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跑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 骆泗贴在楼梯下, 长舒一口气。
几道人影从楼道口穿梭而过。他探出头, 望了望脑袋上的监控器。没有犹豫, 青年大步流星从拐角走出来,贴在大厅一隅, 往外瞥去。
大厅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接待区, 另一部分是办公区。建楼梯的地方靠近办公处, 还需要穿过十几张办公桌, 以及空空如野的接待区, 才能逃出生天。
即使警报响了,办公区依然有一大群工作人员坐在桌前,见有安保人员从桌前路过, 他们也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下。等人走完,依旧不动如山。
根本不可能从一楼出去。
果断缩回头,骆泗搓了搓下巴,凝神听了一会儿。楼上没传来脚步声,他也没有犹豫,回头准备从窗户离开。
然而才刚上到二楼, 上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一个小队的人马。
青年脊背一僵, 迅速望了望周围。空荡荡的走廊间, 左边有一扇半掩的房门, 依稀记得这间房里所有人都追着他出来了, 骆泗拉开房门,把自己塞了进去。
然而等进去了他才意识到不对。一道纤瘦的人影正鬼鬼祟祟背对着这边,不断在虚掩的柜门前翻找着什么。
听到背后有动静,那道身影一顿,迅速回身!
骆泗吓得举起双手:“嘘!请你别出声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在这里躲一下——”
那人反应也很大:“王王王——王,您为什么在这里!!”
二人皆是一寂,迅速沉默下来。这儿应该是座小资料室,空间不过十余平方米大,挤满了三米高的书柜。
斑驳的墙角有一架手扶梯,上面落满了灰尘,仔细看去,椅腿还断了一条。
看着对面人熟悉的脸,骆泗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苏——”
“对,是我,我是苏一茜!”顶着小师妹的脸,二十来岁的女性急匆匆开口。仿佛很害怕似的,她揪紧裙角,怯生生的:“您……您是觉得我动作慢了,来催我的吗?”
骆泗浑身一颤。虽然苏莓映在他面前一直以温婉柔和自居,但相处得久了,看到小师妹教训周景州的场景,他实在无法把面前颤颤巍巍的女孩儿和苏莓映联系在一起。
“你……”他咳嗽了一声:“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苏一茜瞬间站直身子。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仿佛这样就能多几分安全感,之后才悄悄站定。
“不是您让我来找新教皇的资料吗。”她糯糯的说。
骆泗颔首。本就是敌对势力,原身想来找这些也很正常……
“您说要把他出生年月日找出来。”苏一茜继续小声道:“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平时做什么,爱看的书是哪本,和人聊些什么话题……”
骆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宿炎飞那张轻浮的脸在眼前闪过,他惊疑不定地拍了拍胸口,勉强把气顺匀。
普通的竞争对手,需要知道得这么详细吗?苏一茜说的这些……怎么像原身喜欢宿炎飞似的!
见他咳嗽了两声,苏一茜身子僵住,以为面前人是不满意。那张小脸白得更厉害了,嘴巴更是和机关枪似的:“您还说要知道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为什么会加入民事局两年三个月零十二天前他又去做了什么事……”
“停!”猛然听到一个陌生的时间点,骆泗果断叫停:“你刚说什么?两年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口袋里的铁盒子在听到这句话时,轻轻抖了一下。虽然动得很轻微,却足以让骆泗精神一振。
系统肯定想让他问清楚。
被面前人死死盯住,苏一茜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本来只是一只中下层的影子,要不是运气好成了王的护卫,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面前人见上一眼。
然而在王身边待了这么久,她早就后悔得要死了。正因为离得近,这个人平日里有多残暴,她知道得最清楚。
被这么盯着时,通常意味着那人要倒大霉了。但不知为何,平常她会牙齿打颤到说不出话来,今天在对面青年的目光下,她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两年前……我记得那天您,好像出了趟门。”
苏一茜的回忆慢慢拉开。
王总是阴晴不定,像一潭深不可测的古井。就是哪只影子没忍住在他面前打了个喷嚏,运气不好的,都可能被拉到行刑房。
那天的他却异于往常。从一大早就开始,青年便冷着脸在穿衣镜前打领带。打好一条,他左右看了看,又果断把领带拉开放回去。
他就这么换了几十条。不止如此,在前一晚还找了整个通宵的衣服。如果不是时间将近,他也许会一直这么找下去。
挂钟吐出报时鸟的时候,青年动作一顿,终于定下装容。
几乎称得上兴致勃勃,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袖扣,出了房门。
趁他不在,所有侍者都在窃喜。王最近脾气好了不少,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然而好景不长,等青年回到家,却比平时更暴躁了十倍。精心侍弄了数年的玫瑰园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宛如狂风过境,飘零的花瓣落了一地,泥地被翻开,还夹杂着许多破碎的影子。
都是被波及的同类。
每当想起当时的场景,苏一茜还牙齿打颤,浑身发冷。然而在对面青年鼓励的目光下,她终于磕磕绊绊的,把发生的事说完。
“之后几个月,您再也没提过玫瑰园……”苏一茜说。她抬着眼睛,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自作主张,让她们重新播种,您看到后也没再说什么……”
终于说完,她紧张得脖子都缩在一起,生怕被惩罚。却见对面青年深深皱起眉,陷入沉思。
两年前,原身曾经打算出去……和某个人约会过?
