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萧靖的肩膀,萧诚道:“西北之地,比起当时的黔州及下属四十九羁縻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真要说起来,难度反而要大得多。”
“现在我们在西北的力量,应当比当初二叔在黔州时的势力要大得多吧?”萧靖笑道。
“那些羁縻州,虽然自行其是,但在总体之上,他们还是承认大宋是他们的宗主国的。”萧诚敲了敲桌子道:“所以我以一个区区六品签判,便能在黔州纵横驰骋,便连思州田氏,播州杨氏这样的实力派,也愿意与我合作。但在西北,是这样吗?”
萧靖不由哑然。
西北之地,不少族裔现在都在谋划着独立建国,想把他萧氏推上皇位,而他萧靖,以前可也是有这般想法的呢!
对于大宋,他们何曾有过半分的认可呢?
横山党项对大宋都谈不上半分尊敬,更何况青塘之上的吐蕃以及远离中原多年的西域各族各国呢?
在西北,萧氏之所以能稳坐头把交椅,在于铁鹞子和步跋子的超卓战力,在于联结了各族势力。
可利近则合,利远则散,这并不是一个稳固的联盟。
“那我们应当从那里开始?”
“首先,你们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而毫无疑问,这个后盾便是我们大宋!”萧诚直接道:“拓拔扬威这一次为什么要来看一看,他就是想知道大宋如今的实力,所以,我也告诉下面的人,他想看什么,就给他看什么,在他面前,我们不但不需要藏着掖着,而是要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到我们的实力。”
萧靖微微点头。
“对于横山以北,对于西域,对于青塘,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以威服之,让他们看到我们强大的实力,则可以震慑他们不敢乱来。如此,你便可以徐徐图之,一步一步地稳打稳扎地开始教化之力!”萧诚微笑着道。
“大宋如果能在边境之上持续不断地击败敌人,则侄儿想必在西北便会更加地顺手!”
“战场之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进进退退,胜胜败败都是可以想得到的。两国相争,有时候并不在一地一隅,这必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
“有旷日持久这四个字,便足够了!”萧靖笑道:“以二叔您治政的能力,即便是在战争之中,也必然能让大宋仍然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但辽国,就不见得是这样了。师傅说,大辽正在涸泽而渔,承天皇太后在压榨辽国所有的潜力,似乎想要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击败大宋,如若不成,则大宋的反击便可以预期了。”
“你师傅还是有眼光的!”萧诚点头道。“当然接下来,便是第二步了,现在李淳被灭,我们拿回了秦凤路和陕西路的大部分区域,如此一来,西北之地便与我大宋毫无障碍地联结在一起了,没有了这些阻隔,在经济之上我们便能更充分地联结在一起,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侄儿有此担心张诚张子明,能不能真正的做到以国事为重!”萧靖有些担心:“二叔,老张太尉可是死在阿父手中的,虽然阿父说那个时候,老张太尉已是一心求死,他只不过是完成老张太尉的心愿,与其让老张太尉死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中,倒不如死在他手里,如此一来,对于张诚的未来,反而还能助一臂之力。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说与张子明听呢?”
说起这件事,萧诚也是有些苦恼。
不管怎么说,张家与萧家,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张子明不会是公私不分之人!”萧诚摆摆手:“在公事之上,他不会设下障碍的。”
“却行却看吧!”萧靖道:“二叔,就不能将那张诚调走吗?”
萧诚瞅了萧靖一眼,“把张诚弄走了,现在谁能镇得住陕西路与秦凤路?谁又有这个资格能压张子明一头?张子明在短短的时间内,能让秦凤路上上下下对他服气,便已经证明了他的价值。现在陕西路与秦风路也都穷得嗷嗷叫,成为连接西域与与我们南方的中转站,我想张子明一定会很高兴地做这件事情的,因为他可以跟着沾光。而且,我们在那边也不是没有布置,张子明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但下面的重要位置,却是我们派去的人。张子明在秦岭之中当了好些年的土匪,武力倒是不缺,但治政,可就没什么人了。”
说到这里,萧诚不由得笑了起来:“张子明要在陕西路以及秦风路上做出一番成绩来,他也就离不得朝廷的扶持。他已经准备在这两处地方全面实施朝廷的政改,包括青苗法、募兵法、劳役等等,如果这些政策能在两地真正落地得到落实,那么,这两地,也就算真正的融入新宋这个大家庭了。”
萧靖听明白了萧诚话里隐藏着的没有明说的意思。
他从小就把萧诚当成自己的偶像,所以对这位二叔的行为一向是不惮于仔细的分析的。
别看萧诚把以德服人挂在嘴上,事实上,他从来都是先以力服人。
一顿大棍先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之后,再用蜜糖来勾引你,用利益来绑架你,当这两者完成之后,才开始所谓的以德服人。
当年在西北如是,后来去了西南亦如是,即便是在陕西路秦凤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以德服人,向来是要以实力作保障,作后盾的。
一个孤单的孱弱书生跟一个彪形大汉讲以德服人,多半会被揍得满地找牙。
但当这个孱弱书生身后站着一群彪形大汉的时候,那他的以德服人的理论,就会变得非常的吸引人了。
萧诚最喜欢干的就是这一套。
黔州下属四十九个羁縻州,如今已经有十好几个地头蛇不见了。
那里去了?
不就是在萧诚以德服人的过程之中不服气,所以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吗?
