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公主作为战败国派往大靖京城的人质,人缘儿还真的是不怎么好,平日里也很少与人交际,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皇太女的身份,在大靖朝并不讨喜,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反而不至于如此处境尴尬。
所以,平日里一梦其实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或婉转、或直接,似乎大靖朝的许多人,都并不怕得罪于她,哪怕她将来可能是茜香国的女王,也没多少人想着去巴结她。
一梦自觉豁达,也不介意这些,反倒觉得无人打扰才清净,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只不过是想和黛玉说几句话,被拒绝了心底竟生出了些许不快来。
一梦见黛玉不肯借一步说话,那她也只好直接说了,这诚恪亲王家的世子妃,她下次若想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若不能够解了自己心中困惑,怕扰了自己的心绪,坏了自己的静修。
“是我唐突了,只是我观林世子妃十分面善,故而便想亲近一番。而且,我今日见了世子妃,心底存了一个疑惑,若不得一解,怕是日日不得安,还请世子妃见谅。”说着,一梦欠了欠身对黛玉施了一礼。
黛玉坦然受了,也回了一礼,道:“一梦公主言重了,不知公主有何疑惑需要我来回答?”说着,黛玉心底生了些戒备,一梦毕竟是茜香国的公主,此举也不知是否别有居心。
一梦走近几步,道:“不知林世子妃可知空灵师太?我这两年,跟空灵师太习得相面一法,略有成就,方才观世子妃面相,却与世子妃如今的境遇殊不相同,心中实在诧异得很,这才冒昧打扰。我怕是我学艺未精,相错了,能否请世子妃过府一叙,我好请空灵师太亲自为林世子妃卜上一卦。我也知这个要求唐突了些,希望世子妃能够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黛玉见一梦嘴上说着唐突,面上却一派的理所当然,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一梦公主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以为自己学了点儿相面之术,就可以窥测天下人的命运了?一旦旁人的境遇与她相面所得不同,竟是这般执着不肯罢休了?
黛玉并不想接一梦的话头,慢说她对相面一说并不如何热衷,便是信了,也没有上赶着往一个外族公主暂居的府邸找人相面的道理。
“空灵师太颇有名望,我也曾听闻师太的大名,公主能得空灵师太为师,必有所长。”黛玉微笑着拒绝道,“不过,我怕是要辜负公主的厚爱了,我对相面一事,并无执着,就不上门叨扰空灵师太了。”
“林世子妃可是不相信空灵师太的能力?”一梦想是没有料到黛玉居然会拒绝,毕竟空灵师太在大靖还是很有几分名声的,尤其擅长相面批卦。
黛玉摇头,道:“公主误会了,非我不肯信,而是我更相信,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人的际遇,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好的结果。若是本人懈怠松散,哪怕老天注定你一世富贵,也是抓不住的,说不得到最后落得一场空。”
黛玉见一梦还不肯放弃的样子,她又不想再耽搁了,免得晚了出宫的时辰,便道:“还请公主体谅,我还待去接了女儿出宫,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携了太子妃,一同离开。
太子妃一直站在黛玉旁边等黛玉,而一梦却一门心思都在黛玉身上,只除了最初跟太子妃行了礼,之后便似全当她不存在一般,只顾和黛玉说话。
若太子妃是个心眼小的,此时必然记恨一梦,迁怒黛玉,不过太子妃是皇后亲选的,并不是易迁怒的性子,此时倒为黛玉担心,只觉得这个一梦来意不纯。
一梦见太子妃领着黛玉即将离开她的视线,身姿窈窕却不见虚弱,眉眼宛然、笑容清雅不见半丝哀怨,那种违和的感觉越发重了,不由得脱口道:“林世子妃,你可知观你面相,该当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的命格?”
一梦此言一出,当下便是满场的静默,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梦,她可知她在说些什么?
便是太子妃和黛玉,也都停住了脚步,双双皱眉往一梦看去。
“荒唐无稽!”便是一梦是皇太女,太子妃论身份也绝不比她低,由她出面,话尽可以说得不客气些,“一梦公主你不过习得两年相面之术,如此错漏百出的结论竟也敢宣之于口?莫不是觉得我们大靖的世子妃,也是可以由得你胡诌诋毁的?”
