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玉长相俊俏,文貌双全,练武也极为勤奋,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赵蔺,因此在赵家,赵子玉的地位超过了自己的父亲赵泉和叔父赵一明。说是赵泉暂时当家,但赵蔺一离开,赵子玉却成为了赵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赵蔺虽然看起来笔杆瘦弱,但家族内部的人都知道赵蔺的院子后方有一块空地,上面插满了征募做的木桩,每日天未亮,他就会在木桩上打坐练功。这次因为赵蔺在年关的生辰,赵子玉为表心意,打算制作一批上了年份的老木给赵蔺做练功用的木桩。他曾经在赵蔺的手书中看到过,整木做的木桩好坏,要看这木料的年份。年份越是足,对于练功之人打坐运气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就曾经早起与老爷子一起打坐练功,发现在这整木的木桩上动作,周遭的气息仿佛活了起来,每次脚踩在木桩上演练招式,都仿佛有一股凉凉的气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身体,使他练功的效率得到不小的提升。他在木桩上练功一日,比平日里练功七日都要有效。可惜老爷子并不让他经常在自己的木桩上练功,只说灵木气运有限,就打发了他。就在前不久他趁着老爷子不在,再次上了木桩练功,却发现那次的效果并没有以前的好了,于是才了解了那时老爷子说话的意思。
此次他可是找了不少林子,才找到了那批足有五百年份的老树,找了珍江一流的师傅打磨,想要在年关的时候作为生辰贺礼送给老爷子。
想到这里,赵子玉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那几个不知好歹的林野莽夫!竟敢将事情闹到镇上来。殊不知,那珍江县丞可是每年上赶着给他爷爷送礼的肥蛤蟆,看到他更是一副哈巴狗的嘴脸。虽然此事最后是那猎户展义被判打三十大板,但到底老爷子还是知道了此事。在这家里,最了解他的还是老爷子,出发前,特意嘱咐了他不得再以此事为由生事。
可老爷子离开已近三日,这府里还不是他说了算?这群不知所谓的猎户,本少爷看上他们家的林子是他们的福气!居然还敢来镇上报关!还有那王管事,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妄想要投到老爷子手下办事,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以老爷子对他的喜爱,赵家就犹如他的囊中之物,处理一个奴才,能费什么事情。
赵子玉阴狠地一咬牙,眼里凶光显露,显然是记恨上了展义这个无名猎户。他派人去找王管事,却听下人说王管事已随老爷子出发去了嘉兴。
“好一条攀高枝的狗!”府里有的是人要为本少爷办事!
珍江镇上,无人知晓赵蔺已为宝物远赴他地,依附在赵家的几个家族因已入秋,都开始筹备秋冬季节的货物。小镇不比别的大地方的货源充足衣食不缺,秋季就要开始准备冬季的物什。几个家族虽衣食无缺,可也是人口及多的家族,下人护卫更是不少,一些东西不知起来也比普通百姓人家繁琐。
更何况,年关还是赵家赵蔺老爷子的生辰。不仅要备年关礼,还得准备一份上的了台面的生辰贺礼。
几个小家族有的早就在平日收集好了一些珍奇物品,有的却还要赶赴到珍江以外的地区寻一些稀罕物,打算在年关赵老爷子的生辰宴上被高看一眼,也有利家族以后的发展。
这时,也不知哪里放出了风声,说赵老爷子的孙子赵子玉正在给他爷爷生辰准备一份贺礼,是在外围林子深处的千年古树,欲要打磨成整根的圆木庄子,给老爷子练功用。
这些家族在珍江生活了久,怎会不知这外围林子是属于那些猎户家的。林中猎户靠打猎维持生计,猎物依靠林木生存,猎人依靠野物生存,这是人人通晓的道理。练功的木桩子一套下来也要百来根粗圆的主杆,你赵子玉要砍一百根人家赖以生计的树,那些猎户一定不会同意。
可赵子玉是老爷子最宠的孙子,老爷子虽然大权在握,可终究会退位的,讨好了赵子玉,等于是给家族铺垫了后路了。
这些家族虽小,可也不会惧怕那些猎户,于是,在一个深夜里,上百人带着伐木的工具,来到外围林子深处。一夜间,不止展家的猎区,好几户有老树的猎区,千年的老树更是倒了一大片。目测不会少于两百。
千年的老树料子可是有诸多功效的,孝敬给赵子玉的顶多也就一百来棵,那他们自己家也在此次捞了不少好料。
次日清晨,猎人们照常早早的醒来,在妻子的目光中赶往自家的猎区。到了猎区的猎人刚开始只是诧异,“怎么今日野物们都躲起来了似的,不见不见,连根毛渣子都没见着?”再往深里去,顿时,不同猎区纷纷传来惊吼声。
展义今日也进入了猎区,见到自家猎区深处里那一片原本老树纵横交错的林子变得空荡荡,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转头就往回走。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了解吗?他在那日就打听过了,“赵家老爷过生辰,那赵子玉要以老树料子做生辰礼,却要毁了他们家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林子吗?”
