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即使对面的这个三孙子,捂的只剩两颗眼珠蛋、一张嘴。
只有要放屁出气的声,包圆就能认出是谁。
韦凡。
包圆在西安美院时的同学。
包圆的忆忆映像里,韦凡这个同学,一身的不着调,用包圆的眼光看,不对,确切点应该是全校人的视界里,韦凡是个生来就有着纯粹性的放荡不羁,行为举止,言谈作风,完全是个另类的不能再另类的传奇。即便包圆把当年暗恋校花记忆抹擦掉,都不可能忘掉韦凡这个同学。
韦凡干啥都不惜钱,一股小家子气的大款态势,要问他到底是不是富二代?很多同学都小心的求证过,甚至有人在操场上大胆宣布过,韦凡不是富二代。可,韦凡却直顶顶的自我大述,自已虽然不是个富几代,祖上曾经有过富可敌国的大英雄、大好汉。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韦家祖上的那位大英雄,这怏怏中华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毬样呢!
历史系的同学笑了,你说你家祖上是显赫的名门旺族,再利害总不能超过帝王将相、山东的孔家、江西龙虎山的张家吧,压根也听过多少关于姓韦的大名人。
韦凡遇到这种情况,不争不辩,他有个非常良好的习惯。不管是上课,还是干什么,走在哪里也要戴个大墨镜。因为这戴墨镜,上课时没少挨教授的粉笔头,不管教授如何如何的猛袭。
一回也没吃“亏”。
包圆记得很清,有一次在操场打篮球,韦凡拥着一帮女同学嘻嘻哈哈,甚是亲昵。学校严令在校期处对象,教导处的人瞧见扬手就打,谁知道巴掌落下,谁也不清楚韦凡刹那间跑哪里去了。
每次挨老师打的时候,韦凡都能从巴掌下找不着人,谁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回,家里给包圆寄来了生活费,包圆相邀韦凡一道去银行取钱。刚进银行的门,正巧看见有个女同学在柜台前排队,口袋里的钱往下掉,包圆打算替她塞回兜里,刚摸到那女同学的钱。蓦地里窜出三个彪悍的保安,一脚踹向包圆与韦凡,包圆被踹出三米远,韦凡却找不到人了。监控画面里都不清楚韦凡是怎么从保安的脚下脱身的,好在那位女同学解围,要不然真要吃几年牢饭。
这个问题。
包圆至今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包圆曾经很友好的私底下问韦凡:“你家祖上那位大英雄到底是谁啊?真是富可敌国的话,怎么不给你留下点财产呢?”韦凡轻描淡写的说:“我家祖上那位不能提,不能说,他当年就是别人拥立当皇帝,他不干才隐世的。钱,的确是留下了,要是粗算的话,能顶上全中国一年的gdp,关键是张勋的辫子军进了北京后,开票号的山西孙子都不干了,家里的银子兑不出来了!”
可要请教他怎么从拳脚下脱身的,韦凡是无论如何也不说了。
韦凡与包圆一见面,蹭的坐到方雨洁旁边去了。
包圆呵呵一笑说:“你小子还是这个招蜂引蝶的德性,这两个大美女可是会功夫的,当心她们把你打趴下喽。唉,你怎么也在这趟火车上,这是要去哪?”
韦凡笑着说:“前几天我收到个小道消息,说你包大少坐这趟火车,有两个美女作陪。我就想啊,你一个人乍能忙的过来呢,这不,我来,是替你分忧来了!”
“还是这揍性,一点没改!”包圆笑着说。
“起开,不嫌咯屁股,双人座坐不下三个人!”方雨洁对这个不速之客流里流气的态度很排斥。
“嘿,老包同学,从哪弄的胭脂马,烈性!”韦凡一说完,方雨洁扬手便打,韦凡哧溜的坐到了宋鹏身旁,看着杜芳二人说:“现在不挤了吧,哎,其实还有个好办法的,让我坐在你们腿上,绝对省空间。”方雨洁哼着说:“死了更省空间!”韦凡不接这火药腔,笑着问:“你们在干么呢?嗨,老包,你是不知道,前面的车厢都是民工,老味了,连个像样的美女都没有!”
宋鹏被挤的不耐烦,哼着鼻子说:“我说,你不是上厕所么,憋坏了可没人赔!”
韦凡刚起身。
方雨洁说:“宋,快讲,等不及了!”
韦凡盯着两个杜芳二人说:“想听故事是吧,他们哪有故事,想听,等我,撒泡尿马上回来!”
方雨洁哼着说:“别回来了,在厕所淹死得了!”
