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再担忧其他也没有用,花颂也不再焦灼的去想应对的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位侍女将他储物袋里面的衣物和雕刻的物件拿出来,将它们收纳整齐。

花颂站在一旁,按着自己的想法指点她们移动了一些家具物什,看着所有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的都是自己的东西,他才觉得这间房间属于自己,不再有微妙的排斥感。

紫兰和紫心二人收拾好屋子,便开口问花颂,“劳累了一天,您可需要沐浴一番?”

花颂抬眼看向二人,心头犹疑,两位侍女面容都算得上清秀,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她们能抬得动厚重的木桶吗?

不过,这个世界也不能以他的常识判断,因此他缓慢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显然,他多虑了。

他所住的房间实际上很大,除了大厅,卧室,书房,还包揽了净室。两位侍女将花颂引到净室,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的布置十分完美,木桶,花露,毛巾,浴袍,花瓣等等一应俱全。

他还颇为新奇的看见,房间里面的木桶虽说不大,但却是镶嵌地表中间,中间的地面比四周建得高些,有四节台阶铺迎而上,引水的是几乎和木桶连在一起的管道。

侍女将挂在吊钩上的白纱垂放下来,重新把桶里的水换掉,水中撒下花瓣,又将衣架放置在木桶伸手可到的一边,所有梳洗用具都放上,才朝花颂走来。

花颂抬手制止她们的动作,淡淡道:“都出去罢,我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他身穿雪白宽松的道袍,一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在一旁静静的等她们忙完,看人的时候时候虽然没有多少烟火气,但在那张几乎俊美到妖异的脸上,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却显得格外的静谧,美好,因此整个人都有了几丝仙人的缥缈之气。

被他用那双眼睛看着,心头都升起一股痒意,紫心捏了捏袖口,柔声道:“少爷是嫌弃我们姐妹二人吗,求您别将我们赶出去,否则我二人如何还有脸面伺候您。”

花颂眉心微拢,“我只是不喜人近身罢了,怎么扭曲成我嫌弃你了。”

听了他的话,紫心脸色一变,头就偏向了一边。

紫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着气对花颂道:“少爷请息怒,我们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如果不伺候您,那拿我们来还有什么用呢。您刚来有些不习惯是正常的,可以您的资质容貌,以后伺候您的人将会越来越多,您也得习惯才好啊。”

花颂已经养成了少言少语的性子,通常言简意赅,现在更是不耐烦与她们说道,直接道:“我是主,你们是仆。你们只需知道,我不喜欢的你们就不允许做,如此就可以了。”

“少爷!”两个侍女嘭的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裤腿,眼泪说流就流,撒了一地。

花颂绷紧了脸,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在欢乐楼,因为他从小就是那个性子,已经在别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又因为他的地位特殊,比所有炉鼎还受重视,因此,除了一些特别的事情,没人会自讨苦吃的在他这里讨冷气吃,更别提胡乱纠缠。他一生气,他人都有顾虑,不敢有其他心思从而得罪他。

而现在,他一无所依,还是一个居住在别人屋檐下的炉鼎。

花颂有些生气,他冰冷了脸,容色显得更加摄人,“那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哭罢。”

他转身要走,跪在下面的两个侍女有些慌了,相顾对视一眼,几个来往间就已经摸清楚了花颂的性子,是不是好么好摆弄的。

两人赶紧认错道:“少爷,我们这就出去,您息怒。”

花颂冷淡的看了两人一眼,手往门外一指。

等两人出去了,花颂这才解开道袍,下到水中。

一入水,浑身皮肤的气孔舒畅的张开,含有少许灵气的水冲刷着皮肤,舒服极了。清淡的香气和着水汽缠绕,花颂仰着脖子靠在木桶的边沿上。

一缕神识朝着识海深处的灵宝靠近,不出花颂的意料,才刚到灵宝的边缘,他那颇为脆弱的神识就被反弹了回来。

“啧。”,又发脾气了。

花颂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呆萌的小器灵怎么变成了一个暴躁的小暴君。他在自己的器灵面前一点地位也没有,灵宝进不去,器灵也不听他的话。

这个强大而神秘的灵宝对自己认主这一点,极为强烈的排斥。

花颂在脑袋中呼喊:“小一,出来。”

“小一,我们来讨论一下刚才你说之事。”

一片僵硬的寂静,没有声音应答。

花颂叹气,耐心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叫小一的名字。

“都说了不许叫我小一,你耳聋了罢!”

一道清脆,带着暴躁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声音大得整个脑袋都在响。

花颂一顿,然后缓声安抚道:“你若是告诉我你叫什么,我自然不会这般称呼你。”

“哼,愚蠢又狡诈的凡人。才不告诉你呢。”

花颂就算是没有看见它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一个小人儿双手抱臂,一脸睥睨万物,不将任何人看在眼底的样子。

他轻声道:“我们先不说这个可好?你能告诉我早前你说的,要拍死跟踪在我身上的虫子,具体是什么?”

