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借着换衣服的当儿,透过林栖告诉我,说是外祖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想要逼死她,从而侵吞李家财产,希望我能够救她一命。我便想着,先把人留下来再查个究竟。”黛玉很不想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一想到贾母和王夫人在贾敏病重时所做的一切,她就觉得她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到底事情是真是假,总还要调查,她虽留了李琳和惜春下来,却也叫林栖安排人不着痕迹地看着她们。不过李琳和惜春两人汇合一处后,连房门都不曾踏出半步,两个小姑娘靠在一处,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这事儿,如此想来倒确实有可能是真的。”庄煜手里掌握着贾家的信息,对此倒也并非全不知情,只是就目前而言,贾家对李琳,只是越来越苛刻,在吃穿用度上更是卡得越来越紧,不过凭此便要说贾家想逼死李琳,却是有些牵强。不过连延医施药都想要拖延,若是照此发展下去,相信不用多久,贾母等人的手段便会越来越无所顾忌。
黛玉得了庄煜的肯定,越发惊疑,道:“不过二三十万两,怎地就值了一条人命?”林家和诚恪亲王府都是深有底蕴的人家,二三十万两不说随手拿得出来,不过库房的存银算起来就不止这个数,所以越发无法理解贾母等人为了这少少的二三十万两就意图害了一条人命去。
庄煜便道:“若是以前,二三十万两还不至于被他们看得如此之重,可如今的贾家,想要轻易拿出这许多银钱来,却也不容易。更何况,这李家的家财,没进了他们的口袋还好,吃进去还要吐出来,怕是比没得吃更叫人揪心。”
黛玉想了想近一年来贾家发生的大事小情,只能叹息一声,贾家是越发地不堪了,如今竟是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了:“若此事当真,我总是不能眼看着李琳被活生生害了。”若是本来不知情倒也罢了,如今求到她面前,却是不忍心再视而不见的。
庄煜亲了亲黛玉的脸颊,道:“不管你想怎么做,都放心大胆地去,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儿的,我们堂堂一个亲王府,还能叫一个贾家搅和了去不成?”说来说去,庄煜到底是没把贾家看在眼里,贾家若不知死活地想跟亲王府杠上,吃亏的绝对是他们自己。更何况,贾家如今内外都是一团乱麻,想来没时间往别人家的院子里伸手。
说起来,贾家到底曾是公府门第,便是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子孙不肖,竟无一个出息顶事的,这骆驼便也只能是个纸糊的了。
庄煜倒是早早看出了贾家的本质,所以当时贾圆春出事后,因着太上皇遥想当年,念叨了一句贾代善,淳佑帝对贾家从轻发落,只处死了一个贾圆春,贾家却并未伤筋动骨时,庄煜也没有不依不挠,只看着他们自己把自己作死掉。
失了个贾圆春,贾家还有起复之力,可他们却似断了顶梁柱一般,各个灰心丧气,竟无一发奋图强想要重振门楣的,如此看来,倒像是把家族发迹的期望,全部寄托在了贾圆春的身上,只想着靠裙带关系光耀门楣了。
这一点,尤其叫人觉得不耻不屑。
不过也有那脑子没完全糊掉的,譬如贾琏和王熙凤,倒还有几分决断。
贾琏和王熙凤之间,也算得上是风波不断,尤其王家倒台之后,王熙凤更是过了段灰暗的日子。
不过自打王熙凤生了儿子之后,又重新掌了管家权,凭着她的手腕能力,竟是勉强撑起了贾家一个腐坏的内里。
贾琏本是为了嫡子才和王熙凤重复和睦,但两人终于有了期盼多年的儿子,王熙凤的性子也比之原来柔和许多,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好了几分,如今贾家面对的困境,让他们夫妻二人难得地同心。
只贾家大厦将倾,他们也回天乏力。想来等到贾母过世,大房和二房分了家,这国公府也就不存在了。
如今,王熙凤借管家之便,敛了公中之财,叫贾琏在京郊置办了些庄子田地,想着将来总有个退路。别说这公中财产本就是他们大房的,很没必要像现在这样中饱私囊,将来总归是他们的。贾琏和王熙凤算是看明白了,贾母便是拼着临终留言,也会逼着他们给贾宝玉分去不少的家私,倒不如他们现在悄悄地置办些私产的好。
贾赦和王夫人被排除在小夫妻的计划之外,因为他们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不晓事,根本不堪与之谋。反正将来若是贾家坏了事,他们小夫妻二人,也不至于不赡养父母。如今的贾琏,也不再求能够继承什么爵位了,只求能够做个富贵闲人,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轻易是吃不得苦的。
还有贾政,原本只是抱着一个员外郎的职位尸位素餐也无人管他,如今却也被分派了任务,偏偏他多年来未曾干过实事,如今乍然接手,又无人帮扶,便总是出错,几次下来,屡屡受到非议苛责。贾政心里不忿又难堪,终于在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后,被明御使参倒了,员外郎的职位也被撸了去。毕竟就算贾政的官职是贾代善临终时向太上皇求来的,但之前没革他的职已经算是恩典了,没道理一直有错不罚。
贾政丢了官位,只能赋闲在家,与王夫人倒是成了一对闲人。