西北之地,向来畏威而不服德。
西军统治西北广袤区域的过程,靠的其实便是拳头和刀子。
所以,当江宁新宋展现出来的实力,让西北之地的那些势力一个个望而生畏的话,那独立建国的想法,自然就会被他们扔到犄角旮旯了。
抱上粗壮的大腿才会有一个更好的活法。
西域之地,青塘这地,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拓拔扬威,韩宏以及使团中的那些人,都沉默地看着归来的西军少主萧靖在他们的面前,用一把被称为转轮手枪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将穿着甲胃的假人击翻在地。
转轮手枪就放在桌上,幽蓝的光芒似乎灼烧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武器?”韩宏想要伸手去抚摸这把枪,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九叔,您拿着这把枪,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团练使!”萧靖笑道。
拓拔扬威看起来文盾彬彬,与一般的党项人有着极大的区别,但他的武力值在西军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而韩宏作为信阳韩家的后人,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拓拔扬威一支手可以把韩宏提起来耍着玩,韩宏便是竭尽全力,也休想摸到拓拔扬威的边儿,更别说杀死他了。
但借助于眼前这件器械,则一切都有了可能。
“这样的武器,什么时候能够量产?”拓拔扬威提起了这件颇有些份量的武器,家伙并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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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摇头:“二叔说了,这是专门送给我的礼物,全手工打造,现在根本就还不具备量产的条件。但二叔也说了,这样的枪械,必然是以后发展的方向,也许五年十年,也许更长,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只要有了第一件,其它的,便不会远了。”拓拔扬威喃喃地道:“既然已经证明了他的可能性,那么接下来总是有办法生产出来的。”
看起来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我们一个武士成长起来,最少也需要十好几年,但如果有人拿着这种武器,顷刻之间便能让十几年的心血付之流水。就如同靖安所说的那样,韩兄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我!”拓拔扬威看着诸人,道:“战争的模式,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必然会有一个让我们瞠目结舌地改变。”
“是的!”萧靖道:“这样的枪,江宁的确还无法大规模的生产,但他们却已经能大规模地生产火绳枪了。这种火绳枪的射速比不上弓箭,但威力却并不差。而我们最强的弓箭手,连射五箭,臂力便已经是极限,可拿这种火绳枪的,却可以一直发射。”
拓拔扬威坐了下来,苦笑道:“鸿胪寺明天安排了一场演武参观,估计就是向我们展示这些东西吧!”
“应当是的!”萧靖道。
“靖安,看起来我们西军的选择并不多啊!”拓拔扬威道:“你师傅的估计这一回可不太准了。我们其实并没有在宋辽之间摇摆的本钱了。如果江宁当真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技术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他们必然会在战争之中占据优势,而辽国掀起的波澜也就在头几波,你觉得他们能打破宋人的防线吗?”
“或者在局部会有所突破,但在整体之上,只怕无法撼动大局。”萧靖肯定地道。
“只要大宋守住江淮,然后在身后以长江为纽带,灵活调集兵马,物资,便能将战事拖延下来。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二叔是准备江淮弄成一个血肉磨盘,在那里,不断地消耗辽国的人力、物力,直到双方力量出现反转。”
“南方本来就水网纵横,将地域切割得七七八八,不利于大规模的骑兵机动,在水军之上,又是大宋占据上风,现在又有了如此多的火药武器,只要宋人不犯错,辽人想要攻破这条防线,几无可能。”
“有二叔在朝廷坐镇,只怕大宋不可能在重大的问题之上犯错。”
“所以,我们的选择也就很清楚了!”
演武场,江宁守备军一个全部装备了火器的战营正在做着演练的最后的准备,兵部左侍郎杨万富,江宁守备军都指挥使韩锬都亲临现场,他们倒不全是为了陪伴萧靖、拓拔扬威等人,而是也想要检验一下全火药武器在战场之上的能力。
在萧靖手里拿着的那种燧发的转轮手枪类似的武器出现之前,火药武器在很多时候的表现,甚至还不如弓箭等冷兵器,这也让许多人并不看好大规模地装备。
当然,对于杨万富等人在见识到了下一代的火药武器之后,对于发展火药武器的决心,早就不可更改了。
只要能够大规模地量产了,那么以现在新宋的人口基础,轻而易举地便能组织起大量的部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练出一支能与辽人对抗的强军是如此的艰难。
这个战营被命名为神机营。
全营装备了十门青铜炮,两百杆火绳枪,另外还有一百名骑兵,手持着另外一种火药武器,四眼铳。
这种四眼铳比起火绳枪可就野蛮多了,通体用镔铁打就,整体重量达到了十数斤,作战之时,骑兵手持四眼铳开始冲锋,在一定距离之上,点燃火绳,四眼铳便能连续四次发射弹丸,四枪打完之后,这玩意儿抡起来,又可以当作铁锤使用。管你什么盔甲,被十几斤重的铁家伙砸在身上,都是不好受的,这四眼铳,倒算是火药武器与冷兵器的一种完美结合。
而除了这些之外,神机营还装备了大量的手炮。
在每名士兵腰间的皮带扣上,大都别着两到三枚手炮。
台下一名军官龙行虎步而来,走到近前,叉手行礼:“江宁守备军神机营已经准备完毕,请求演练开始!”
韩锬看了一眼杨万富,杨万富点了点头,韩锬厉声道:“开始演练!”
“遵命!”军官转身,一路小跑着到了军阵之前。
鼓声骤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