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三的风云团和海东青第八团与段文操的两个支援团迎头相撞。
段文操一筹莫展,只能无助地望着前方战场,望着咆哮的苍头军如洪荒猛兽般凶狠地冲进了自己的中路战阵。
牛进达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队冲到了战阵右翼,与乡团将士们并肩作战,拼死阻击。
就在这时,韩曜带着四个团击溃了官军的左翼战阵,开始猛攻官军的中路。如此一来,决战战场上的官军主力遭到了义军的三面围攻,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且双方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士气上,都正在拉开差距,如果段文操无法及时给予支援,向决战战场上投入更多兵力,官军的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段文操亲眼目睹了苍头军的战斗力,震撼之余更是产生了一丝畏惧。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陷入被动,更没有想到白发贼竟然在实力不如自己的情况下突发神威,三两下就把自己打得晕头转向了。
段文操再一次转头望向身后。前方战场已经没有太大悬念,双方一个守,一个攻,不论谁胜谁负,最后都是两败俱伤,而若想改变这一局面,就要看后方战场了。官军若能在后方战场上击败突围义军,把他们再打回城内,那么段文操就能向前方战场投入更多军队,也就有了逆转战局的可能。
李风云对此一清二楚,他根本就没办法保证城内义军能够完成预定的作战目标,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上来就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接着围着官军疯狂攻击,目的就是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摧毁官军主力,只要把官军主力打败了,段文操即便把城内义军又打回去了,也无力逆转战局了,最终赢得这场决战胜利的还是义军。为此,李风云宁愿付出惨重代价,也不愿败回蒙山。
现在,双方都在与时间赛跑。
段文操下令,要求围城部队务必打得坚决,打得猛烈,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突围义军打回城内。
李风云也下令,要求苍头军各团,要求孟海公的济阴军,务必投入全部力量,爆发出最强战斗力,竭尽全力展开攻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攻击。
韩进洛站在城楼最高处,俯瞰着城外的大平原,注视着决战战场上的厮杀。从高悬于空中迎风飞舞的各色令旗上,他大概可以推断出目前战场上两军厮杀的状况。就如之前所推测的那样,双方陷入了苦战,打起了消耗,若战局不能迅速发生新的变化,双方最终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李风云决心要打赢这一仗,这直接关系到了义军的发展壮大,所以他不计代价。而段文操不一样,他看重的是自己的权势,是齐鲁贵族集团的整体利益,为此他必须保有一定的实力。为了保存实力,他宁愿输掉这一仗。输一仗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打仗嘛,总是有胜有负,这一仗打不赢,下一仗还可以接着打,但如果实力损失殆尽,他就输掉了根本,基本上没有翻身机会了。
韩进洛的目光投向城下战场。
城内义军从东、南两个发现展开攻击,遭到了围城官军的顽强阻击,至今尚没有突破迹象。
围城官军接到段文操的命令后,不得不拼命。如果让城内义军突破了阻击,直杀前方战场,官军主力腹背受敌,必败无疑。主力败亡了,这城下的围城部队岂能幸免?
官军这一拼命,义军攻击受阻,将士们的心理就逐渐产生了变化。人长期处在生死边缘,对生存的渴求非常强烈,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前方有白发帅正在攻击,后方有坚固城池可以保命,如果白发帅打赢了,眼前的这些官军自然也就一哄而散,反之,如果白发帅打败了,大家撤回城中,还可以保住性命。既然如此,那还努力作战干什么?怯战的心理一旦产生,人的勇气就不可遏制地消散,攻击力也就迅速减弱,此消彼长,官军则越战越勇,士气高涨,这时候义军不要说突破官军的阻击了,恐怕再打下去就要败逃而回了。
韩进洛不敢败,他败不起,败了的结果就是输掉这场决战,而这场决战如果输了,他和他的军队都将不复存在。
韩进洛咬咬牙,毅然决定倾城而出。
“传令,集结城内所有军队,杀出去!”