黛玉自然更是生气,一梦说她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岂不是都咒在她的亲人身上?饶是黛玉再好脾气,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够忍受的:“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公主,要你这般诅咒于我?我虽是少年丧母,可父亲安在,手足情深,公婆俱在,夫妻和睦,女儿健康,哪一样碍了公主的眼不成?还是公主这般笃定,你所算出来的结果便该是天理,我的人生不曾照着公主算出来的结论走,便是不正常的,需要由你来拨乱反正?简直欺人太甚!”
太子妃和黛玉两人这般动静,还有些尚未散去的女眷被吸引了过来,方才一梦脱口而出的话,在场听到的人不少,如今更是议论起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仇敌忾,各种表情、心态不一而足。
一梦连连被太子妃和黛玉诘问,虽有几分歉意,看来却并没有后悔,反而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世子妃即便生气,也不该这般轻率地全盘否决。稳妥起见,世子妃还是来见见空灵师太的好,若是我算错了,我自会向你道歉,可若是没错,世子妃也可寻找解决之道,方是有备无患的上上之策。”
一梦其实并不是什么人的命格都能够从面相上看出一二端倪来的,像淳佑帝、太子妃、诚恪亲王等人,她最多只能够看出他们尊贵不凡来,其余的,却是一团迷雾。只是这诚恪亲王世子妃给她的感觉却是十分的怪异,她方才所说的相面结论,与其说是她算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一下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面的,那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要由她来捣破的迷雾,一梦从未有过的自信,她算的绝对没有错。
黛玉见一梦如此笃定,也无意再与之争论,虽说宴席已散,可未曾离去的人也还有不少,如今更是全都聚了过来,黛玉不想叫旁人看了热闹去,便扯了太子妃一同离开,只给一梦留下一句:“公主既有这般能耐,何不为自己算一算过去将来?我的事情,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一梦对黛玉说的这一番话,最后还是传了出去,不提诚恪亲王府上下多么气愤,便是茜香国使者一群,也都是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皇太女一梦公主,莫不是这几年在大靖朝被那些和尚道姑教傻了?怎么这等话都敢随便乱说的?
要说起来,还真是没人相信一梦所说的黛玉是什么“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的命,那简直比胡说八道还要胡说八道了,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诚恪亲王世子妃是个有福气的?如果她这样的人生都算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的话,那旁的人岂不是日日生活在地狱里了?
再一联想到茜香国和诚恪亲王府的关系,大家就不由得“哦”地一声作恍然大悟状了,茜香国水师当年可是败在了诚恪亲王庄晔的手里的,此举莫不是想要给诚恪亲王府添堵?可这手段也未免太上不得台面了。
或者说,一梦公主此举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想让黛玉到她居住的公主府见空灵师太?莫不是还有后招不成?
虽说也有那嫉妒心思重的人在盼着黛玉中圈套倒霉,不过更多的人是因此对茜香国使团没了好声气,对一梦和茜香国使团的监视,也更加严了几分。
说起来茜香国使团对一梦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尚且年幼的一梦,天资出众,小小年纪行事便颇有章法,如今年纪长了,却突然变成这般模样?茜香国使者们有理由怀疑,是大靖朝的人故意把一梦教成这般的,为的就是叫他们茜香国不能拥有一个英明的君主,好让茜香国的国力越来越差,对大靖朝形不成威胁。
虽说茜香国的人最是怨恨把一梦教坏的大靖,但是到底还是对一梦失了望,这样一个每日只知跟道姑论道,旁事不理的皇太女,真的能够担负起重振茜香国国威的重任吗?
一梦却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纠结复杂的心情,或者说她察觉了也并不如何在意,她如今满腹的心事,就是要让空灵师太见一见黛玉,弄清楚黛玉明明就是福薄命短的人,怎么会有如今的富贵安康的?若是悖逆了命中注定的结局,那很该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途。
作者有话要说:一梦却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纠结复杂的心情,或者说她察觉了也并不如何在意,她如今满腹的心事,就是要让空灵师太见一见黛玉,弄清楚黛玉明明就是福薄命短的人,怎么会有如今的富贵安康的?若是悖逆了命中注定的结局,那很该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