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明知道要认真读书,往往实践起来,就做不到了。李恬恬心里肯定也知道要好好读书,不然会挨打。可实际要读书了,她还是想去摸电视机。
陆蔓君拿了一张纸给李恬恬:“默写二十六个字母。”看她一脸不情愿,陆蔓君说:“你爸爸还坐在外面,你要我去叫他来?”
李恬恬拿过笔来,没好气地说:“知道了!”飞快地写完了。
陆蔓君看了看,少了一个字母:“u被你丢去哪里了。”
李恬恬不高兴地说:“我能写出二十五个就不错了!”
等她把二十六个字母掌握了,陆蔓君又开始给她讲音标。其实李恬恬不笨,只是不愿意学。入门阶段自然是枯燥无味的,陆蔓君用空间学了一下怎么教学生,李恬恬还是没什么兴趣学。
陆蔓君看她苦着脸念单词,突发奇想,忽然说:“对了,我表哥会唱英文歌。”
李恬恬猛然抬头。
陆蔓君拿笔戳了下她的本子:“好好写,等你学完了音标,我教你唱。”
李恬恬两眼发亮,几乎容光焕发,伸手跟她拉钩:“说好了啊,不能骗我!”等获得保证后,立刻埋头苦干。
期间李爸爸端水果进来,发现李恬恬异常勤奋地学习,十分欣慰:“还是你厉害。我还从没见过她这么拼命学。”
李恬恬头也不抬:“爸爸你出去!不要吵着我学习!”
陆蔓君忍不住笑。哪里是她厉害,是爱情的力量太伟大。
学了快半个小时,陆蔓君看时间不早了,窗外天色暗下来了:“那我先走了。”
李恬恬说:“再学一会啊!我感觉才没学多久!”
陆蔓君说:“贪多嚼不烂!你一定要好好复习,后天回学校我会考你的!”
李恬恬点头如捣蒜。“还要多久我才能学歌词啊!”
陆蔓君说:“看你表现吧。”说完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晚上吃饭时,姨妈从阳台上收了衣服进来,一脸喜色。陆蔓君帮着她拿衣服进门,问起来,才知道姨父的衣服卖完了,赚了一大笔钱。
“差点忘了,答应你要去喝茶的!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我们一起喝早茶去。”
弟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个不稳扑到陆蔓君腿上,抬起头冲她笑:“什么叫喝早茶?”
陆蔓君被他憨憨的样子逗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蔓君眼皮沉得没睁开,就感觉有人在推她。醒过来时,脑子还是懵的。转头看才五点半!
她以前也喝过早茶,顶多是十点,哪有五点半就爬起来的。胡乱套了一件衣服出去,看一家人都齐了。姨妈穿了件旗袍,头发梳得比往常更蓬松,姨父还穿了套西装。陈珂算正常点,也套了一件外套,揉着眼睛犯困。弟弟还睡着,被姨妈抱在怀里。
看他们穿那么讲究,陆蔓君有点不好意思:“我要不要进去换一件?”
姨妈打量了她一下:“换吧。我们去云天大茶楼。”
等换过衣服出门,搭了两站巴士,下车时到了繁华的市中心。她沿着栏杆走,能看见广阔的蓝色大海,对岸是尖沙咀。
到了售票口附近,姨妈买了三等座,一毛钱一张票。进了码头,发现才六点钟,已经有不少人来搭渡轮,彼此聊天,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外面海风吹过来咸腥的味道,陆蔓君顺着栏杆的空隙眺望出去,海浪近乎透白,不停拍打着码头岸边。
船开过来了,她跟着人潮,踩过铁板后上船,感觉船底也在晃。
姨妈很快在船上找到位子:“快过来坐!”一排排全是墨绿色的木椅子,能坐五六个人。
船呜呜响,开动了。海浪大,船晃得厉害,陆蔓君好奇地东看西看,实在是新奇的体验。因为坐在椅子最外面,海水就近在咫尺,风吹得头发乱糟糟的。她发现从船上看出去,中环的商业建筑显得更繁荣,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大厦,背后是蜿蜒群山。船边上还有一个乘客拿着笨重的老相机在拍照。她回头看弟弟也醒了,睁大着眼睛往外看,一直兴奋地嚷。
没多久,船靠岸。
几个人又搭了巴士,到了油麻地的云来大茶楼。一下车,远远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蓝色竖招牌,写着“雲天大茶樓”附近有不少当铺。她拉着弟弟的手走,感觉这一带白色矮楼很多,其中一栋高楼是某书院分校。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要早起了。因为这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不少是往云来大茶楼去的。
云天大茶楼人很多,走进去就有伙计*抱着个铝制大水壶过来,“先生,要等位哦!你们几个人?”
