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蓝的酒量不算多好,但也算不上差,可今天的半瓶红酒竟然让她微有醉意。但她还是保持着独立行为的理智,拒绝了李春枝相送的提议,自行坐动车返回洛城。
在车上接到王梦云的电话,告诉她测算完成,限制内部婚恋的条款作用不大,即日起会被废除,纵然早已猜到,她还是兴奋得大笑了几声,引得其他乘客侧目后,又急忙打住。
到达洛城仿佛到达战场,什么柔肠百转的情绪都抛诸脑后,全部心智都被工作占满。她先打电话给孟子涵,约她一起吃晚餐。 
自照片被群发、韩思菁又打电话约谈后,孟子涵一直处于悲愤交加的状态,悲的是方亚熙不得不离开这个收入丰厚的岗位,去外面重新寻找工作,愤的是,她一直以为白天蓝是个通情达理的开明领导,私下里甚至拿她当姐妹、当朋友,没想到如此两面三刀,表面上虚与委蛇,转过头就偷拍照片传播得满天都是。 
她恨白天蓝,不想看到她,但之后还要留在公司工作,因此不敢撕破脸,费尽心机想了个理由,婉转地拒绝。
 
白天蓝当然知道她的心理,也不在意,只是笑道:“那成吧,就在电话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决定,废除内部员工不能恋爱的条款,以后,你和方亚熙可以大大方方地秀恩爱虐狗了。” 
“什么?”孟子涵觉得自己听错了。 
“公司不会处分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想恋爱想结婚随你们的便。” 
“白总,我请你吃饭!” 
“哈哈哈哈还是我请你吧。” 
孟子涵欢天喜地来赴约,见了白天蓝一把抱住,左一句感恩右一句谢,迟迟不肯放手。
白天蓝费了好大力气把她撕开,笑道:“别谢我,我这么个七品芝麻官,说话有什么分量?是孙总和唐总,在总裁室会议上,舌战群儒,力排众议,扭转乾坤,给大伙儿争取了这么个福利,要抱抱他们去吧。” 
孟子涵吐吐舌头:“哪敢呢?”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了饭,孟子涵才红着脸自责:“其实,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你拍的照片,因为那天晚上就你在啊,现在才觉得我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白天蓝感叹,领导们料事如神:“这很正常,因为确实太巧了。”
孟子涵恶狠狠地骂:“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白天蓝静静道:“还没查出来。虽然说以后不限制婚恋了,但其他行为尽量还是注意点儿吧,身边有个这样的人,想着挺可怕。”
孟子涵也是一个激灵,但她悬着的问题解决了,心情大好,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这附近新开了家美容馆,还不错,我请你去做水疗。” 
白天蓝摇头:“算啦,我刚从江城回来,累得很,早回家早睡觉。”
孟子涵忙道:“就因为太累,才更应该去做SPA放松啊,这才叫劳逸结合。”
她这两天把白天蓝骂得体无完肤,现在知道冤枉了人家,心里非常愧疚,就非要找办法补偿,白天蓝缠不过,只得跟她去美容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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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已是深夜,白天蓝困意上来,快速洗漱后,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大脑习惯性地开始规划第二天的工作。
孟子涵和方亚熙的事算有了个了结,明天开始,专注去对付电力公司的项目。
取消准入门槛的事情还在推进,一周内应该会有结果。如果进展顺利地话,两家公司同时获得投标资格,再次开始新一轮的角逐。
天骄集团的财务系统、销售系统占优势,但生产系统稍有不足;科信集团的生产系统、人力资源系统占优势,但销售系统稍有不足。双方各有优劣,短期内都无法补足短板,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打败科信呢?
叮咚……白天蓝被打断思路,伸臂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来电提醒的三个字,飞快地按了接听。
“小姐姐,你在哪儿?”
“这么晚了,当然在家。”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是说,在洛城的公寓。”
“公寓哪儿?”
“卧室啊。”
“卧室哪儿?”
白天蓝嗤地一笑,小孩子真是胡搅蛮缠:“到底怎么啦?”
孙无虑也咯咯地笑,声音愉悦,甚至可以说很欢快:“你走去阳台,打开窗户,然后往下看。”
白天蓝跳下床,快速走去阳台,刚打开窗户,就感觉到一缕夜风扑面而来。借着清澈的月光,她看见孙无虑站在园中冲她招手,身边是初开的凌霄花,一团团,一簇簇,氤氲成火。
“下来吧。”
“等一下。”
白天蓝随便找了件风衣穿上,很快下了楼。孙无虑靠在一株花树上,笑面迎人,风动衣角,眸子里一片深湛。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能是能,可是,你中午不是喝了酒吗?”
孙无虑不答这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悠悠的目光耐人寻味。
白天蓝不解其意,但也不好再问,只得岔开话题:“老板有什么新的指令,需要我去执行?”
“没有新指令,老板今天心情好,特意前来犒军!”孙无虑划开目光,走向车边,打开后备箱,拎出个精美雅致的牛皮纸袋来,“再不给你拿来,这一份也要被唐尧顺光了。”
白天蓝接过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苏门答腊的野生麝香猫咖啡?”
孙无虑无奈道:“是啊,让你去我办公室拿,你不去,我只好给你送来。”
白天蓝咧嘴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老板就是随便客套一下,哪敢真正去要啊?”
孙无虑眉头微皱,认真地问:“客套?我是那么虚伪的人吗?”
“当然不是!老板向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这才像话。”孙无虑按下箱盖,“上去休息吧,我走了。”
白天蓝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坐上驾驶位,拧钥匙打火。听着发动机启动声,她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敲开车窗。
“怎么啦?”车里人笑吟吟地看她。
“你……真的没别的事情吗?”
“我……应该有别的事情吗?”
“就为了送咖啡?”大晚上跨城市开几百里,就为了送几两咖啡豆,白天蓝觉得这个理由无法自圆其说。
“就为了送咖啡。”大晚上跨城市开几百里,就为了送几两咖啡豆,孙无虑觉得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
白天蓝有点赌气:“咖啡又不是生活刚需,一天不喝不会死,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因为……”孙无虑斟酌着措辞,忽而狡黠一笑,勾了勾手指,“来。”
白天蓝犹疑着,微微俯身:“老板,有什么指教?”
“天蓝,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声调悠悠而空旷,直击人心扉。
白天蓝一震,刹那间,千百种预想在脑海里翻滚,她暗叫完了,现世报来得快,中午她才和李春枝玩过这个小游戏,这才几个小时,孙无虑就拿来玩她。
心中缠杂着一万般情绪,酝酿得波澜壮阔,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颤了:“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假话就是,喝酒醉人,咖啡醒神,我白天请你喝了酒,当然也有义务为你醒神。真话就是……”他蓦然刹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是默默望着她,目光中带着诉不尽的脉脉柔情。
白天蓝恨不得连心跳声都停止,她凝神细听,唯恐自己错过了哪怕一个字的一个音符。
“真话就是……”孙无虑莞尔而笑,“真话就是,我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说送当然要送啊。”
白天蓝一愣,破口大骂:“滚!”
孙无虑哈哈大笑,宾利在夜色里咆哮而去,眨眼间飙出老远,丢下白天蓝一个人怔怔站着,心里有点悸动又有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