这样的深情给骗了过去,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三人难得默契的提起手中的筷子,扮作没有看到一般,唐淼咬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你们都不关心我,我真可怜。”

“唐淼,你都多大了,脸皮厚也要有个度,这模样,出去别说是我家的。”唐远怀斜着眼倪一眼唐淼,不在意道。

唐淼抿了抿唇,看一眼唐毅,他却抬头看了眼天空,“今晚的月色不错。”

这放在以前,那是她的台词,唐淼顿时觉得,果然还是小时候用这招好使么,还是自己这招用的太久了,该换点别的了?

她正怀疑人生的时候,姬若离的筷子在碰到他碗边的时候,忽然折了个方向,落到了她的碗中,“多吃点菜,心情会变好的。”

他冲她浅浅一笑,这男人本来就生的十分的好看,却又一点儿都不阴柔,正是唐淼喜欢的类型,加之这人笑起来的弧度,总可以拿捏的刚刚好,正是唐淼喜欢的哪种,忽然间,唐淼感觉自己的眼前一亮,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幼稚,也不是不知道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那是装的,不过,面前这个肯陪着他的男人,和她两个哥哥比起来,真是天使啊!

“我去,六弟,感情这白脸都被我们两个给唱了,这小子倒是唱了红脸了,我们这边儿初一还没着落呢,他已经把十五给坐了,这小子行啊,要是搁战场上,那可真是前途无量啊!”

唐远怀靠近了唐毅坐,咬牙看了一眼姬若离,人家却是施施然一笑,“唐兄,这叫兵不厌诈。”

他一双眼眸,所有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唐淼的身上,唐家兄弟有忽视唐淼的默契,他可没有,只要唐小七高兴,他陪着她做什么不可以,在她心里留下不好映像的事情,他可是一件都不想去做的。

此刻,紧盯着唐淼的姬若离,他眼中的神采是飞扬的,那其中的宠溺,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唐远怀和唐毅却是深深的感受到,此刻瑾世子的眼中,除了他们家的老幺,就再无其他人。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唐远怀想着,自己家的老幺这些年来深山老林中练武,从她还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她却是涉世未深,一出来,碰到个和她心意相同的人却是难得,这瑾世子对老幺的情谊,他是看得出来的,只是……

这瑾世子对老幺的这番情谊是真,可他究竟知不知道老幺的事情呢,若他不知道的话,还对老幺……

想到这个问题,唐远怀只觉得自己的背脊一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竖了起来,要真是那样的话,他忽然觉得,瑾世子这个人,在一瞬间,令人肃然起敬。

唐毅见唐远怀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桌上的气氛眼看着就要变得尴尬,他咳了几声,岔开了话题,唐家兄弟碰在一起,尤其碰到了唐远怀,话题聊开之后,似乎从之前兄弟二人对付唐远怀一人,变成了兄弟二人加上姬若离一起和唐远怀拌嘴。

唐远怀一人以一敌三,心中自然委屈,但似乎又乐在其中,四人一道,把酒谈天,话题天马行空,饭厅中充满了几人欢笑的声音。

戚冥站在院中的大树下,耳边是风的声音,他背抵着身后高大的树干,一手抱着剑,从他的方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屋内似然嬉笑的模样,几人抬手碰杯的模样也清晰可见。

小少爷的笑容和多年前,他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放肆中带着些邪气,有种让人忍不住被吸引的魔力,他忍不住想起了多年前在唐家的那个夜晚,那天的风是不是还如现在这般的透凉,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那时候,她的笑容他却记得很清楚,驱使他相信的,似乎也是她那笑容。

如今想来,当年,找上她的时候,她也不是全然乐意的吧,甚至是被他们胁迫的,她深知他们在无意间,窥探了她的秘密,她被胁迫了,而那胁迫会不会……

他的眼神倏然一遍,带着几分的凶狠,看的流风的身子都忍不住一震,“戚冥,你还在想今天听到的那件事情?”

戚冥不回答,但流风的心中依然有了肯定的答案,他紧挨着戚冥站在了一旁,“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只提醒你,若你真的有那样的想法,那是很危险。”

“流风,难道在风暝涧的这些年,连你的心都变了么?”戚冥冷道,或许他今天这样的怀疑,十分不应该,但他听到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产生这样的怀疑,这只是最为合理的怀疑和推理。

“戚冥,你该知道,小少爷和主子的关系匪浅,你那样的想法,弄不好,会伤到主子和你自己的。”

“难道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过么?”

“难道,你当真不相信小少爷的为人么?”

流风浅笑一问,不知是反问还是自问,但这一问,是戚冥成功的沉默,他别过身子朝屋外走去,“我去巡夜。”

顶了戚冥的位置,流风站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看着欢笑的厅堂,戚冥的沉默,代表了他的默认,在理智外,他们都选择了感性,或许,某些人的身上,便是有这般叫人信服的魅力,又或许,他们只是信任着自己的主子所信任的人。

“小少爷,究竟我们该不该信你呢?”抱着手中的剑,流风轻笑出声,“六少爷说的还真不错,今晚的月色却是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