陆蔓君在他们说话时就打量这个茶楼,发现一楼摆着几张圆桌,其他方桌。全部坐满,互相热烈地说着话,不少人拼桌的。有其他伙计提着两个水壶喊着:“热水!”特别殷勤,忙碌穿梭着给他们加水。
等轮到他们时,伙计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来,唰唰写了几笔:“你们上二楼。”
一上二楼,她还以为到了花鸟虫鱼市场。卡座上方挂满了鸟笼子,吵吵嚷嚷的,鸟叫、人声特别热闹。她仔细看,发现上空安装着一条铁棍,从门口一路通往尽头,用来给人挂鸟笼子的。几个食客唰地打开报纸看。
陆蔓君跟着姨妈几个坐下了。因为他们人多,不用拼桌,是个靠窗的卡座。问过要普洱茶后,伙计就端上两个白色茶壶,一个空的透明大碗,放下那一张卡,就走开了。用热茶水烫了杯子,倒入大碗后,就有人收走那个碗。
点心车在狭小的过道里推着走过,热气腾腾。姨妈伸手拦下来,点了不少东西。“干蒸烧卖,虾饺,排骨,凤爪,糯米鸡……”
那人就把蒸笼一个个放到他们桌上,在卡上按章。
这些传统的点心全都真材实料。陆蔓君夹起一个虾饺,看到几乎透明的皮包裹着饱满的两颗虾仁伴肉,咬下去还有笋丝味。
陆蔓君吃得食指大动,看都看不过来,每个都尝了一遍,满满的幸福感就涌上来了。
弟弟吃得满嘴都是,笑眯眯说:“太好吃了。”
陈珂估计是习惯了,倒没多激动。伸手夹了个叉烧包,把贴在底下的白纸撕掉。
姨妈伸手拍了拍姨父,压低声音说:“哎,冤家路窄!新奇洋服的老板就在我们隔壁桌。”
最近他们被新奇洋服抢走不少生意,看见仇人分外眼红。
因为茶楼很吵杂,人们不是在聊天,就是在逗鸟。隔壁说什么话基本听不清。但是这个老板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声音特别尖,一下子传过来:“呵!我看他什么时候关门!”
姨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再仔细看,发现老板对面坐着的几个人,还是老主顾。这回更气了,嘀咕着:“还吃叉烧包!噎不死他!”
陆蔓君看这两人像小孩子较劲,觉得特喜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看戏。
那老主顾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不过那老板又继续捏着嗓子说话:“就他那些老款!我看他能撑多久!”一群人又笑。
有一个人的声音也很大:“其实说句实话,他家质量真不错!你看我这衣服,穿到现在还没坏。但我穿出去被人笑,天天穿同一件!”他的手背拍了下自己的侧脸,“我脸上挂不住啊!一件衣服等于你这边三件了。”
姨父沉默地转回视线,姨妈劝他:“别理那些人。”
陆蔓君说:“其实不矛盾啊,新款老款一起上,有什么问题?”
姨父垂下肩膀:“时代变了。”他伸手推了下桌上的蒸笼:“你看看这点心,以前哪有这么多花样。换你,也选个新鲜的尝尝。”
众人都不说话,姨父又说:“以前啊,大哥二哥穿旧了衣服给我,我不嫌,破了几个洞我也高兴!现在,人人都想着穿点不一样的,破了不穿,旧的也不穿!不然面子过不去。”
姨妈说:“这是在香港。想想其他地方,有件衣服穿就不错了。”
姨父说:“我不是不想做新款,我没做过啊!我做了十年,我只会做那些老款,经典不出错。要我抄袭对面的设计,我宁愿继续做老款。”
姨妈拍他的手背:“对,不能抄袭。”
陆蔓君觉得哪里用得着抄!独立设计完全不是问题啊!陈珂一直紧跟流行趋势,而她大概知道一点,还能帮忙画图。“姨父,我和陈珂不是会嘛!你要是有心做,我给你画个草图,你先看看。”
陈珂也来了兴趣,一瞬间直起腰来:“谢天谢地,老爸终于开窍了!”
姨妈也笑了,侧头看姨父,“既然孩子们都这么说,就让他们试试呗。试做一两套衣服,看看效果怎样,不行就算了。”
姨父看着他们殷切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带他入行的师傅说的话,“不少经验丰富的裁缝,时间久了就成了老顽固。脑子里总想着剪裁啊布料,却不怎么在意款式设计。那怎么行!裁缝不是只有裁和缝两件。要知道它不是一门手艺,而是创造,绝对不能故步自封!”他发现自己恰恰成了师傅口中的老顽固。
姨父终于点了头:“行吧,让你们试试!”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给你们三个月的限期。要是衣服还是卖得不好,那就别乱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