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山茌ut)城。
山茌城在中川水东岸,距离齐郡首府历城百余里。在州郡县三级行政区划时期,山茌曾是一郡首府,改为郡县两级行政区划后,山茌的地位一落千丈,由郡首府降为乡镇小城。这个“小”不是说它城池小,而是地位低,连个行政级别都没有,与地方豪望大族自建的坞堡差不多,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齐郡还是很重视,尤其自齐鲁反贼纷起,鲁西南战云密布之后,张须陀更是将其做为了齐郡南部的要隘,屯有一个乡团上千戍兵。
孟海公率右路五个军越过泰山,突然杀到山茌城下,倾尽全力猛烈攻击,试图抢在张须陀支援之前,拿下这座城池,以确立进退无忧之优势。
驻守山茌城的齐军军官叫唐万仁,历城乡团佐史,齐军扩建后,其领五百老兵、五百新兵戍卫山茌,战斗力有限,但好在城池颇具规模,防御力较强,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乡团战斗力的不足。
战斗打响后,孟海公麾下第六、第七军,帅仁泰的第九、第十军,徐师仁的第十三军,五个军共两万人扑向了城池,其兵力是唐万仁的二十倍,可以说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兵力的多寡只是决定战斗胜负的因素之一,二十倍的兵力并不代表就有二十倍的战斗力,再加上这是攻坚战,对攻方的要求非常高,攻方不但要有丰富的攻城经验,还要有充足的攻城器械,而联盟这五个军缺少的恰恰是攻城经验。
联盟自建立以来,虽然仗打了很多,但不论是西进中原还是南下徐州,主力作战部队都是李风云的嫡系,几位豪帅坐享其成,他们的队伍是扩大了,不过战斗力却没有根本性提高,这也是他们面对李风云咄咄逼人的时候不敢与其正面对抗的原因所在,底气不足啊。
打了一天,未见战果,好在豪帅们在李风云的敦促和威逼下,练兵的积极性一直很高,士兵们在解决了温饱之后不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要竭尽全力操练他们,不但要演练攻防战阵,演练攻坚,还要实战演练,所以将士们的战斗素养还是有所提高,最起码到了战场后不会茫然无措,攻防的时候不会乱了章法,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能打得像模像样,而第一天的攻坚战斗证明了这段时间勤奋练兵非常有成果,最明显的就是伤亡很小,说明士兵们已经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这很重要,如果上了战场就整片整片的倒下了,那还打什么仗?
黄昏时分,孟海公与帅仁泰、徐师仁商量,是不是连夜攻击?山茌城距离历城只有百余里,如果张须陀火速驰援,援军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山茌,如此一来义军就丧失了先机,攻城的难度大大增加,伤亡会急速增加。
孟海公的意思是连夜攻击,已经打了一天了,城内守军肯定疲惫不堪,难以为继了,而联盟军队因为人多,一批批地轮番攻击,将士们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在体力上占据绝对优势,连夜攻击不成问题。
帅仁泰持反对意见,右路军是佯攻,是配合李风云在左路的正面攻击,只要能牵制一部分官军就算完成任务了,所以没有必要不计代价的猛攻山茌。
徐师仁担心出工不出力会被李风云秋后算帐,犹豫了半天,问了帅仁泰一句,“如果攻陷了山茌,岂不可以牵制更多官军?”
帅仁泰不假思索的反问道,“如果攻陷了山茌,张须陀亲自杀来了怎么办?你能抵挡张须陀的攻击?”
徐师仁冷笑道,“某若攻占了山茌,据城坚守,就能抵挡张须陀的攻击,一旦张须陀被我们拖在了山茌,白发帅必然杀过来,与我们前后夹击张须陀。联盟此次攻击的目的就是要击败张须陀,要击杀齐军的有生力量,唯有如此才能横扫齐郡,才能抢到地盘,从这一目的出发,攻陷山茌,让张须陀做出误判,继而把张须陀诱出来打,当然正确了。”
帅仁泰嗤之以鼻,“你不要冲动好不好?如果白发帅有把握击败张须陀,他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请出河北义军,联络孟让等长白山诸雄,实施三路夹击之策吗?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白发帅此次攻打齐郡,真正的目的是改变齐郡形势,齐郡形势一旦对义军有利了,河北人看到有利可图,十有**要南下,如此则三路夹击之策可成。”
徐师仁摇摇头,质问道,“你说这么多,与我们攻打山茌有多大关系?从我们的立场来说,攻占山茌,就等于抢到了先机,我们进可攻,退可守,非常主动,不但可以牵制张须陀,还能给白发帅以酎合,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帅仁泰坚持己见,拒不退让。
孟海公有些恼火了,我是主帅,我与你商量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非要与我对着于,于是孟海公发出了威胁,你可以不打,但攻陷山茌之后,战利品没你的份。
帅仁泰一听火气就大了,我辛辛苦苦打了一天,就因为与你意见不合,你就打击报复,你这小人嘴脸也太恶心了吧?一气之下,帅仁泰发了狠话,好,战利品我不要了,你们去打吧,我看热闹就行了。
帅仁泰根本不鸟孟海公,中途退席,扬长而去。孟海公肺都气炸了,恨不得宰了他,原来兄弟做得还不错,哪料到现在实力大了,翅膀硬了,天不怕地不怕,目无余子,竟连兄弟情面都不讲了,如此下去那还了得,恐怕将来连李风云都压制不了。
徐师仁没想到会闹到翻脸的地步,不禁有些傻眼,这仗还打不打了?
