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这也叫兄弟?(1/1)

面对韩世谔咄咄逼人的“攻击”,李风云避而不战?以柔克刚,不但巧妙的化解了韩世谔的攻势,还把韩世谔诱进了“坑”里,韩世谔进退两难,有苦难言。

李风云名义上是透露机密,实际上就是拒绝了韩世谔的要求,你不熟悉地形,不认识路,不了解对手,两眼一抹黑,你当什么先锋?你自己全军覆没也就罢了,但你不能连累其他人,不能破坏了北征大计。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李风云就是在耐心而隐晦地劝说韩世谔,我在塞外部署有后手,此战胜算还是很大,你应该坚定信心,没必要撕破脸坏了士气,搞得出师不利对谁都没有好处。

韩世谔算计落空,十分郁闷,同时又被李风云抛出的诱饵所吸引,不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正考虑如何选择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李风云的说话声。

“本来某应该坐镇中军,居中策应,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某必须亲为先锋,以便把手中不多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如此方有创造奇迹之可能。”李风云冲着韩世谔微微躬身,语含歉意,“还是请新义公坐镇中军为佳,若有考虑不到之处,尚请谅解。”

韩世谔张口结舌,有心反对却找不到借口。李风云“反击”速度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但他确实需要时间权衡利弊,于是打算寻个理由拖延一下。

“接下来我们商讨一下粮草的事。”李风云根本不给他时间,直接跳过进入了下一个议题。

“有人说,出塞作战太过仓促,北征之计来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没时间准备,虽然兵力集结到位,但粮草严重不足。大军未动,粮秣先行,尤其出塞远征,粮草更是至关重要,而我们只备了三十天口粮,形同儿戏,埋下失败的致命隐患。”李风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目光从诸将脸上缓缓扫过,最后与暗自恼怒的韩世谔四目相对,微笑说道,“有人抱怨,说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粮食最终好了别人;也有人提出建议,建议我们渡河北上的速度稍稍慢一些,以便尽可能多的准备一些粮草。在这里某要强调一下,此仗胜负的关键是速度,是兵贵神速,打北虏一个措手不及,一旦延误,北虏有了反应时间,则形势就对我们不利了,所以解决粮草不足的唯一办法就是以战养战,别无他途。至于抱怨之辞,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产生误会和矛盾。”

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追随联盟四处征战的平民大约有十万,其中有大量老弱妇孺,短期内仅凭飞狐一地解决不了他们的生存,必须拿粮食养活他们,等到形势好转了再通过地方官府与豪门世家逐渐安置他们,所以留在飞狐的粮食虽然数量可观,但靠这些粮食生存的留守军民的数量则更为庞大。但这还不是最大危机,最大危机是内忧外患,外面有齐王、涿郡留守府和地方豪门世家的包围,里面则有各个派系各个山头的明争暗斗,而李风云、李子雄离开后,仅靠甄宝车、陈瑞、韩曜等人根本维系不了大总管府的威权,各路豪帅必然拥兵自重、甚至觊觎最高权力,如此必然影响到战斗力,有被外部力量各个击破之危险。

李风云的解释尚未说完,韩世谔心中的恼怒就已消失,焦虑不安的情绪也迅速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不了解联盟内部真实情况,他对留守燕北非常乐观,甚至有借机控制联盟之野心,现在听李风云这么简明扼要一解释,他立即便意识到自己过于轻视了那帮贼帅,有狂妄自大之嫌,很多想法完全是不切实际的一厢情愿,如果自己当真留在飞狐,虎入狼群,目空一切,最后算计不到别人,反而有可能被一群狼撕得粉碎。

军议进行顺利,最后李风云下令,明日兵进长宁,横渡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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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下午,燕北怀戎城。

最近一段时间,武贲郎将赵十住的心情每况愈下,非常恶劣。

自涿郡副留守陈棱率军南下东都平叛后,赵十住就从渔阳火速赶到怀戎,接替陈棱卫戍燕北的重任。燕北的走私之利非常丰厚,因为大漠北虏对盐铁茶等战略物资的需求量非常大,官方渠道远远满足不了,只能想方设法由走私贸易进行补充,所以镇戍燕北一直以来就是个“肥缺”。

赵十住对这个位置向往以久,如今好不容易如愿以偿,本以为可以大捞一笔,哪料天有不测风云,他的运气实在太差,刚刚在燕北混了个“脸熟”,与方方面面的关系梳理顺畅了,摸清合法“生财”的门道了,正准备捋起袖子大干一场,一股叛贼却突然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飞狐,切断了燕北最大的走私通道,不但断绝了他的财路,给了他一记闷棍,还严重混乱了幽燕局势,恶化了边疆镇戍安全,加剧了南北双方的矛盾和冲突,而内忧外患的轰然爆发,让赵十住措手不及,一时间左扑右挡,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整天挣扎在“风口浪尖”上危如累卵。

赵十住出自天水赵氏。天水赵氏是陇西著名世家,在关陇贵族集团中有重要一席,祖上有做过北魏库部尚书的赵达,有西魏八柱国之一的赵贵,可谓英才辈出。陇西人赵十住和河西人段达是世交,两家还有姻亲关系,来往密切,所以段达出任涿郡留守后,为确保镇戍安全,理所当然要安排几个亲信做为“左膀右臂”,于是在段达的运作下,远在辽东战场上的赵十住调至幽州镇戍,主要负责渔阳、北平和安乐三郡之防务,而圣主的亲信江左人武贲郎将陈棱则出任副留守,负责燕北方向的卫戍。