韩进洛破釜沉舟了,反正都是背水一战,继续被困城内与突围失败的结果完全一样,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困守危城?当然义无反顾地杀出去,誓死一搏。
“急告帅仁泰、徐师仁,某已决定倾城而出,从南城方向进入战场,会合甄、霍两军攻击前进,誓死突破敌阵,与白发帅会师城下。”
“再告甄宝车、霍小汉,战局发展至此,我等唯有倾力一战。某将率部出西城,沿河堤南下,悄然逼近战场,直杀敌中军,给段文操以致命一击。请两位兄弟竭力配合,指挥所部奋勇攻击,以牢牢牵制对手,掩护我部袭杀敌中军。”
负责传达命令的僚属疑惑地望着韩进洛,不知道他是匆忙之中说错了话,还是要蓄意欺骗帅仁泰和徐师仁。
“按照某的命令去传达,一个字都不要错。”韩进洛神情严肃,冲着他用力挥挥手,示意他赶快去传令。
韩进洛不好解释,虽然徐师仁被迫做出了选择,但其内心里还是不愿造反,甚至痛恨这些把他逼上绝路的兄弟,所以韩进洛不得不防,小心谨慎一点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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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陷入僵持。
李风云的苍头军和孟海公的济阴军三面围攻官军主力,而官军主力在牛进达的指挥下结阵死守,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虽然李风云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抢到了先机,但义军这边孟海公的六个团战斗力十分有限,充充场面摇旗呐喊射射箭还可以,推到第一线去厮杀就不行了,所以真正承担攻杀重任的是苍头军的十二个团,如此一来对阵双方的兵力就相差无几,而防守方肯定要占点便宜。此刻,李风云没有绝对优势摧毁官军的战阵,牛进达亦没有力量展开反攻,双方都知道这样打下去必定是两败俱伤,但势成骑虎,大家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更不要说停下来撤出战斗了,这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谁气颓了,谁就完蛋。
在宁阳城的东、南两个方向,官军的围城部队与义军的突围部队也打成了胶着之态。双方的兵力同样相差无几。官军目标明确,坚决阻击义军突围,坚决不让两股义军会合。义军的目标就不明确了,出城作战,一方面的确是为了突围,这是主动意识,而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配合李风云进行这场决战,这又是被动。虽然他们知道李风云发动的这场决战是为了救他们,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诠释,李风云若想发展壮大,就必须击败段文操,也就是说李风云同样需要他们的帮助,靠李风云一股力量根本就无法击败段文操。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他们想突围,但又不想拼个鱼死网破,总想保存一些实力,可想而知,这种心态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根本就没办法击败对手。
段文操居中指挥,对整个战局一清二楚,此刻他的心情极度郁闷。这一仗他实际上不想打,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开决战,但决战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而开战之初陷入被动也在情理之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开战之后之前所推演的各种状况均以最恶劣的形式出现,才是让他倍感郁闷所在。徐师仁背叛了自己,韩进洛等诸贼戏耍了自己,甚至就连不堪一击的孟海公都敢跑来捋自己的虎须,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难道自己真的老了?与这个时代脱节了?已经无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
段文操不禁想到了张须陀。张须陀在齐郡打得也很艰苦,虽然把王薄、孟让赶走了,但紧接着左君行、左君衡、裴长子、石子河、郭方预、秦君弘等叛贼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搞得张须陀焦头烂额,叫苦不迭。相比起来,自己的情况要比他要好多了,但正因为如此,张须陀设计算计了自己,把鲁西北、鲁西南诸贼一股脑儿赶进了自己的地盘,而尤其让人愤怒的是,他在宁阳城下即将予白发贼以重创之际,却突然撤走了,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了自己,以致于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此仇不报非君子,这个仇一定要报,不仅仅是私人仇怨,更关系到关陇人和齐鲁人之争。若想报这个仇,首先就要保全自己,而若想保全自己,这一仗就不能这样打,如果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自己伤痕累累,距离倒塌之日也就不远了。
只是,决战进行至此,双方势成骑虎,如何才能安全撤下去?
就在这时,报警号声由远及近直冲入耳。
段文操霍然转身望向西方。蔚蓝天际之间,洸水河畔,战旗飞舞,一支军队突然冲出地平线,向着战场,向着段文操所在的纛旗之处,向着官军的指挥中枢之地,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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