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娇和一群酒鬼道别后,不想拖累冷血的行程,或者说是她受不了冷血那昼夜疾驰的行程。

“你好带着石观音死掉的消息回京里去啦。”

许娇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小姑娘的娇俏。

就算是说着再不客气的赶人的话,听上去都软绵绵的,像是西域而来的葡萄酒,绵软甜美,入喉之后千回百转,如同少女的娇嗔。

“这个消息能让诸葛神侯开心很久吧。”

冷血也么多少什么话,这位许神医的脾气实在和他不对路,虽然她的医术天下无双,可也没人逼着他非要交这么一个朋友不是?

不过他还是送许娇娇去了关外最有名的长青镖局。

“好啦,就到这里吧。”明明在大漠的时候还热的要命,可到了这儿,就冷得要裹上皮袄了,“下回就京里见啦。”

许娇娇冲着冷血笑了笑,裹着貂裘大衣就进了镖局的大门。

冷血最后看到她进了长青镖局的大门后,才离开了此地。

他也没想到,下次再见到许娇娇,不是在京中,而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地方。

许娇娇带着自己从姬冰雁和石观音,还有白飞飞哪里挣来的诊金,点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出来。

“这是四通钱庄的银票。”

一万辆的银票不是小数目,镖局的一名普通镖师的一个月月俸也不过几十辆银子。

这么大的运镖费用,谁看了都要吓一跳。

长青镖局分局的镖头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与自己的长子过招。他在和长子对完招后,才走了出来,见了这位客人。

“不知道您要送什么?”

“送一个人。”许娇娇指着自己,“送我去京里。”

“上京。”镖头一怔,“您是否知道,长青镖局在辽东保的镖,万无一失。可仅限关外?”

“那送我到关内就好啦。”许娇娇也不在意,“放心吧,到时候有人会来接我的。”

她莫名的对六分半堂的情报有信心。

毕竟监狱管家小精灵在情报收集这一栏给了挺高的评价嘛。

她说的那么有信心,瞧见她身上的白狐貂裘,出手又如此阔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好玩跑出来了。

然而江湖走镖总是要有个门道。

“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我姓许,言午许,许诺的许。是个医生。”许娇娇又像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订正,“哦哦,医生就是大夫,大夫的意思。”

镖头觉得自己猜出对方的身份了。

也不知真假。不过一个姓许的大夫,而且还是那么年轻的大夫……

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姑娘莫非是治好了拥翠山庄李观鱼李庄主的许神医?”

“哦,应该是我。”

许娇娇的回答听上去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倦意。

“我又累又困,快点决定走不走啦。”

“今天走不了。”镖头也不管这位神医是不是真货,他知道银票是真的,她那富贵逼人的千金大小姐的派头也是真的,这就足够了。“明日一早启程。”

这才是许娇娇想听的答案。她展眉一笑,“我住的地方不许有虱子,跳蚤也不行。”

简单来说,什么蛇虫鼠蚁她都不想见到。

这很简单。

反正许娇娇在关外往关内的路上过得舒坦的就像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镖头甚至给她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两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丫鬟照顾她。

可惜丫鬟被她全都丢去抓住处的虫子老鼠蟑螂了。

而她则在看路上买到的艳情话本。

还是上次的作者,还是熟悉的行文路数,但是喜欢的作者出了新书,许娇娇当然是只能用买买买来支持作者的写文大业了。

她把一条街上的书店所有这本书全都包下来了。

镖头看到这一大叠的话本,他的眼皮子也在跳。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才在吃饭的时候,听丫鬟甲问:“小姐,我们买这么多的话本做什么?”

许娇娇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才答道:“对喜欢的书呢,一本买回来收藏,一本用来平日看,另外一本则为了推广。”

这种艳情话本谁会去推广啊?

当然,这种话,长青镖局的镖师们没有一个人会讲的。

给钱的是大爷。

而且这位大小姐除了讨厌蛇虫鼠蚁之外,衣食住行只要打点妥当,简直好应付的不得了。

当然,也没见到她的医术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

毕竟她在前几日得了伤寒。整日里头打喷嚏,鼻尖又红红的。

看上去更加的弱不禁风了。

若真是神医,为什么连个伤寒都治不了?