王夫人还能以“□”史湘云为乐,贾政却在被贾宝玉气了个半死之后撒手不管了,他每次一管教贾宝玉,贾母就哭天抢地的,贾政可不想把自己仅剩的靠山给气死了。可是在家无事可干的贾政,只能把贾环提溜到眼前,以教导他为乐。贾环如今已经十几岁了,早已经被养歪了性子,如今也很难纠正得过来。好在他还有几分眼色,虽并不喜读书,在贾政教导他时也能乖顺听讲,倒让贾政高兴几分,只是到底起步得晚了,虽有几分伶俐,可想要读出个什么结果来,却是不能。
如此一来,贾政更是后悔在顽石贾宝玉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倒耽误了贾环这个好苗子,越发不待见贾宝玉。
而贾宝玉本就对贾政害怕得很,贾政如今每日在家,他为了避开贾政,干脆日日带着李冉出门去玩。
这一顽,倒又让他们认识了茜香国的一梦公主,牵扯出另外一桩公案来。
这是后话,且不去理会。
只说庄煜将贾家的事情大致地与黛玉说了,只听得黛玉眉头皱得越紧,这贾家说到底是她的外祖家,又是林海的岳家,若非自己嫁进诚恪亲王府有人撑腰,林海本身也能耐不好算计,否则还真不知道要被贾家拖累到什么样子呢。
庄煜不舍黛玉皱眉,更不喜黛玉为这贾家的事情费神,只说明日里问过李琳再做计较便可,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哄着她早早安睡,今日累了一天,可得好好儿休息回来才是。
黛玉也知多想无益,点头睡去,本想着晚上睡觉警醒一点,若是庄澜琋哭闹,自己先哄了她,好叫庄煜能够好好睡。可她的身体素质到底比不得庄煜,庄煜在军队里练出来的警觉心,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极大的关注力放在宝贝女儿身上,有一些异动他便起身去看,也没吵醒了黛玉。便是将女儿交给奶娘,说不得也没这般经心的。
黛玉毕竟是累了,一夜睡到天亮,醒来便有些愧疚,觉得庄煜如此未免太辛苦。可庄煜反倒越发精神,感受到了女儿对他的需要,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他白日里要上朝办差,不比黛玉和裘卿妤能够和庄澜琋相处一整天,晚上再不好好和女儿亲近一番,指不定将来父女怎么生疏呢。他一点儿都不想像旁的人家一样,父女见面跟见客一样,每天像例行公事一般说上几句话便算完。
黛玉见他如此坚持,便也只能作罢。
黛玉抱着女儿去给裘卿妤请过安,便把女儿留在裘卿妤跟前凑趣,自己过去找李琳和惜春说话。
上次在庄子上的相处,黛玉对李琳和惜春的观感倒是不错,否则若是换了探春做了昨天那一出,她是绝不会将人留在王府的。
李琳和惜春经过一夜的沉淀,昨日计策成功的兴奋感已经消退,知晓若是无法说服黛玉,自己总是还要去贾家经历那风刀霜剑的。更何况她们昨天所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诚恪亲王府。
所以,见了黛玉不免都有几分拘谨,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李琳更是跪下磕头,道:“李琳给世子妃磕头请罪了!昨日行事给世子妃添了麻烦,还请世子妃恕罪。四姐姐全是为了救我,还请世子妃勿要怪责于她。”
黛玉也没有跟她们拐弯抹角的意思,直道:“若你们所言是真,我自不会见死不救,但你们若是有旁的心思,我却也不会姑息。”
李琳和惜春都道:“那是自然。”
李琳接着道:“不瞒世子妃,我昨日所言,可能有些夸张,贾家虽然苛待于我,并且延迟给我延医施药的时间,但是严格说来,我其实并无他们要逼死我的证据。只是昨日的机会以后怕是再也得不到,所以我才壮着胆子求世子妃救我一救。其实我也并没有多的要求,只想要离开贾家,为了以后能够安生立命,我只想要回我母亲嫁妆里一个京郊的庄子,那庄子出产不高,养活我一个却是足够的,求世子妃帮我,以后世情历练如何,便听天由命了。”
李琳此言,倒和庄煜所说对得起来,并没有因为想求黛玉帮忙而夸大事实、危言耸听,这使得黛玉也不免高看李琳几分。
黛玉又问道:“那你就不管你的弟弟了?”
李琳犹豫一下,最终叹道:“我与弟弟本也算是相依为命,只是进了贾家这几年,反倒越发疏远了。弟弟本身有股子脱俗之气,既不愿顶门立户,又不愿出人头地,倒和二表哥相契,只是他却看不清楚,他并不似二表哥一般有祖母、父母护着,便是什么也不做,也是不差吃穿的。我虽想劝他,他却听不进去,最近更是和二表哥一块,迷上了去禅味楼听禅讲道,我估摸着,他将来的命运,怕是要如父亲当年担心的一般,应在佛门道家之上了。若是如此,李家家产于他也是无用,倒能得个善终,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禅味楼,乃近几年方才兴起的一家素斋饭馆,旁的酒楼请说书先生说书,他们则是时不时地请来高僧论佛,道士讲道,倒也是京城之中一处别致的去处。
听了李琳的话,黛玉很是同情,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感同身受的情感来,想来真是怪异无比,毕竟她的人生说得上是顺遂无比,何曾经历过李琳这般的艰难处境?
虽想不明白,却不妨碍黛玉做出帮李琳一把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听了李琳的话,黛玉很是同情,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感同身受的情感来,想来真是怪异无比,毕竟她的人生说得上是顺遂无比,何曾经历过李琳这般的艰难处境?
虽想不明白,却不妨碍黛玉做出帮李琳一把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