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丁梓钧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士兵,浓眉紧蹙,一脸的不悦。

这里距离基地连五公里都不到,他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平日里的训练还得需要加强。

士兵额头上尽是汗水,看着丁梓钧的眼睛露出一丝紧张。

那张黝黑的脸庞有些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团……团长。”

丁梓钧眉间的褶痕又加深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

士兵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团长,小李子他摔伤了。”

丁梓钧闻言,后背一震。

紧接着毫不迟疑地奔下丘陵。

士兵紧跟在他的身后。

丁梓钧跑出几步,似是想起什么,脚步停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女孩儿还站在陵顶,却没想到一转身,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苏记者,待会儿天越来越热了,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苏朵朵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点点头。

“我明白。你快点儿回去吧,不用管我。”

丁梓钧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着营地大步奔去。

迷彩绿色的作训服在茫茫荡荡的大草原上穿梭疾驰,犹如一匹奔腾如飞的骏马。

进了基地门口,丁梓钧直奔训练场。

可是,训练场上除了几个正在演练挂钩梯的士兵,哪里有病号的影子。

“人呢?!”

他回头朝着一路跟来的士兵问道。

“在……在宿舍。”

士兵有些紧张地回答。

那张黑脸略显稚嫩,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

他本来就有些惧怕这个“铁面团长”,此时见他黑着一张脸,眼睛喷火,如炬一般,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丁梓钧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了,可是情况紧急,他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直奔宿舍楼。

苏朵朵虽然平时也注重锻炼,可她毕竟比不上这些成天整日里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将士,脚程自然慢了一些。

当她赶回营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丁梓钧快速离去的背影,以及那个小士兵垂头丧气、一脸沮丧的样子。

“被训了?”

苏朵朵走到他面前,低声问道。

她的唇畔勾起一抹浅笑,眼睛如水一般通透,没有丝毫的杂质。

她问得很直接。

有时候遮遮掩掩地反而更起到反作用。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神色里露出几分羞赧。

“没。”

他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苏朵朵问他。

士兵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会问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怔忡了片刻,这才磕磕巴巴地回道。

“刘……刘志成。”

“当兵几年了?”

“三年。去年才被选到特种部队。”

“丁团长平时对你们很严厉吗?”

“嗯,严厉。不过,大家都习惯了。都说‘严师出高徒’,其实,在部队里更是这样,尤其是特种兵。”

“那你怕他吗?”

“怕。其实,我们团长从来不说狠话,更不会骂我们。可是,只要他往那里一站,眼神从我身上扫过,我就心里发毛。不过,我更害怕的是,会做不好一名特种兵,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记者同志,你别看我们团长年轻,他可厉害了!他今年刚刚三十岁,就已经是上校了。”

“记者同志,你知道吗?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我们团长了!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是偶像的偶像,不是呕吐的对象那个‘呕像’。”

“哎?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他是我们整个特种大队的偶像。”

“我听战友说,他在一次军事演习的时候,曾经孤身一人深入到红军指挥所,直接把他们的‘老巢’都给端了。”

……

一开始,两人你问我答。

到了最后,就成了刘志成一个人说,苏朵朵听了。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士兵宿舍。

“去医院!”

他们站在门外,就听到宿舍里男人严厉的声音传出。

“团长,我不去医院。我就是扭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就没事儿的。不用去医院,真的。”

苏朵朵进到宿舍,就听到一个稍显青涩的男声。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隐隐流露出几许不安。

苏朵朵看过去。

那个士兵半躺在木板床上,右膝微曲,耷拉在床沿。左腿直挺挺地搁放在床板上,姿势有些僵硬。

看样子,受伤的是左腿。

苏朵朵认出来,他就是那天去火车站接她的那个士兵,李国栋。

“团长,我真的没事,你相信我。你看,我还能翻跟头呢。”

李国栋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搬着不能用力的左腿,作势就要下床。

“李国栋!”

丁梓钧没有动作,只是沉声喝了一声。

苏朵朵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一瞬间绷得发紧的后背,她知道,他生气了。

不是因为他的威信受到了质疑,只是因为,将领惜才,更爱兵。

李国栋闻声,蓦地怔在那里。

良久过后,才缓缓抬头,看向丁梓钧。

那双眼睛发红,隐有泪花在里面打转。

“团长,我想上战场,我想打仗,我想……”

李国栋这般说着,抬起衣袖,用力擦了一下眼睛。

“我想跟弟兄们同进度,不想当逃兵。”

“胡说!”

丁梓钧厉声呵斥他。

话音落下,他走到李国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所有的事情,等去过医院再说。听话,这是命令。”

李国栋强忍着泪水,脑袋耷拉下来。

“嗯。”

简单的一个字,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哽咽。

“走吧。”

丁梓钧拍拍李国栋的肩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刘志成见状,赶紧上前。

“团长,还是我来吧。”

丁梓钧摆手制止他。

刘志成无奈,只好改为扶着李国栋趴到他的后背上。

男人稳稳地站起,朝着门口走去。

脚步稳健,姿态从容。

苏朵朵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无数种思绪翻腾,激荡。

而最为清晰的,是蓦然涌上脑海中的那缕遐思。

越荒凉的地方,人们的情谊越容易突显。

到了卫生队,经过一系列检查,确定李国栋左腿为外伤性骨折。

情况不是非常严重,却也需要治疗、休养一段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的朱日和联合军演,他不能参加了。

“团长……”

李国栋听到部队医生诊断的那一刻,心中残存的侥幸瞬间瓦解了。

丁梓钧深吸一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素来低沉的声音放轻了许多。

“别想别的,好好养伤。以后,有的是机会。”

身为一名战士,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是有多么的苍白无力。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一个清扬的女声在略显狭小的医务室里响起。

豪迈,霸气。

可是女孩儿特有的婉转悠扬的声音却平添了几许侠胆柔情。

苏朵朵见李国栋看向自己,泛红的眼睛有些迷茫,柔柔地笑了笑,继续开口。

“丁团长说得对,好男儿赤血忠诚,精忠报国,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李国栋看着她那双清透的眼睛,脑袋里一直纵横交错的层层迷雾终于消散了。

“团长,我听你的,好好养伤。等明年……不对,等后年,我一定要参加军演。我要跟你一样,把红军的窝给抄了。”

他抬头看着丁梓钧,一脸的信誓旦旦。

“好。”

丁梓钧见他重新燃起斗志,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唇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虽然很微小,却瞬间柔和了他整张脸庞。

出了卫生队。

苏朵朵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刚才,小李同志为什么说后年参加军演,而不是明年?”

听到她的问题,丁梓钧眉心微蹙,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苏朵朵见他皱眉,以为自己的问题涉及到了部队隐私,轻轻笑了笑。

“我随便问的,如果不方便回答,就当没听到就好了。”

她的笑容从容,恬淡,没有丝毫的局促与尴尬。

“他提交了申请报告,去南苏丹维和。”

丁梓钧摇头,缓缓说道。

苏朵朵闻言,脸上的笑容敛起,神情里染上几分肃然。

深夜凌晨。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跟白天的酷热难耐不同,夜晚的朱日和,仿佛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

凛冽的北风呼啸,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戈壁荒漠上徜徉,徘徊。

这时,没有平日里车轮滚滚向前的巨响,没有战士们气势磅礴的呐喊声,没有戈壁滩嘹亮的号声……

一切,都是那么地静,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砰!”

一声巨响平地而起。

把这个夜晚诡秘的宁静打破了。

凌晨两点,随着导演组一声令下,红蓝两军实兵对战在朱日和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正式拉开帷幕。

正如朱日和地标上的七个鲜红大字——从这里走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