这个问题自然在几天后得到了解答。

到了关内和关外交接的镇子上,许娇娇见到了来接自己的人。

她身上裹着白狐皮裘,一手笼着皮裘,一手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

她走出来还打了个喷嚏。

来接她的是六分半堂的马车,马车看上去没什么特色,可却做得很结实。拉车的马也很精神。

随着这辆马车而来的,还有十几名大汉。

可领头的却是一名女子。

想必雷损吸取了教训,这回派出了精兵强将,决不让脸再丢第二回。

可是一个连伤寒都治不好的人,能够算是神医吗?

雷媚也很怀疑。

她怀疑的是许娇娇是不是真人。

许娇娇慢慢地从衣袖里取出一把小刀。她的动作太慢了,举止也一点防备都没有,破绽百出,雷媚只用一瞬间,就能找出她浑身上下三百二十四个破绽。每一个破绽都足够置她于死地。

这个小姑娘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刀,看上去是用银子打造的,可再仔细看看,却不能确定是不是银子了。

这把小刀的刀刃非常的锋利,可刀身太薄了,比一刀一两的徽纸还要薄。

“我只治天下大夫全都治不了的病。”这位神医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她对石观音的时候,生死一瞬,说话的速度自然快,现在又不是生死之刻,她自然淡定的很,“我的出诊费一万两起,你们谁来让我医,谁来掏这个钱?”

“那你为什么拿刀?”

“哦,看戏要给钱的不知道吗?”

雷媚确定了,这么一个破性子,有八成像是传闻中性格奇差无比的许神医了。

一句话就能惹人讨厌的人江湖上并不多,毕竟行走江湖,你武功再高,也怕得罪比你武功更高的前辈高人。

而像许神医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还敢用一句话就能得罪那么多人的……真的很少。

因为他们很快就死了。

但是在确定许娇娇是不是真人的时候,雷媚还得等下去。

她丢出了一个布袋,袋子里头装着一堆的珍珠。

袋子落在地上,白色的珍珠从袋口中滚出来,散落在雪地上,几乎让人分不清雪和珍珠。

许娇娇笑了。这是对雷媚不自量力的嘲笑。

“你以为你是谁啊?”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个见过西施之后,对于自以为很美的女人嘲笑,亦或者是见过真正的侠客之后,对于那些粗鄙的小混混的嘲笑。

“求人家是这样子的吗?”

许娇娇毕竟是软硬不吃,越是逼她,她就越是要和人对着干的不高兴。

而且总是藏不住心里话,简直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没头脑。

可她不会变成没头的死人。

她拉开衣袖,握着银色小刀的右手在左手上划了一刀。刀身很薄,可刀锋很快,切开肌肤划破肌肉,渗出来的鲜血顷刻间就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色的花。

花很快就变成了血池。

两个买来的丫鬟哪里见过这般架势,吓得捂着嘴,脸色惨白,都快吓昏过去了。

可许娇娇脸色一点也没变,她的指尖夹着银色的小刀,右手的手背在伤口上用力摸了过去。

鲜血被她用貂裘大衣擦干净了,她的左手手臂还完好如初。

“好啦,这种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呢?”

许娇娇冲着雷媚笑。

骑在马上的雷媚翻身下了马,她跪在地上,将雪地上散落的珍珠擦去了表面的雪花,重新放进了袋中。

她跪在许娇娇面前,高举布袋,求着许娇娇去治病。

“开什么玩笑啊。”

许娇娇这回彻底成了个大坏蛋。

“要求大夫治病的话,不是应该老老实实的丢掉自尊这回事,哪怕舔鞋底也要求到大夫同意吗?”

简直丧心病狂。

可雷媚只是伏在地上,头磕在雪地上。

她在六分半堂中的地位着实不低,可此刻却能对一个小姑娘下跪磕头。

许娇娇只是淡淡道:“算啦。”

然后就抱着左手的手臂流着眼泪蹲了下来。

“痛死我啦!”

她现在才喊痛,可谁都不觉得哭疼的她是个笑话。

觉得她是骗子的人,此刻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得罪了一个神医,今后她不救你了怎么办?

毕竟谁能保证带着你去求神医的人,能够像雷媚一样连脸都不要,尊严都能丢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下跪求饶呢?

雷媚从雪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请许娇娇上了马车,她像是没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样,丢下那两个卖身给许娇娇的丫鬟,带着人马转身就走。

在这小镇中发生的事情,在许娇娇他们进入京中之前,就已经让京里所有该知道的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