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初语拎着东西走出来,脚步微微一顿,扭头朝左边看过去。暗红色大门紧闭,显得空荡而寂静。
沛涵说他去巴黎了。
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上来。初语收回视线,控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举动,朝反方向走去。按下密码,伸手拉门,只听“哐啷”一声,震得初语身体一抖。
对面有人走出来。
她僵了一会儿,深吸口气,佯装镇定回头看过去。
那人见到她露出些许惊讶,俊眉微挑:“回来了?”
失望乍现,失控跳动的心却平息下来。初语舒了口气,强笑着打招呼:“是啊,怎么过来了?”
齐北铭眼波一转,说:“那家伙去巴黎,让我帮他喂鱼。”说完,观察着初语的神色。
初语一凛,只觉心头堵的厉害。她点点头,说的有些勉强:“那……我进去了。”
齐北铭见她拉开门,进去了半个身子,抬腕看一眼时间后,忽然开口叫住她:“等一下。”
——
一只白瓷杯被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暗红色液体随着震动轻轻晃了几圈,漾出淡淡的水纹。茶香顺着袅袅白气在空中肆意漂浮。
“家里只有红茶,将就一下。”
齐北铭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我不挑。”
初语笑了笑,坐在离他不远的单人沙发上,轻轻啜一口茶,安静的等他开口。
齐北铭看她这神态,不着痕迹的换了个姿势:“我经常说那小子,那么闷不行,只会做不会说,实用之余也应该学点嘴上功夫。”
初语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继续听下去。
“这件事上,他不说只是因为他在乎。你跟他认识这么久应该了解他的为人。他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我知道。”这点初语是同意的。可是知道不代表能理解。
就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她知道真相后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何况,她对他还……
见她态度有软化,齐北铭考虑片刻,还是决定道出真相,只不过说出的话有些模棱两可,让她自己去揣摩:“还有,你真的以为我那么闲,去管别人的闲事?”
初语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滚烫的温度仿佛透过指尖顺着血液一直冲向大脑。她怔怔的看着齐北铭,显然对他说的话没反应过来。
他的意思是……
半晌,只听她低低叹了口气。好像又无语又无可奈何。只觉得心尖痒的厉害,混着些许的酸涩。
齐北铭对她的表情似乎很满意。拿起茶杯呷一口。
离开前他又下了一剂猛料:“其实他那里的密码并不难记,因为每次看到你想忘也忘不了。”
初语猛然抬头。
齐北铭耸肩:“我是偶然发现的,就这么证据确凿那家伙还在嘴硬。”
“跟我……”
“你自己琢磨去。”他换好鞋,拉开门,又受不了的说了一句,“简直就是强行洗脑。”
门渐渐合上,“哐啷”一声震得初语心口发麻。她呆立在门前,垂着头,暗淡的光线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
“这个混蛋!”
初语大力拉开门,疾步冲向电梯口。想问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却见透着冷光的钢化门前空无一人。
齐北铭刚进电梯,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点开信息,是叶深发过来的一行字:你跟她说什么了?
齐北铭冷哼,开始敲屏幕:放心,没欺负她。
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回复两个字:谢了。
——
初语以为会睡不好,没想到一夜到天亮。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掉,她躺在床上没有起来。目光定在正方形吊灯上,眼也不眨的就这么看着。
他到了吗?
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在干什么?
思绪转了一圈,才发现脑子里全是他。想到齐北铭那些话,初语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能睡得着。
白天在猫爪初语却完全没了那副淡定的模样。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还错把李清当小敏喊了两次。郑沛涵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亲爱的,你要不回去吧!看你在这都揪心。”
被她一说,初语更不好意思,问:“去逛逛?”
郑沛涵一看那大太阳,秀眉微皱:“不去,吹冷气多舒服!”她揶揄到,“这几天有我坐镇,你赶紧把你那些风流债解决完再来。”
于是初语被赶了出来。
回到家,她先去叶深家里帮忙喂鱼。
叶深家户型是三房两厅两卫,比初语家多了一个房间和洗手间。初语虽然来过次数不少,但是除了客厅这一块,其他房间很少进去过。即使叶深没在的时候。
初语左手拎着包,右手伸出去按密码。每按一下,心中就鼓胀一分。那感觉就好像有一群小怪物在她心里举办吹气球比赛,吹的同时旁边还有小伙伴敲鼓呐喊助威,吵的不得了。
总之特别躁动。
初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伸手推开门。
没有人在,室内显得空旷冷清。初语抬手将玄关的灯打开,茶色壁灯透出暖暖的颜色,驱赶了清冷。撒了两把鱼食进去,那些懒散的小家伙顿时争先恐后的游起来。初语洗了手,坐到沙发上。
叶深家里很干净,他经常会打扫房间。有时候是找钟点工,心情好了就自己做。反正,每一次她过来,都是纤尘不染。
除了客厅的茶几上。
他们两个都喜欢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到客厅,然后坐到地板上鼓捣。初语是因为茶几够大,又不高,所以喜欢在上面拼拼图。叶深显然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将模型放到上面组。
初语看着已经组好的巴黎圣母院,不由感叹叶深真是“心灵手巧”。这也太漂亮了。她伸出手碰了碰。
铃——
安静的房间忽然窜起一阵铃声,虽然每天都会听见,还是吓了初语一跳。她缓了缓,接起。初语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一颗心紧了又紧,连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初语。”
“咔嚓”一声,伴着男人的说话声一起传出来。初语看着手上的一小块木棍,傻眼了。
“初语。”一直得不到回应,叶深只好又叫一遍。
“我、我在。”
这次轮到他安静下来,话筒里静静的,一会儿传来很轻微的声音,就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叶深?”
