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飞狐。
北上怀荒的秘使澹台舞阳日夜兼程赶回飞狐,带回诸多重大消息。
十一月初九,右骁卫将军冯孝慈在围剿河北豪帅张金称的战斗中,阵亡沙场。
十一月十二,圣主诏令,建安东都尉府,以李平原为首任安东都尉,全权经略安州和东北。李平原就是安平公李德林之子,儒林名士李百药的弟弟,另外最近行宫还传出谣言,说李平原就是秘兵刀,而秘兵刀就是白发贼。
十一月十八,圣主诏令,以右骁卫将军、郕国公李浑为安东都尉府副都尉,即刻赶赴涿郡筹建安东都尉府。而在这之前,圣主已诏令左骁卫将军、顺政公董纯卸任彭城留守,转任雁门太守,并火速北上赴任。
十一月二十五,李百药之子李安期奉齐王命令,秘密赶赴安州,代表齐王劝说李风云,立即把飞狐留守军队撤至关外。
这些重大消息都直接关系到了北疆局势的走向,关系到了飞狐留守军团的存亡,其中除了冯孝慈败亡于张金称的消息已被飞狐知晓外,余者均是头一次听到,所以留守军团的军政官长甄宝车、陈瑞、韩曜吃惊不已,同时也从李浑、董纯这两位齐王的支持者先后赶赴北疆,并且都以军职兼领中央直属府署和地方行政官长,清晰看到了圣主与齐王之间的妥协。齐王因此壮大了实力,羽翼渐丰,在北疆的话语权日益加重,对南北局势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而圣主则一边默许和纵容齐王发展实力,一边借助齐王之力巩固和加强北疆镇戍力量。由此不难推及,随着南北双方的关系在李风云攻占安州后迅速走向破裂,圣主和中枢已着手准备南北战争了。
这种背景下,稳定两京政局和国内局势已是当务之急,恰好东征高句丽已基本达成目标,南北双方的博弈焦点又集中到了安州和东北,使得圣主和中枢得以腾出手来集中力量处置国内危机,如此一来,辽东战场上的远征军归来之时,也就是国内戡乱剿贼进入**之刻,而飞狐留守军团因为活跃在北疆核心地带,首当其冲成为剿杀目标,所以形势十分严峻,留给飞狐留守军团的时间非常少,若想趋利避害,唯有顺势而为,立即出关。
“我们已没有选择。”陈瑞摇头叹道,“既然齐王向圣主妥协了,宁愿困守怀荒边镇,也不愿联合我们一起拿下燕北的控制权,不愿与飞狐、安州形成三方呼应之势,那么当日明公所拟之计已无实施之可能,只能依照之前所议的既定决策,撤进安州,与明公会合。”
甄宝车、韩曜、澹台舞阳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从时间上推算,李珉早已抵达安州,若明公接受我们的决策,允许我们撤出关外,相关命令很快就能送达飞狐。”甄宝车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怕就怕明公正在远征弱洛水,讯息传递不便,那就麻烦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优柔寡断。”韩曜一挥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之前我们已经做出了决策,如果齐王这条路彻底断绝,我们就撤离出关。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必须执行既定决策,立即出关,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但是……”甄宝车踌躇道,“安州那边的形势很恶劣,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如果我们不顾一切强行撤进安州,结果可能更糟糕,所以我们必须征求明公的意见,让安州做好接应和会合的准备,否则后果堪忧。”
“之前明公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同意我们撤进安州。”韩曜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明公给了我们上中下三策,其中下策就是撤进安州,如此明确指令,还需怀疑?”
“某不是怀疑明公的指令。”甄宝车据理力争,“出关是一件大事,不但关系到我们留守军团的生死,也关系到了塞外主力军团的存亡,所以必须统筹谋划,长城内外必须紧密配合,互为声援,否则如何确保我们出关的安全?又如何确保安州的稳定?”
“时间,谁给我们时间?”韩曜当即质问道,“你看看我们的粮食储备,还能支撑多久?明公离开前,我们暗底里有冀北和幽燕两地豪门世家的支援,明面上则有齐王的支持,保守估计可以支撑到明年春天,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皇帝到了河间就不走了,行宫就放在高阳,就在几百里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结果冀北、幽燕两地豪门世家不敢支援了,齐王也畏惧退缩了,而以我们现有的粮食储备,就算节衣缩食,最多也就支撑一个月。到了明年开春,我们若想维持生存,就必须下山掳掠,而燕北贫瘠,又杂胡混居,地方力量十分彪悍,我们若要掳掠,只能南下河北。皇帝和行宫就在高阳,博陵、上谷、河间都有重兵驻防,南下河北掳掠纯属找死。”
韩曜摊开双手,望着甄宝车,“你告诉某,一个月后怎么办?若有齐王的支持,与齐王联手攻打燕北,我们还有胜算,还能解决粮食短缺问题,但现在齐王害怕了,出尔反尔,也胁迫我们撤出关外,我们怎么办?”