没错,约会。不管怎么听,苏一茜的形容中,都夹杂着满满的恋爱的酸臭味。
选衣服,挑带领,还一选就是几小时。也不知是谁魅力这么大,直接勾得原身这个残暴的中二病被恋爱冲昏了头,生气了还不敢在外面表露,硬生生忍到回家再发泄一通……
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骆泗压住眉心:“等等……你说,我是让你来找新教皇的资料的?”
“对呀。”苏一茜满目纯良。对面青年一下子泄了气,眉毛都垮下来:“难道和他有关……”
想到命运之子那张漫不经心的脸,骆泗就头疼得不行。如果原身喜欢的真是他……骆泗心头一跳,压下那几分波动:“直接去问宿炎飞不就行了?”
“啊?”苏一茜半张着唇。
“我说,直接去问他。”青年重复,还带着几分赞许的点了点头:“两年前去做了什么,难道当事人还会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毛病。苏一茜愣愣点头,过了半晌才觉出些不对味来:“等等王,可我们和他是敌对——”
“嗒嗒嗒嗒……”走廊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骆泗心头一跳,心知是有人来了。
他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走廊又不是没有监控器,会被找上也不奇怪。资料室空间逼仄,只有离地两米高的地方开了扇窗户,还仅容半人通过。
“这里危险。”青年目光落在门板上,声音急切:“我先把你抱起来,你从窗户爬出去,之后再——”
他把目光收回来,一下子顿住。身前空落落的,女性曼妙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王!”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响。骆泗循声望去,黑影漂浮在两米高的窗户口,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您怎么还不上来啊!”
“……”不会变身的骆泗强自镇定了一会儿:“你……先走,我还有事要问他们。”
苏一茜很急:“听说那个新教皇可以直接分辨出谁是影子谁是人类,要是被他看到……”
命运之子还有这能力?骆泗挑眉。可他已经与宿炎飞接触过了,对方什么也没说:“没事,你快走吧。”
苏一茜还是那副担心的样子,黑影在半空纠结了一会儿。“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骆泗回首,一队人马整齐的站在他面前,最前方的影子还十分熟悉。
苏一茜已经消失。骆泗松一口气,望向站在队伍前端的命运之子。接收到他的眼神,宿炎飞挑了挑眉,勾起半边唇角。
“怎么?还是想让我亲自抱你去床上吗?”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咳嗽声一片。骆泗也没忍住,狠狠咳了两声:“我有事想问你。”
一般来说,除了心理辅导,民事局没有义务回答任何问题。命运之子背后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正有人想替他拒绝,就听青年缓缓开口。
“可以。”宿炎飞喉结滚动一下,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下来。众人惊讶,却没谁有权利否认。
身为局长之下最高级别的员工,他的决定几乎没谁可以动摇。
在这里不好说话,二人转移到最高层局长的办公室。黄局长不在这里,刚把人带进去,宿炎飞就顺手锁上了房门。
“问吧。”让人坐在藤椅上,命运之子也不坐好,而是蹭坐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望他。
骆泗皱了皱眉,强自镇定下来:“是这样。不知道两年前……”
“等等。”对面人打断了他。因为背对阳光,青年眸色深沉,投下一片阴影。
“这是什么?”骆泗耳边一暖,两只手指搭了上来。他心头一跳,正想退开,那片温暖已是夹着淡黄离开。
宿炎飞挑眉,二指间是刚从青年耳边拿下来的雏菊。他嗤笑一声,想到教皇把掉在地上的花朵捡起来那一幕,眯了眯眼。
“你自己戴上去的?怎么跟个姑娘家家似的?”
被他取下雏菊,骆泗后知后觉摸了摸耳边,这才意识到什么。
刚看到办公桌上有一朵没有归处的嫩黄,他竟一点儿也没考虑,就顺手拿过来别在了头发上?