“嗯。”
一个单音,有些清淡,却撩的人心里一酥。
“找我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刚想脱口而出,初语连忙反应过来:“我在家!”
那边传来一阵轻咳,随后听见他的声音,似乎隐隐带着些笑意:“十分钟后,我会给你发视频通话,你接一下。”
“视频?”
“嗯,就这样。”
电话挂断,初语有些迷茫。
什么跟什么?
看着手里那一小截木棍,初语手指点着嘴唇。半晌后她“罪证”藏好,若无其事的离开。反正还有那么久,在他回来之前黏上就好了。
——
“初语。”
初语坐在自家沙发上,腿上放着ipadmini,叶深在镜头的另一端,穿着烟灰色衬衫,神态清清淡淡,就这么叫出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就像有魔法一样,总能让她心跳失序。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叶深透过液晶屏幕注视着她,眼眸似乎又黑了一分:“等一等。”初语看见他转过头,招了一下手,然后又转过来对她说:“你们聊一聊。”
初语怔了片刻,就见屏幕里多出一个穿着西服套装的女人。脑中那呆板的印象立刻变得活生生。
她是……苏西?!
“嗨,哈尼!”
初语觉得嗓子有些紧,呐呐回了一句:“你好。”
苏西坐在椅子上,冲她笑了笑:“想不到这么巧,我撞了你,你又成了evan的邻居。对于那件事,我要郑重的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初语听着苏西的话,一瞬间就明白了叶深去巴黎的目的。
“当初那样处理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
苏西高中毕业后全家一起去了巴黎,她跟叶深一样年纪,机缘巧合认识了李云开,之后渐渐才跟叶深熟悉起来。五年前她因为才华得不到认可,变得十分消极和暴躁。跟家里商量后她决定回国呆一段时间。换个心情也寻找一下灵感。
没过多久,电影《爱埋波多尔》开始征集服装设计,这对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因为基本上没有设立什么门槛。
苏西说:“消息是叶深通知我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愧疚。”
初语一直默默的在听她说,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叶深为什么会犹豫。原来,他的愧疚不是出自苏西,而是自己。
心里,悄然一松。
察觉到初语情绪的转变,苏西忽然坏笑:“差点忘了跟你解释一件事。”顿了顿,“叶深说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初语问。
苏西冲她暧昧地眨眼睛:“未婚妻那些纯粹是子虚乌有。叶深只是帮我遮掩的炮灰。”她摊手:“没错,相比叶深,我更喜欢你这种,宝贝。”
初语这下完全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苏西却是不怎么在意:“当时年纪小,又没什么成就,跟爱人那些事就不敢对家里说。算下来叶深被我做挡箭牌也有好几年,抱歉,我是这么自私。当时我告诉叶深撞了人后,他帮我找了在国内的齐伯伯处理。应该是齐伯伯交代律师时顺嘴说了一句,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初语就像陷在巨大的棉花团中,在憋的快要窒息时被人拉了出去。终于有呼吸通顺的感觉。缓过来之后又回想起她那些酸不溜秋的质问,顿时觉得羞耻万分。这个问题被叶深划成了重点……
初语轻咳一声,有些不敢直视屏幕里的人。
知道自己完成任务,苏西松了口气:“事情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当时不是想畏罪潜逃,只是因为没办法放弃那个机会。所以,”她忽然贴近屏幕,装出一副可怜相,“初语小甜心,请你原谅我。”
初语被她耍宝的样子逗笑,清了清喉咙:“哎,都过去了。算了算了。”
苏西隔着屏幕送了她一个飞吻:“下次跟叶深一起来巴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跟他一起……初语靠进沙发里,不自然的捋一下头发:“好。”
苏西如释重负。站起身,语气颇调侃:“我去叫他,估计那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画面变得静止。初语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能看出来视频里的地方应该是书房。
这时,屏幕里有一道身影掠过,初语只看到男人的侧身。黑色皮带十分瞩目,卡在他劲瘦平坦的腰间。不过片刻,他坐下来,屏幕里出现一张俊脸。
初语胸腔鼓胀,费了好大力才维持住原来的姿势。
屏住呼吸,看着他。
“初语。”叶深双臂随性的搭在桌上,唇边似有掩不住的笑意,“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