官场上这种权力制衡很正常,防止一家独大嘛,因此当陈棱率军南下东都平叛后,段达并没有考虑副留守的新人选,而是首先抢占燕北之利,以最快速度把赵十住调到了燕北,哪料到风云变幻,先是白发贼突然杀进了燕北,接着齐王又呼啸而至,尔后国防和外交战略又做了调整,第三次东征又提上了中枢日程,幽燕在北疆镇戍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重要起来,在南北关系的未来发展中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于是涿郡留守府做为幽燕地区的最高军政机构,必然成为圣主和中枢一些重大决策的主要执行者,其执行结果直接影响到了中外大势的未来走向,为此涿郡留守府的地位和权力必然得到巩固和加强。

在这种背景下,段达为确保执行力度和执行结果,确保自己可以建立功勋并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就必须牢牢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而若要抓住机会,首先就要确保自己权力的集中,就要绝对掌控涿郡留守府,就要绝对掌控幽燕镇戍军,于是段达开始考虑更换副留守,考虑副留守的人选。

段达选择自己的兄弟骁果军统帅武贲郎将阴世师做为最佳搭档。之所以选择阴世师,最大的原因就是阴世师深得圣主的信任,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圣主不但不会接受段达的建议,反而会怀疑段达搞“小山头”,别有居心。

这件事很重大,段达必须提前告之赵十住,详细解释,以防误会。赵十住现在是幽燕镇戍军的统帅,代替陈棱负责幽燕卫戍,而在幽燕这个防区,段达是军政长官,他位居次席,如果陈棱调离,赵十住有顺位上升的优势,再加上段达又是他的兄弟,又主动邀请他到幽燕来襄助,所以于情于理段达都应该竭尽全力把他推到副留守的位置上,结果呢?结果段达告诉他,兄弟,我从骁果军请来阴世师做副留守,咱们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共谋未来。

赵十住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你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二话不说,马上就来了,但我要你帮忙的时候,而且还是顺手忙,你不但不帮,反而胳膊肘往外拐,竟然从骁果军请来阴世师,弃我如敝履,无情无义到了极点。你这也叫兄弟?是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就应该“不可为而为之”,哪有背后捅刀子的?你帮不上我这个忙,我不怪你,我也能理解,但你根本不帮忙,手都不伸,试都不试,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那我就要怨怪你了。

两人之间产生了怨隙,事情就复杂了。燕北兵力单薄,之前赵十住都硬扛着,现在不扛了,告急文书一日一份,每天求援,摆明了就是要推卸责任,不出事便罢,出了事莫找我。燕北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地方势力因为飞狐陉断绝,利益严重受损,个个都急红了眼,拉帮结派到了怀戎,好几千壮勇大叫大嚷着要剿贼,当然前提是卫府军要“挑大梁”做主力,之前赵十住还推诿敷衍,好言安抚,现在却蓄意挑唆,说白发贼主力都在上谷被牵制住了,怂恿汉虏乡勇们主动去打飞狐陉。之前塞外的马贼盗匪在突厥人的暗中支持下,成群结队,轮番扰侵怀荒边镇,而赵十住杀气腾腾,不但派兵追剿,有时还亲自率军巡边,态度非常强硬,现在赵十住消极了,既不出塞巡边,也不出兵剿贼,任由马贼盗匪肆虐,紧闭关门,眼不见为净,大大助长了北虏的嚣张气焰。

昨天叱吉设阿史那咄捺的使者到了怀戎,恳求赵十住开关,一则胡贾要通行,回易要往来,二则闭关加剧了边境的紧张气氛,对南北双方都不利。赵十住不予理睬,直接叫使者去蓟城,去找涿郡留守段达,这事不归他管。突厥使者对赵十住的态度大为不满,出言威胁,说近期会有更多马贼盗匪蜂拥寇边,会严重危及到怀荒及长城安全。赵十住大怒,当即把突厥使者赶出了怀戎,这是要撕破脸的前奏。

今天段达又有书信来,说圣主已经下达诏令,任命武贲郎将阴世师为涿郡副留守。阴世师既有行政职务,又保留了军职,实权很大,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凭借军权架空段达,由此可见圣主对阴世师的信任。段达与阴世师做了分工,段达负责幽州镇戍和上谷剿贼,而阴世师负责燕北卫戍。现在阴世师正日夜兼程赶赴燕北,为防患于未然,段达严正告诫赵十住,阴世师此行负有圣主所托的重要使命,事关重大,请赵十住务必密切配合阴世师,切切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暗中掣肘,否则后果严重。

赵十住嗤之以鼻,阴世师到燕北来能负有什么重大使命?段达的借口未免过于拙劣,不过事已至此,赵十住也乐得一推了之,反正燕北局势危急,自己又没有能力扭转危局,干脆把“烂摊子”仍给阴世师,落得个清闲。

然而天不遂人愿,赵十住越是“躲”,变故就来得越快。

斥候十万火急禀报,叛军兵临桑干,急速渡河,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