甄宝车神色严峻,一言不发。
陈瑞和澹台舞阳相视苦笑。韩曜说到了致命处,粮食短缺迫使飞狐留守军团不得不撤离燕北,而南下河北是死路,所以最终只有一个选择,出关,但是,从飞狐到安州,最近的路程就是取道幽州,即便如此也有一千五百余里,这路程太长了,安全上根本没有保障,而这正是甄宝车等军团高层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原因所在,也是之前留守豪帅们即便做出了出关决策,但依旧对齐王寄予一线希望的重要原因。
“既然决定出关了,也就不要瞻前顾后。”陈瑞果断支持韩曜,“立即召集诸军豪帅商议出关具体计策,尽快动身,力争于年底前后到达安州。”
“出关安全如何保障?”甄宝车严肃问道,“某不相信崔氏,更不相信沿途官府,若出关安全无保障,此次转战就是九死一生,我们有全军覆没之危。”
陈瑞、韩曜、澹台舞阳面面相觑,都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群策群力吧。”陈瑞叹道,“大家一起想办法,或许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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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安州。
李安期在怀荒镇将破六韩摩诃的帮助下,伪装成商贾,潜伏于商队之中,风餐露宿,风尘仆仆抵达方城。之后通过特殊方式联系上了大总管府的录事参军事萧逸,顺利见到了李子雄。
李安期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之前萧逸已经告诉他,安州北征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但距离完全控制东北尚需时日,李风云率领主力大军还在弱洛水以南继续征战,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因此现在主掌大联盟军政事务的就是李子雄,有什么事直接与李子雄商议就行了。另外刚刚兼领安东副都尉的右骁卫将军、郕国公李浑亦已抵达方城,开始与安州展开招抚谈判。还是一件事萧逸仔细斟酌了一下,也告诉了他,那就是飞狐那边的李珉早已出关赶来安州,目的也是说服李风云同意飞狐留守军团撤出关外,与其一起赶至安州的还有博陵崔氏的崔九,而崔九为了达到目的,不顾安危远赴东北,要当面劝说李风云。
也就是说,现在长城内各方势力在圣主和中枢的重压下,都在想尽办法说服安州同意和接受飞狐留守军团出关,而安州难以抵挡,肯定要妥协退让,只是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以便谋取到最大利益。
什么是恰当时机?就是北征大捷,东北已收入囊中,安州拥有了与长城内讨价还价的资格,已经具备了确保飞狐留守军团出关安全的实力,而这个时机已清晰可见,现在距离安州完全控制东北的日子已近在咫尺,李安期来得可谓恰逢其时,所以是否见到李风云本人已无关紧要,只要把此次目的如实告诉李子雄即可。
李子雄听完之后,详细询问了齐王近况,对齐王的窘境亦很理解,大家同病相怜,都被圣主和中枢捏住了脖子,处处受制,暂时也没有更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南北战争尽快爆发,以便利用这场战争来逆转自己岌岌可危且难以掌控的命运。
“北征已临近尾声,但东北战局依旧存有较大变数,所以越是到了最后时刻,我们越要谨慎小心。”李子雄抚须笑道,“安东副都尉出关招抚是一件大事,大总管肯定不敢怠慢,相信要不了几天,大总管那边就会传来消息,所以某建议你暂留方城,或许就能满意而归。”
李安期躬身受教,但心情沉重,忧形于色,“距离年底的日子已屈指可数,而圣主有公开诏令,年底前必须解决飞狐叛军,留给我们处置危机的时间已越来越少。”
李子雄不以为然,“诏令是一回事,能否实际执行是另外一回事,而圣主早已找好了替罪羊,大不了借崔弘升头颅一用,毕竟圣主已经杀了一个右御卫将军鱼俱罗,再杀一个左御卫将军崔弘升有何不可?”
李安期哑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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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古北口,杨恭道紧急约见赵十住、郭绚和慕容正则,再报捷讯。
安州数万将士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至十一月三十,基本结束北征战事,北征预期目标基本达成,联盟大军已拿下了弱洛水以南的广袤土地,接下来要借助阿史那咄尔和松漠牙旗的力量招抚霫族诸部,同时在大贺咄罗、拔里苏素和耶律铁力等契丹酋帅的帮助下,招降弱洛水以北的柯尔钦等四个契丹部落,力争于年底前,完成攻占并实际控制东北之目标。
赵、郭、慕容三人又惊又喜,立即上奏圣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