“打”孟海公咬牙切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山茌城,否则拿什么压制帅仁泰?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孟海公、徐师仁被帅仁泰将了一军,没有退路,不得不亲临第一线,督军死战。
当夜历城郡府里,灯火通明,张须陀与贾务本、杨潜、吴黑闼等人反复分析推演,但因为无法确定反贼的主攻方向,迟迟拿不出对策。
秦琼的回复是,他认定白发贼的主攻方向是长清城,而唐万仁的禀报是,山茌城外至少有三四万叛军,且装备精良,士气如虹,攻势如潮,肯定是白发贼的主力所在。
激烈争论中,杨潜坚持自己固守待援的策略。如果依照这一策略拟制对策,那就是任由反贼长驱直入,任由齐郡形势恶化,官军只坚守城池,也就是说,不论白发贼主攻方向在哪,官军都无需理睬,只需把军队撤回来,确保军队安全就行了。
或许是老军的自尊心作祟,张须陀对这一消极策略始终没有表态,看得出来,他更倾向于秦琼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主动策略。军人嘛,就要敢打敢拼,尤其面对一群反贼的攻击,竟然固守待援,岂不丢人丢到家了?
“明公,某问你一句,如果三地反贼三路夹击我齐郡,以我齐军力量,能否击败反贼?”杨潜问道。
“某有信心击败他们。”张须陀回答的很坚定。
“此仗过后,明公还能剩下多少军队?能否阻挡齐王控制齐鲁的脚步?”
这句话震惊四座,张须陀半晌无语。如果齐鲁给齐王控制了,自己必被圣主所憎恨,下场可想而知。
杨潜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了一句,“徐州梁德重之败,到底是败在白发贼手上,还是败在齐王手上?东征在即,白发贼突然杀进齐郡,恶化齐鲁局势,危及水师远征,真正目的是什么?当真是为了掳掠钱粮?如果白发贼的目的如此简单,那圣主在梁德重大败之后,为何重新征召李子雄进入卫府?为何任命李珉为鲁郡太守?”
“何解?”吴黑闼忍不住问道。
“明公是齐王控制齐鲁的唯一障碍。”
张须陀、贾务本等人面面相觑。高层政争对于他们来说较为遥远,但突然间发现自己竟被卷了进去,不由自主便有心惊肉跳、不寒而栗之感。
“圣主既然知道齐王有控制齐鲁之心,为何还要把李子雄父子调至齐鲁?”吴黑闼疑惑地问道。
杨潜笑着摇摇头,语含双关地说道,“这本身就是答案。”
吴黑闼愣了一下?圣主这不是养虎为患吗?抑或,这是挖坑,给齐王挖坑?但谁能阻止齐王?张须陀肯定不行,他的力量太小了,螳螂挡车,不自量力,所以……吴黑闼恍然大悟。
张须陀的确挡不住齐王进入齐鲁的脚步,但来护儿、周法尚可以,因此这明显就是挖坑,给齐王挖坑。如果白发贼是齐王的刀,来护儿和周法尚就是圣主的刀,两把刀相比,齐王的刀差了很多,结果可想而知,一旦齐王的刀断了,他不要说控制齐鲁了,就连徐州都控制不住,甚至连居外剿贼的借口都没了,最终不得不在圣主的逼迫下返回京城。
至此,杨潜为何坚持固守待援之策,其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就是配合圣主,配合来护儿和周法尚,坑死齐王。反贼一旦大举攻城,齐郡形势一旦恶化到极致,来护儿和周法尚必然要出手,那一刻他们已经从江淮和江南带着军队返回东莱了,实力强劲,而白发贼乃至其他各路反贼,则正好被张须陀拖在城外,给了他们围而歼之,一战而定的机会。
张须陀权衡良久,不再坚持己见,命令山茌城的唐万仁,马上撤退,撤回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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