那道声音语带不屑,“不过是一只魂力颇为强大的虫子罢了,还敢在我面前做妖,看我除了它!”

“慢着!”

花颂赶紧喊道,知道它可能又要因为他逆了它的意生气,赶紧解释道:“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所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我身无法力,如何能解决得了隐藏很深的虫子,所以,为了不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以至于发现你,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行吗?”

没有听见回答。

花颂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一声从鼻子里面发出的冷哼声。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道:“我们谈谈可好?”

过了一会,就在花颂眼神黯淡下去,有些失望的时候,一个巴掌大的小家伙显露身影,盘坐在桶内的花瓣上,抱着双臂,眼神严肃的瞪着他。

花颂眼前一亮,忍不住左右顾看一下,却突然想到什么,身体硬生生的僵硬靠着木桶。

器灵察觉他的情绪,翻了一个白眼,不耐道:“磨蹭什么,在本君的领域之下,别提整座楼,就是叫那些个老怪物出来,也不能察觉出这里的任何异常来。”

说着,他狠狠的瞪了花颂的肩窝处一眼,花颂都能够感到一阵几乎实质化的凉意。

小暴君脸颊圆圆,下巴尖尖,皮肤白得透明,一双眼睛又圆又大,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华丽黑袍,整个人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和花颂曾经看过的q版小人极为相像。

它长得和小一一模一样,性格却千差万别,但直觉告诉他,这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种奇妙的感觉无法言说,在以前他还没有将之重视,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奇幻,见识过更多的奇妙之后,他才发现,他大部分有强烈直觉的事,都是真的,且可能会发生。

花颂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回神,他语气轻柔的道:“我知道你很排斥我,也不相信人类。但我们现在都捆绑在了一起,我好你便好,所以就更不能再互相消磨下去了。我现在也不说叫你全然相信我的话,我的一言一行等着时间来见证,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值得你相信的伙伴。”

他伸出手,看着是拿着一片花瓣玩耍,却是虚点在小家伙的头上,眼眸诚恳,“我们互相相信,共同进退,可好?”

器灵挥开他的手,一双眼睛突然一变,如同黑洞般牢牢吸住花颂的视线,过了一会儿,瞳孔才恢复清澈,它突然间问:“你还在想着她?”

花颂晕乎乎的道:“谁?”

它撇了撇嘴,声音极低,“你不该再想着,那般愚蠢的模样还记着。”

花颂没听清楚,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它能够在外界待的时间极短。

花颂小心翼翼的将神识探入灵宝,让他惊喜的是,他并没有受到多大阻碍。

这说明,小暴君还是退让了一线。

他垂下眼睛,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桶沿上,显得十分慵懒。湿润的水汽将他的面庞染湿,黑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衬着雪白惊人的皮肤,无需任何动作,已是魅惑横生。

来人的脚步声放得比猫还轻,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看着浴桶中的人,视线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身上滑过,眼露痴迷。她轻轻的蹲在花颂的脑袋后面,伸出手。

花颂倏地睁开眼睛。

他看着紫心向他伸开的手,脸色就开始泛冷,冰冷的盯着她。

侍女紫心颇为无辜的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笑吟吟道:“看您疲累的倚在一旁,所以便想给您按按,帮您疏解一下疲劳。花颂少爷,这是一些花果和酒水,您可以一边泡灵水,一边食用。”

说罢,她将托盘里面的东西抬置到他的面前,温柔的蹲在一旁,神情恬静可人。

花颂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沉默的盯了她片刻,然后才道:“除了我吩咐的,其他你们都不需要自作主张,可听进去了?”

紫心垂下头,应了一声。

等侍女紫心出去之后,花颂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

他总觉得这两个侍女很是怪异,却想不出怪异在那里。

花颂将全身一点一点擦拭,连头发都散了下来慢慢洗,也没有发现什么虫子。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做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是一个奇妙的修真界,而他还保持着普通人的思维,企图将藏在身上的虫子给找出来,然后灭掉。

他在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找出来了,然后弄死虫子,没人会发现他是事先知晓的罢?

然而修真界,即使是一个虫子都不简单。

花颂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任由两位侍女给他擦拭头发,闭目沉思。

为什么唯独在他的身上放监视的虫子,其他炉鼎没有?

器灵有屏蔽他人神识的功能,那么就没有人发现他身怀异宝,进而监视他;如果有人发现,早就出手掠夺了,不会等到现在。这样看来,这个理由不算。

他和其他炉鼎一样,除了孤僻一点,行事方式上异于常人,可也没有离谱到放出虫子专门监视的缘故。

虫子是谁的?南枫公子,叶管事,或是其他?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花颂轻抿了一下唇,不再去纠结。

就算有人监视,有器灵在,自己再小心一些,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只要他赚得更多灵石,喂养给器灵,让它恢复力量,就有逃出生天,不再受到拘束,无需隐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