走至家附近,展义发现那里聚集了一大批猎人。走近后才得知,不知他们一家的林子被伐,家家户户都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几家人商议,一起到镇里告赵家,却被展义阻止了。
“没用的,我这伤,便是因为上次到镇上告了那赵家管事,被县丞给打的。”
“那你说怎么办?展兄弟,难道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林子就被这么伐了,我们还要装作不知道吗?”老朱家的猎人长着一下巴胡子,那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是气极了。
“就是,如今我们人多,一起去告,我就不信那官府还能包庇不成?”
“对,我们一起去,这次一定能成。这秋日刚到,林子就被伐了一片,野物早就跑光了,俺家媳妇跟两个娃娃还怎么过这冬啊!”
“是啊!一定要去!”
见众人一致决定要去,展义思索了一番,也点头答应一起再去一趟。毕竟,法都不责众,何况他们可是占着理字的受害者。
林容华知道丈夫又要去镇上,和猎户们一起告发赵家,眉头深锁。赵家权大势大,又如今,官官相护官商勾结,那县丞又怎会理会一群山林猎户。
“阿义,不可去。那日你一人上告,对那赵家与县丞来讲,是小事,罚一罚你也就过了。但这次,你们一群人同去,将此事闹大,即使那县丞迫于压力,表面上妥协,也定不会给我们公道的。
反倒是他们日后,恐怕会找麻烦。你不要去。”
展义知晓妻子的担忧,他又何尝不知。那日当他知道儿子的事,激愤之下忍不住就去官府告了那赵家管事。如今,猎户们得知自家林子被伐是因为赵家,群愤之下,何来理智。
他虽一届林野猎户,但自知绝不是那有勇无谋之辈,而妻子更不是普通的乡野妇人,她讲的话不会错。可是,他们世代为邻,他不可独善其身。
“容华,我知道,我会小心。”
见劝阻不了丈夫,林容华担忧地看着丈夫,准备了些干粮,目送着他和众猎户一起离开。
傍晚时分,一众猎人趾高气昂地回到了林区。
展义回到家,将一包银子放在了妻子的面前。但他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开。
“阿义,这是?”
“县丞给我们每个人的补偿,说是赵家老爷子得知此事后给的。”
林容华眉头一跳,“不对!”
赵蔺是习武之人,就算他时常接济穷人好善布施,也有个底线。今日去的人众多,加上丈夫少说也有十三四人,每人一包十足裹囊的银两,即使大家大户,也能过一整年了。他赵蔺以往给的小恩小惠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今次的损失的。
“阿义,你要知道,习武之人本就少善,赵家老爷子武功不凡,又怎会如此大方?最重要的是,这些银两,已经超过了咱们损失的那些老树了,他们开始能将你仗责,今次又如此做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有应对办法吗?”
林容华摇头,“阿义,我心里很是不安啊。”她心里很慌乱。自从嫁给展义,她从未如此心慌过。
时过夜半,她悄悄支起半身,皱眉深思,又看着展义半饷,然后轻手轻脚地去了小儿子的屋子里。
只有看着小儿子恬静的睡颜,她不安的心才能稍稍平静下来。
忽然,窗子外火光冲天,即使她在屋子里都能闻到一丝丝的焦烟气味。
“糟了!”
她快速摇醒沉睡中的小儿子,回到自己房间,发现丈夫已经在穿着外衣了。
“好端端的着起了大火,一定是赵家!”
“阿义,你不可独身前去,跟几个老兄弟一起才能更安全。”
展义轻点了点头,快速的冲了出去。
展云天朦朦胧胧地睁着眼睛,看着父亲冲了出去,开口道:“娘亲,爹爹去干什么?”
林容华收敛起脸上的愁容与不安,笑了笑,摸着小儿子嫩嫩的圆脸道:“林子着了火,你爹爹和王大叔他们一起去灭火了。”
“那爹爹会有危险吗?”
危险?
林容华双眸一缩,心里不安到了极点,却强装镇定地摇头,“不会的,你爹爹一会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