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方谢两家不提,再回头说清哑,从醉仙楼离开后,坐车回到郭家大门口,才在细妹搀扶下下车,细腰对后望了一眼,低声提醒道:“姑娘,夏少爷叫人把琴送来了。”
清哑不语,站住等那侍女。
那侍女送琴上前,清哑道:“对不起,我不能收。”
说完转身就进院去了。
细腰冷冰冰地对那侍女道:“拿回去吧。”一面也跟着走了。
那侍女原以为送到郭家了,清哑不敢不收,谁知竟还不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心思一转,便将古琴放在门房门口的椅子上,肃容对郭五大爷道:“夏少爷送给郭姑娘的。送进去吧!”
说完小跑着上了马车,急催快走,一面心里打鼓:这叫什么事!
郭五大爷忙抱了那琴追过去,马车启动,已是递不出去了。
他只好对着马车背影大叫:“嗳,嗳,我是不会送的!”
马车早走远了。
他回头,嘴里嘟囔说只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强要送人东西的。
忽见细妹跑过来,道:“五大爷,姑娘说这琴就搁在门房,不用理他。”
郭五大爷忙道:“噢,我知道了。”
细妹才又跑了。
清哑到上房门口,望眼欲穿的吴氏立即出来接住
“怎么说?”她低声问。
“进去说。”清哑对她微笑。
母女两个便手拉手进了堂屋。
郭守业父子都没出门,都等在家里,正说什么。
见清哑进来,大家一齐停住,看向她。
“小妹。”郭大全叫。
“我回来了。”清哑对所有人说。
吴氏拉着她走向郭守业坐的矮榻。
天气冷了。矮榻上铺了织锦棉褥子,立着靠枕、拐枕,吴氏和清哑坐下,和郭守业将她夹在正中间,郭大全、郭大有和郭大贵则坐在榻旁椅内。
郭守业便问清哑:“怎么说?”
清哑道:“我跟他说,我是不会喜欢他的。他说,我以后一定会喜欢他的。我说不通。懒得睬他。我就回家来了。”
说着。撅嘴做出无奈的神情。
前世她就跟父母最亲近,只苦于不能说话而已。
穿越后,这两年来她和郭家人越来越亲密。对郭守业夫妇更是当爸妈一样贴心,因此丝毫没有大姑娘的矜持,就像外出归来的孩子,把所经历的一股脑告诉长辈。还带着撒娇。
郭守业两口子和儿子对视,没说话。
若是别个人家。他们定会大大嘲笑一通,说这人没脸没皮。
可夏家的家世摆在那,他们心里虽也那么想,却笑不出来。
郭守业想了想。对清哑道:“别怕,有爹呢。”
清哑进来看见父兄摆的这个阵仗,已明白他们在商议大事。并且有眉目了。她没有着急,也不担心。她的家人一再叫她刮目相看。没文化,却丝毫不比她前世的爸妈能力弱。父兄联手,加上她时不时在旁提点一下,那威力只看谢家和周县令的下场就知道了。
再有就是: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观念自然不同。
在前世,别说分手退亲,就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又离婚,也多的是,她才不在乎呢!这地方社会观念虽不同,但她的家人也是异类,她从不担心家里人因为名节问题抛弃她。
所以她对郭守业道:“爹,我不怕。”
想想又加上一句,“爹不怕,我就不怕。”
郭守业见她面色明朗,松了口气。
他哼了一声,道:“他皮痒了,敢欺负我闺女!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皇帝,而不是个乡下出来的庄稼老汉。
郭大全笑道:“我常听沈伯伯说起他们发家的经历,哪一家不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咱们家遇见这些事儿根本不算什么。将来呀,等咱站稳了,爹闲的时候就跟孙子重孙子们说古,‘那时候我跟你们大爷爷二爷爷姑奶奶他们怎样怎样。’听了多风光!”
他就是会说话,一番话说得爹娘和弟妹们全都喜气洋洋。
笑着,清哑不自觉把头歪在郭守业肩上,十分安心。
她知道,爹和大哥肯定有法子了。
歪了会,忽想起什么来,抬头叮嘱郭大全道:“大哥,他要逼紧了你就先答应。我抓紧把毛巾再织好些,到时候叫沈伯伯在京城找人作主。”
郭大全叫她放心,道:“大哥心里有数。”
郭守业又说一遍叫闺女不要怕,凡事都有爹。
清哑道:“只要爹和娘不嫌我坏了名声,我什么都不怕。”
这么一闹,就算将来能全身而退,也会影响名节。
而这里的人很看重名节,女儿家名节尤其重要。
郭守业狠狠“呸!”了一声,道:“狗屁的名声!老子才不稀罕!”
他早就不要脸了!
