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 当叶长生被蝉一声比一声更聒噪的鸣叫声吵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费力地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挣扎地调整了一个角度, 透过身旁依旧还在沉睡的贺九重往窗户的方向望了过去。

外面的太阳正毒辣, 透过薄薄的窗帘, 阳光偶尔地投射屋内洒下了一室斑驳。屋子里没有开空调,窗户开了一半,暖风一阵阵地往屋内送,再配着太阳连续的炙烤, 屋内的温度已经渐渐地高了起来。

叶长生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 侧着脸看了因为被窗帘遮挡着而若隐若现的阳光,好一会儿,似乎意识才完全恢复清醒。

微微眨了眨眼,再缓缓地动了动手, 叶长生试图找回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 撑着身子想让自己整个人坐起来。

但是还没有等他完全从床上坐起来, 从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涌上来的一种酸痛让他忍不住“嘶”地一声抽了一口气。手腕上支撑的力气瞬间就被卸去了,叶长生身子一软就又重新倒回了软绵绵的羽绒枕头上。

叶长生极细微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皱着眉头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这一刻已经彻底地被一种奇异的酸胀感给占据了。

腰背和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在一抽一抽地发疼。而且因为昨天实在太疯了,除了真正地开车外,他配合着贺九重, 两个人将其他该玩的不该玩的全部试了个遍。

当时情绪高涨玩的疯了自然是没感觉到有什么, 但是现在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发酵, 那种疯狂之后的酸痛感立刻几何倍地爆炸了开来, 让他整个儿都有点不好了。

躺在他身边的贺九重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猩红色的眸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久睡过后的惺忪, 视线落在叶长生的身上时,又微微地顿了一下。

他伸手撩过另一头滑落在眼皮上的一小缕头发放在指尖上轻轻捻了埝,声音低哑中带着一点笑:“醒了?”

叶长生有些无力地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面上不由得就露出了几份忧郁。点点头,带着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外面的蝉太吵了。”

贺九重似乎是从叶长生的模样里捕捉到了他不怎么高的情绪,唇边的弧度深了深,随即伸手揽住那头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那边的人被这样一带,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冲了冲,然后便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揽紧了,赤.裸的身子与另一片赤.裸的胸膛紧紧相贴,热度像是在皮肤相贴的一瞬间就蓦然爆发了开来,整个空气都带着干燥的躁动,热的让人有些不安。

贺九重带着薄茧的手顺着他的背脊反复摩挲着,指腹划过一遍,便带来一阵细小的电流。

昨天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里像是被突然复苏。

身子明明还酸涩难受着,但是这会儿却又不自禁地像是在渴望着对方,整个人从灵魂里流淌出一种甜蜜的东西,让他身子开始微微地打起颤来。

好歹理智还是在线的。

忍耐着想要回应对方的冲动,趁着意识完全迷糊之前伸手抵在贺九重的胸口,将两个人的距离推得远了一点。白皙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泛着薄薄的粉,声音却似乎是因为昨天夜里的叫喊微微有些哑了:“等、等等。”

贺九重低垂着眼瞧他,猩红色的眼眸里渐渐地又升腾起了那种令人熟悉的暗色火苗。他的声音也低哑着,吐息带着难捱的热:“等什么?”

这样的表情叶长生看了一晚,这会儿再瞧着,不由得心里就打了个突。

清了清嗓子有些干巴巴地开口:“我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那头的视线从他的眉眼上掠过,像是轻易地便捕捉到了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不安似的,脸上的表情里溢出了一丝笑。

他将叶长生又扣进了怀里,伏在他的耳侧,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饿了。”

牙齿轻轻地咬上他的耳垂,轻轻地在上面吮吸舔咬,气息湿热:“长生你就忍一忍,先过来来喂饱我吧。”

说着,也不看那头是否反对了,翻身将人压住便就开始愉悦地用起餐来。

翻来覆去又被折腾了一遍,等到那头终于大发慈悲地消停下来后,都已经是过了中午了。

如果说之前叶长生还只是浑身酸痛,起床的时候感觉有些困难,那么等到这会儿贺九重“用餐”完毕,整个人又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红蓝双条是彻底耗尽,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身上黏糊糊的,却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艰难。

与那头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这头终于发泄完了自己过剩的精力贺九重。

他眉眼舒展着,带着一种像是大型猫科动物进食之后而散发出来的慵懒和餍足。轻轻地将那头拦进怀里,拨开他汗湿了的发,轻轻地在他额心落了一个吻。

那头感觉到了贺九重的亲吻,他低低地呜咽一声,眼皮微微地颤动着,但是挣扎了好半天却也还是没能将眼睛睁开。

他浑身无力地躺在贺九重的怀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深深浅浅的草莓,看起来有一种可怜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情色的味道。

贺九重喉咙又滚动了一下,但是这会儿也知道这一天实在是把他折腾得狠了,没敢再继续肆无忌惮下去,掀了被子起了床,而后将床上的叶长生横抱起来,带去浴室做了清洗。

叶长生再次艰难地睁开眼,外面都已经暮色沉沉了。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虽然精神上还留有着些许疲惫,但是身体里的之前积累下来的不适倒是一扫而空。

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到的确体力都恢复过来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往后仰靠在床头,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是谁的手笔。

