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周家过夜并非第一次,胡佳瑶不觉得别扭。

虽说要和周意远躺在同一张床上,但她心理上却没有太大障碍,一来她在身份上本就是周太太,二来,就算她想,他大概也不会碰她。

周意远洗澡时,周母把胡佳瑶从房间里叫出来,说是有话跟她说。

胡佳瑶不用想也知道,无非两件事,不是她的事业,就是她的肚子。

这两件她都疲于应答,但周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待她如亲生,她也自小就跟周母亲近,她乐于跟她说话,对着周母,比对着周意远更让她舒心。

跟着周母去了小偏厅,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胡佳瑶疑惑了:“妈,什么事啊?”

周母眉眼染着笑,让胡佳瑶坐下等她一会儿,她去拿点东西,马上便回。胡佳瑶只好在偏厅沙发坐了几分钟,等周母再回来,手里多了几包东西。

“什么东西啊?”她问。

周母脸上的笑更深了,把东西塞给胡佳瑶,声音低下去,说:“我有个老朋友,当医生的,不孕不育的专家。这药她给我的,可以帮你早点怀上孩子。”

胡佳瑶脸一红,不知说什么好了。

周母又道:“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袋,用温水冲着喝,你跟意远都要喝。”

“男女都能喝?”

“都能喝,还不忌口。”周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嘱咐胡佳瑶道,“让他自己喝,他肯定懒得弄。你费点心,晚上喝的时候帮他也冲一杯,看着他喝下去。”

胡佳瑶心虚地点点头,这东西,她自己都不一定会喝。

喝了也没用,她跟周意远就没有夫妻之实。

周母全然不知,说:“你跟意远又不肯请个阿姨,要不然我让阿姨给你们冲着喝。”还可以监督他们的感情状态,省得她老去烦心。她就周意远一个儿子,对胡佳瑶这个儿媳又满意得很,早盼着两人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孙女也行,可事实偏不顺她心意。

周意远的为人,周母心里清楚,跟周雨彤的那档子事,她也知道点,但怕胡佳瑶心里郁堵,她便提了下,安慰道:“意远那孩子,心是好的,一时拎不清楚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哄哄就好了。”

胡佳瑶浅笑:“恩,我明白。”

周母:“你别看他一八五的大高个,其实很容易哄,典型吃软不吃硬,你多给他尝点甜头,他慢慢就知道你的好了。”

胡佳瑶抱着药的手指紧了下,有些不是滋味,对周母升起一点愧疚,她指望着她能去哄哄周意远,指望他们夫妻关系和睦,可她事实上又是怎么做的呢?

周意远离她远一步,她便往后退两步,她不躲避,却也不肯充当起主动者。

她辜负了周母的一番心意。

见胡佳瑶脸色像是失落,周母以为她是想起以前的事,拍拍她的手,说:“那个人走了这几年都没回来,估计是不会再来搅合了。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你都别往心里去,现在嫁进我们周家的人是你,不是她。”

周母指的是赵语檬,胡佳瑶当然听得出。周母以为她在意周意远以前对待她和赵语檬的区别,可她自己清楚,并非那么回事。可怎么开口跟周母说?她说不了,也说不出实情,只好扬扬手里的药,说:“您放心吧,药我会喝的,也让意远喝。”

周母笑笑,心里由衷喜欢胡佳瑶:“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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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药回房,周意远正好洗完澡出来,见她手里拿着东西,问:“妈给的?”

胡佳瑶点头,把药放在置物柜上:“妈嘱咐,每晚临睡前喝一次。”

她说话时,他已走到她身后,她不知,回身时差点撞上他,脚步忙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在了置物柜边缘,抬头对上他的眼。

周意远此刻穿一身暗蓝色睡袍,短发没干透,发梢挂着小水珠,零零碎碎塌下来一些,稍遮了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又深又暗。看她眼里微有惊恐,他笑了下:“怎么?怕我?”

“没。”她回,绕开他去了床边坐下。

周意远靠着置物柜,一手拿白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一手拿起药袋端详,问她:“什么东西?”

胡佳瑶:“药,治不孕不育的。”

“不孕不育?”周意远轻笑一声,觉得有些讽刺,又问:“你喝还是我喝?”

“你和我都要喝。”

他把药袋往置物柜上一扔,走过去坐在胡佳瑶边上,继续擦头发:“把药倒了吧,喝了也没用。”

胡佳瑶没说话。

没听到她应答,周意远偏过头来看她一眼,问:“你想喝?”

胡佳瑶闻言看他,突然恍了下神。摇了下头,没说话,又把视线转回去了。

他看出她刚才的恍神,问:“你想到什么了?”

“什么?”她略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为什么出现那种表情?”

她只是觉得他的眼神跟姜梵太不一样。

了解周意远的人都说,周意远变了,自从赵语檬一声不响抛下他出国,根正苗红的优秀青年就“魔化”成了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可她刚才看他,白毛巾擦着黑发,后面藏了一双眼睛,清澈纯净,丝毫不见尘世污浊。

她忽然就想起姜梵。

她和姜梵恋爱那几年甜蜜而美好,他们牵手、拥抱、亲吻、做`爱,她见过他无数的模样,西装笔挺的他,花衬衫大裤衩的他,生气时,微笑时,发怒时,喜悦时,她跟他品尝高档红酒,也跟他一起路边撸串,他们一起去画廊,也一起逛夜市,他给她讲解高深课题,也带她疯玩电脑游戏……可无一例外,他眼神总让她害怕,她怕自己总走不进他心里去。

不管是笑着,还是面无表情,不管是看书时,还是跟她拥抱亲吻时,不管是对着陌生人,还是对着亲密的恋人,他眼睛底下总有一种冷,那种冷来自骨子里,像是经历过什么深刻的不幸,从而对人世万般情感再无信任。

胡佳瑶不愿再深想,拉回思绪,回了周意远的话,说:“我哪有出现什么表情?”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敲响,周意远先她一步起身去开门,周母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口,说:“你这次回来,我看你有点感冒,就给你准备了一杯预防感冒的药,你喝了。”

周意远低头看了眼杯子里的水,周母又说:“水温正好,可以喝。”

他正觉口渴,又因心里正关注着刚才胡佳瑶出现的表情,便没多问,拿起杯子仰头就把水喝了个干净。

周母满意地笑笑:“我不打扰你们了,早点睡。”

周母一走,胡佳瑶就收拾东西进洗手间洗澡,周意远狐疑她有意回避刚才的问题,但又觉得可能是他多想。

他有意无意地等她出来,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可真正等胡佳瑶洗完澡,周意远又认为自己实在没必要对她太上心,便也不问了。

见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想吵到他,胡佳瑶便坐去了一边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看姚一曼发给她的资料。

一个看书,一个看资料,照理说也该融洽,可看书的那个偏偏又看不进书了,总想跟她说几句话,正好想到饭桌上的话题,便问:“你是怎么说服姜梵给你融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