韦凡哈哈大笑,摆着手往厕所去。
宋鹏低声问:“老包,你这同学从哪冒出来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包圆扭扭身子,笑着说:“你可别小瞧了这孙子,人家这没正形是天生的,话说回来,他可是传奇的没边。至今我都想不明白这孙子逃跑的本领是从哪学的?甭说其它的,单论奥运会上的百米赛,我觉得没人能跑的过他。”确实是,翔哥的百米冲刺,至少能让人瞧在眼里,可韦凡楞是从教授的巴掌下逃的没影,还没人看到,你说这事怎么解释?
正笑之间,韦凡边走边说:“成汤武王,高祖洪武的故事,你们都应该听腻了,我这有个民国时期的故事,要不要听?”不管杜沐晴、方玉洁爱不爱听,韦凡上下嘴皮一动说上了。
话说,1930年民国,中原大战时,山西有个“德”字形的杨家大院偏安一隅。斋庄中正,青砖高墙,琉璃瓦明,红笼挑椽。唯一不入格调的是大院中有个小型烧窑,已无瓷火釉香。清晨,一缕霞光映射下暖意洋洋,几十个下人秩序井然的忙碌着,一派富贵祥和之气充斥。陡然之间,家主杨贵生站在大院中,撕着喉咙下令:将自已儿子,杨家大少爷杨天圆锁进西北角的柴房,永不放出!
韦凡唾沫飞扬的讲在兴头上。
包圆气哼哼的打断:“呸!讲故事就讲故事,为何名字非取圆?取圆也就罢了,还连上我老子,妈个叉,不拿老子打岔你就不爽?”贵生正是包父名讳。
韦凡哈哈一笑说:“巧合,巧合,你们是爱听呢,还是爱听呢?”
杜沐晴掩口而笑,方雨洁哈哈大笑,示意继续。
杨天圆的母亲与他的童养媳苦苦哀求,只有招来无情的棍棒,两日一吊,三天一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无人敢管。柴房里每日传出撕声裂肺的哭叫,又是可怜,又是伤心。下人们听见看见都是摇头叹息,杨贵生莫名其妙的禀性大变,没人知道因由。七天后,衣不遮体,荷泪满面的杨母也被关进了柴房,同日,杨天圆的童养媳一头扎进了茅厕里。
柴房里,每天送来的只有半碗残羹冷饭,煤灰,狗屎,内中搀杂。
只够一个人充饥,别说是两个人了。
几天后,杨母被活活饿死了,体无完衣躺在蒲草上。杨天圆趴在尸体上,哭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再无眼泪,泣不出声。心被悲苦穿透,啼哭是每日的必修课。狗尚能出门溜食,而他只能在堆满柴草的方寸之地,陪着死去的母亲,就着苦水下咽着狗食般的剩饭。
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不过如此。
义不顾亲,亲情反目,感觉比天塌了还难受。
透过门缝,一个红光满面的孩子衣着光鲜,在院子里玩耍,琉璃笼里装着一只癞蛤蟆,他拿着一根树枝拨挑的起兴。这是杨贵生从死人堆捡回的小乞丐,正牌少爷在柴房受苦,冒牌的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杨天圆的绝望是前所未有的。继而,听到杨贵生殷切的呵爱声:“宝儿,好孩子,别把它弄死了,把它关到柴房里,让它陪那俩个狗杂种,好不好?”
“不,不嘛,我还没玩够。”
“听话!乖!这东西又脏、又臭、又恶心,宝儿不玩了,爹给你捉只鸟玩儿。”
“呃,好,爹说话算数,给我抓只乌鸦。”
“乌鸦不好,爹给你弄只画眉,好不好?”
“好!好!爹,我现在就要,你快给我抓,快给我抓……”
杨天圆瞧着那只癞蛤蟆,有种异样的亲切感,是什么说不上来,很奇怪。杨贵生与丐娃秀恩爱,这一幕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回身趴在母亲尸体上哭了起来。下人将柴房打开,望着他摇了摇头,将琉璃笼扔了进来。癞蛤蟆鼓睁双眼望着他,大嘴一张一合不出声,同囚一室,一种同命相怜油然而生,杨天圆苦着脸说:“蛤蟆大哥,你也关进来了,唉,这苦日子咱哥俩一块扛吧,总会开门见晴的。”
每当残羹剩饭送来,杨天圆打开笼子,先喂它吃下山楂果分量的食物。
杨天圆每次都能看到它眼里流出泪花。
如此过了月余。
它陪着杨天圆伤心,更多的是望着一天天见烂的尸体,颌下一鼓一鼓的。
“我知道!”方玉洁卖弄似的接过话岔,咬着嘴唇说:“那只癞蛤蟆肯定是杨天圆他爹变的,外面的人决对不是他爹。”
杜沐晴只笑不声。
韦凡嘿嘿一笑,吐着舌头说:“历害,历害,这都能猜出来,跳过,讲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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