又微微偏过头,压低了视线往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看着在自己身上那如同宣告主权一般落得密密麻麻的草莓印,突然又觉得头疼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他虽然一眼就能知道对于自己的那个告白,贺九重远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淡定,但是他却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再想想自己昨天的那番话,叶长生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他自己也是。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男人做出这种类似于求婚的告白。

他仰着头望着天花板,眼睛弯弯的,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跟魔怔了似的。

又微微歪了一下头:不过,好像感觉还不坏。

贺九重从客厅走进卧室的时候正看见叶长生半靠着床头,视线望着不知名的某处,脸上微微地含着笑,似乎是正在思考着些什么。

他按开屋里的大灯,随着突然亮起的灯光,端着走过去站到了他床前,垂眸望着他问道:“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叶长生听着门口处的传来的声音,眼睛微微眨了一下,然后稍稍地又重新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贺九重身上,慢吞吞地道:“想要继续睡下去,恨不得一睡不醒算吗?”

贺九重听出了那头声音里面夹杂着的不满与控诉,不知怎么的,心情突然间便愉悦了起来。

“生气了?”

他低笑着问了一声,微微倾着身子看着他,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里隐约透出几分甚至称得上宠溺意味笑意,像是羽毛划过,撩得人心里有些酥麻的痒。

叶长生看看贺九重,心里哀叹一声,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是条可耻的颜狗。

贺九重这个人,平日里不怒不笑时,总觉得他眉眼带煞,气势骇人。虽然能瞧出来他的好看,但是倒也没觉出有什么。

但是偏偏每次面对着他的时候,他却又不一样了。

冷淡的眉目柔和下来,笑意能从唇边渗入眸底。那种叫人惊惧的气息褪去后,那张脸的视觉冲击力简直是几何倍地爆炸增长。

叶长生有些感慨地在心底下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不要说本来就没生气,就算是真的生气了,当被这样好看的一个人这么温柔地注视着的时候,有谁还能真的继续生气啊?

——嗯,好吧,反正他不能。

叶长生这么想着,眨了一下眼,再看着贺九重,带着些妥协似的叹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道:“我饿了。”

贺九重唇边扬起的弧度深了一点,伸手在叶长生的耳垂上捏了捏,道:“已经帮你叫过吃的放在厨房了,起来吧。”

叶长生却不动,只是靠在床头半压着眼皮,懒洋洋地朝着他伸出手。

他唇角笑得弯弯的,说话的时候尾音拖得有些长,咬字绵软,声音缠绵在舌尖,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似的。

“我腰疼,走不动怎么办啊。”

贺九重听着那头的声音,眸子里快速地划过什么,但是终究却还是只能深深地瞧他一眼,忍耐地用舌尖抵了抵上牙膛,极轻地啧了一声,随即探过身去将被子掀开了,将人横抱着去往了客厅。

叶长生就伸手环着他的脖颈,然后微微偏着脸,笑眯眯地就近欣赏着自家贺先生的盛世美颜。

坐在沙发上风卷残云地将贺九重买来的饭一口气全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被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这才终于感觉自己算是彻底恢复了元气。

舒舒服服地靠在身边的贺九重身上,一双腿就在沙发外晃啊晃啊的,他眯着眼朝着贺九重对着客厅某一处比划了一下:“你还记得一年前的时候么?我在那里画了个召唤阵,你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又侧过身子,背靠着贺九重的肩膀坐着,将腿也搭在了沙发上,略有些感慨地道:“那时候我刚经历过一场上次那样的‘感冒’,在生死边缘挣扎了好几回,精神状态并不是最适合去摆符阵进行召唤的。”

歪了歪头回忆道:“而且后来等真正召唤的过程中,我却一直没有感受到对面的回应,所以在那之后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失败了——谁知道奇迹发生了呢。”

贺九重也微微眯着眼回想了一下,视线掠过整个客厅,低低地笑了一声:“当初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些都是什么修仙界里的法器。”

他的视线在从电视掠过冰箱,最后又落到了叶长生的身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了下眉问道:“长生,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怕我?”

叶长生闻言便微微仰了头望他,纯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从哪里看出我不怕的?”

说着,又微微低下头,像是正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着什么,说话的时候唇角却是上扬着一种愉悦的弧度:“你那时候穿着古怪的衣服浑身是血,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就跟看着个死人一样。我当时看着你的时候就在想,啊,可能要被杀掉了。”

贺九重似乎有些不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长生道:“你当时表现出来的倒没让我觉得你在害怕。”

叶长生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大概是我掩饰得好,觉得输人也不能输阵吧。”说着,又坐起来侧过头睨他,掰着手指算旧账,“说到这里,我记得我当初求你留下来似乎还很费了一点工夫。我说要给你暖床,你还非常冷酷的拒绝了我。——现在呢?”

贺九重眸子微微一动,唇边陷落出了一个弧度,又欺身朝他那边靠过去,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声音低低哑哑的:“现在我想要收回这句话,还来得及么。”

叶长生歪着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控诉:“昨天我给你的告白你也没有给我回复你记得吗贺先生?”

贺九重将自己的额头与他相抵,眸色深深:“我的回答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一字一句地,声音沉而缓,像是想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心里留下烙印似的,“无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生的时间都将属于你。”

“只会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