或者说,是抛开虚伪的脸面了。
当初李红枣和张福田闹出事的时候,他真是觉得丢人之极,气得咬牙切齿,所以想主意整那两个小崽子;后来跟江家退亲,他又承受一次丢脸的刻骨仇恨;儿子女儿入狱,再承受一次,如今他还要脸做什么!
他看得透透的:那些人比他更无耻虚伪。
再有就是,他自信的很:他的闺女要是不好,怎么退亲一次又能找个更好的?再退亲一次,上门求亲的人更多。
求亲的人越来越多,家世越来越富,身份还越来越贵。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闺女很好!
那名节什么的都是狗屁!
他对儿子们道:“将来你小妹跟你们一样,不管出嫁不出嫁,这家业都有她一份。可听见了?”
郭大全郭大有都笑道:“这是应该的。”
跟江家议亲的时候都能陪嫁二十亩田,更何况眼下。
这正符合老爷子的治家宗旨和精神:人心齐,整体家财呈增长趋势。就不在乎分出去多少;要是兄弟姊妹心不齐,整体家财呈现萎缩局面,再算计也没用。
清哑微笑听着,并没有推辞。
她也觉得,这是她该得的。
将来无论嫁不嫁,都不用担心后半辈子生活了。
说笑间,清哑说肚子饿了。
吴氏大惊小怪地问道:“你没吃东西?”
她去的可是醉仙楼。夏流星不会小气不叫吃的吧。
清哑轻皱琼鼻。道:“我不吃他的。”
电视上常放女主被人迷晕什么的,她既然不信任夏流星,当然要谨慎。
郭大全称赞道:“咱小妹就是精明。”
吴氏如梦初醒。道:“对,不能吃他的!”
又忙叫:“走,走,去吃饭。饭早就好了。”
和一般暴发的家庭充满算计不同。郭家越经历挫折,全家人心越齐。不论早晚吃饭。都是一团和睦热闹的气氛。
蔡氏等三个媳妇端完菜后,想学人家媳妇在一旁伺候、立规矩。
吴氏招呼道:“老二媳妇,你有身子了,快坐下吃。老大媳妇。老三媳妇,都坐。挤一挤,人多吃饭才香。咱不学人家摆那空架子。都坐下吃。”
于是大家挤在一张八仙桌上,围得严丝合缝。
清哑和爹娘三个人坐一方。郭勤巧儿三小都坐在桌角。
郭守业和郭大全郭大有喝酒。
喝了一杯,郭大全就笑道:“上回听人说了一件事:有个人家养了个儿子,没大出息。看上了一家闺女,上门去求。人家看不上他儿子,又不好说太直,怕他脸上下不来,就随便说了个理由,不答应亲事。那人说‘我们实诚人家,不嫌弃你闺女。你把闺女嫁我儿子放一万个心。’人家说‘你不嫌弃,我心里过意不去。’那人说‘你要过意不去就多陪些嫁妆。’……”
还未说完,众人都笑倒。
清哑也笑了,知道他是嘲讽夏流星。
沈寒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这样不知趣呢?”
郭大贵帮她搛了一筷子菜,嫌弃道:“有些人就是不要脸!”
沈寒梅眨巴两下眼睛,觉得很困惑。
忽然巧儿嫩声问阮氏:“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吴氏等人听了都非常高兴。
郭勤嗤笑道:“就你尖!你怎么晓得是弟弟?”
巧儿道:“就是!等我弟弟出来,我就有‘亲’弟弟了。不要你做哥哥。我爹也有儿子养老了。”
他们平常吵架,郭勤说她女娃子,将来是人家的人,又说二叔二婶没人养老;时常大伯娘蔡氏也透露出生了两个儿子的优越感,巧儿就很不忿,盼望弟弟比郭大有夫妇还心切。
郭守业和郭大全碰了下杯,一仰头“嗞——”喝干杯中酒,放下杯子对孙女道:“这是跟谁学的?你爹小时候都是你大伯背着玩,怎么你们还没长大就分亲的疏的了?等成了家还得了!”
郭大全马上对郭勤瞪眼道:“是不是你又欺负妹妹了?”
不然巧儿不能说这样话。
郭勤急忙否认,又对巧儿道:“你有亲弟弟了,我还是你哥。哥哥越多越好。你瞧三婶婶,几个哥哥给她陪嫁了多少好东西。将来你出嫁了,在婆家叫人欺负了,全靠我们做哥哥的帮你出气。你都这么大了,二婶婶就算急急忙忙赶着生,等你出嫁的时候弟弟也长不大,有了事还得我和俭儿帮你。是不是?”
巧儿极聪明的,一想可不是吗!
出嫁什么的她还没想过,但被欺负了没人帮忙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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